傾夜山莊,夜傾城站在山莊最高的閣樓上,眺望著京城的方向,焦急萬分。
月蝕已經開始了,為什麼華煜還沒有回來?
倘若這一次再失敗,那麼夜殤他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想到這里,夜傾城本就蒼白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正想著,一道白影掠空而來。
「煜兒!」
夜傾城激動的叫了起來。
白色的影子似光一般在暗淡的夜色里流竄。在傾夜山莊的上空幾個起落,準確的落在密室前的花園里。夜傾城火速掠過去,正好看到華煜狼狽的站穩身形。
「煜兒,你怎麼才來……」夜傾城急急的說著,話說了一半,看到他懷中被冰封住的女子,愣了愣,「煜兒,她……你,你啟動了上古邪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來不及了,母親快去救夜殤!」華煜把一只白玉瓷瓶塞到夜傾城手里,發帶不知何時掉了,三千墨發隨風飛舞,俊秀的容顏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先救夜殤,我稍後再向你解釋。」
月亮已經完全被遮去,天地間一片漆黑。這是十多年來月華最弱的時候。
夜傾城知道不能再拖,她擔憂的看了華煜一眼,轉身進了密室。
華煜松了口氣,低頭看看懷中的女子。
冰層之下,陳淼淼雙眼緊閉,神色痛苦。
「淼兒……」華煜眼中浮起一抹痛色。
他只能暫時把她冰封,阻止血液流動,以免毒氣彌漫到全身。可是這尸毒,他還真沒辦法解。
就如蝶舞所說,尸毒天下無解。
怎麼辦?難道他要再一次失去她嗎?百年前的故事又要重演了嗎?
「淼兒……唔……」他痛苦的低喃,鮮血不斷的從嘴里涌出來。
心盅再次發作,如同萬蟻鑽心,疼得他幾欲昏厥,可是手里卻緊緊的抱著她。往黑夜深處走去,腳步踉蹌。
風起雲涌,黑色的陰影終于從月上移開幾分,幾許月華泄下來,灑在他蒼白的臉上。
千影和千行終于趕來,看主子這模樣大駭,急忙一左一右扶住他︰「公子,你的心盅又發作了?」
「是我活該!我還是保護不了她……」華煜仰頭望天,愴然而淚下,「蒼天不公,蒼天不公……」
「公子,我們先去密室療傷……」
「不!」
華煜忽然旋身,擺月兌千影和千行,他抱著淼兒,蒼白的臉上似有淚痕︰「這刻骨銘心的痛,是對我的懲罰,是我活該!」
「公子……」
「不要再過來!」華煜大聲喝道,阻止了千影和千行的下一步動作,「我現在要回秘閣,你們兩個不準來打擾!」
一行殷紅的血流下唇角,像小蛇蜿蜒而下,在他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可怖。
「上一世,我沒有好好照顧她。這一世,還讓她跟著受苦……」他似著了魔,喃喃夢囈著,漸行漸遠。
千影和千行只能擔憂的看著他,直視秘閣的燈火亮起,才略略松了口氣。
「總不能讓公子胡來。」千影說。
千行是華煜的另一個暗衛,跟隨華煜的年代更加久遠。只見他眸光閃了幾閃,嘆口氣︰「公子不會有事的。」
秘閣,是傾夜山莊最神秘的禁地,只有華煜可以出入。閣中立滿書架,每一架都塞得滿滿的,書本的紙張都已經泛了黃,頗有年代。可每一本書都是空白的。
回到這里,華煜的心平靜了不少,他小心的把陳淼淼放到竹榻上,自己則走到書桌前,輕輕一抬手,書架上的書便自動飛到他面前,紙張嘩嘩翻動,原本無字的書竟在他眼前顯出一行行奇怪的字跡。
那是古老的巫真文字!他最後的希望!
一燈如豆,陳淼淼躺在竹榻上,身子還維持著最後昏去的姿勢,如同一塊變形了的冰被擱在竹榻上,十分怪異。
「淼兒……我一定會救你的!」
他緊張的翻閱著古籍,偶爾這樣說。不知道是在安慰陳淼淼還在安慰自己。
閣中書本亂飛,紙張嘩嘩作響,先人留下的典籍里卻沒有關于解尸毒的!他頹然的癱在椅子上,滿目淒涼。
「為什麼,我總破不了詛咒……為什麼,我們不能好好在一起……」
胸腔里絞痛得更加厲害,他卻像感覺到不到,直手直腳的走到竹榻上,望著陳淼淼︰「你還沒有認出我,怎麼能死?」
淚簌簌而下,滴在冰層上,迅速凝結成冰。
「淼兒,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卻不知,終斗不過天……」
「淼兒,我們要怎麼辦才好?」
冰層里的淼兒不知何時恢復了神智,她不能動彈,一雙耳朵更加靈敏,把華煜的情緒全數捕捉。
這樣無助,這樣脆弱。
這……還是掉二郎當、瀟灑*的華公子嗎?
「你為我冒險,我為你種下心盅……你還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怎麼可以再次離開我……」
百年孤寂,百年心傷。
那些被壓抑在心底的情緒涌動起來,他俯,抱住她,雙肩抖動。
男人有淚不輕彈,他哭得這樣傷心,是真的悔了嗎?
心里似有暖流襲過,四腳百駭瞬間舒暢開來。這樣溫暖……她驚喜的動了動手指。
「嘩啦——」
冰層應聲而碎,華煜大驚︰「淼兒?」
她困難的睜開眼楮,抬手去為他拭淚,啞著聲開口︰「不要哭……」
「淼兒,你怎麼樣?」華煜緊張的問。淼兒竟然破了他的法術,難道是她體內的法力開始復蘇了?
「我,很困……」陳淼淼扯扯唇,試圖給他一個微笑,卻引得他眼楮更紅。
心痛得更加厲害,華煜緊皺著眉頭,唇角發青︰「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說話了,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就好了……」
「你的心,一直在動……」
華煜一怔,低下頭。
心髒的位置果然在動,卻不是跳動,而是像有什麼東西在拼命的流竄,幅度之大,隔著衣服也能看出來。
「你也受傷了嗎?你怎麼了?」她關切的問。
他勉強笑笑,柔聲安慰︰「沒事的。我只是怕我忘了你,所以在這里種下心盅。所以你要挺住,千萬不要離開我。否則我會日夜疼痛,直到心髒破裂而死……」
心盅?那不就是在心髒里養蟲子嗎?一旦發作,萬蟻鑽心!陳淼淼驚恐的瞪大了眼楮,心中五味陳雜。
「放心,只要你好了我就好了。」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親吻著︰「淼兒,你不要動,就在冰里睡著,睡一覺你就好了……」
「我還要睡多久?」
「很快的……」他彎唇,溫柔淺笑,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她的心瞬間就安寧了,輕輕瞌上眼。
他抬手,結法印,再次凝水成冰,將她徹底封印。
「淼兒……」他留戀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臉上。
我多想你醒來,活蹦亂跳的陪在我身邊,既然沒有解毒的方法,就以命換命吧!
他重新坐回案前,寧神靜氣,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潔白的聖光,那光芒逐漸擴大,最後籠罩了他和陳淼淼的身體。
以命換命!
他要鍍她一半修為護住她的心脈,便可遏住毒性蔓延。只是這樣的話,他就再沒有足夠的力量面對未來的困難了。
呵呵……
若不能救她,他要這天下何用?什麼光復迷族,統一大業,都是狗屁!
白光愈聖,像月光一樣四下蔓延,整座秘閣都被白光籠罩。
閣外守護著的千行抬起頭,望著變了樣的秘閣,心頭大震,一股難言的悲傷涌上心頭︰「主人,你終于還是要放棄了嗎?」
「他這是在干什麼?!」
匆匆趕來的夜傾城見此情景,又驚又怒,一掌拍開了秘閣的門︰「煜兒!你不能這樣做!
千影已經把一切都告訴她了,所以她一為夜殤療了傷就急忙趕過來。南疆尸毒的厲害她曾領教過一回,若不能解毒,中毒之人將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化為白骨,不見最後一塊白骨不會斷氣。沒想到一來就看到華煜啟用上古禁術,用以命換命的方法救陳淼淼。
「姑姑,莫非你有解毒之法?」一見夜傾城,華煜急忙的問。
夜傾城愣了愣。這些年來他們一直以母子相稱。
華煜卻渾然不覺自己失言,期期艾艾的看著她。
「沒有。」夜傾城別過頭去,不忍看他。
華煜失望的垂下眼︰「姑姑,你走吧!我要重新施術!」
「不行,這是禁術,擅自逆天你會被天道反噬的!雖然你修為深厚,但她隨不了你的一半修為啊!你若執意為此,她會成魔的!」夜傾城急忙的說。
「姑姑,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華煜滄然一笑,輕輕的閉上眼楮,雙手平抬于胸前,開始運氣。
「我問你,她是不是雪玲瓏?」夜傾城沖上去安住他的手,厲聲質問。
紅顏禍水,這一百五十年華煜已經活得夠苦了,若雪玲瓏一轉世回來就中下尸毒,難保華煜會兵走險招以自己的命換她的命!
「不是。」華煜搖搖頭,擋到夜傾城與陳淼淼之間,「她是為了救夜殤才中毒的,我們必須救她!」
「我知道。」夜傾城點點頭,目光復雜。她拍拍他的肩,「你把她冰封一日,尸毒就一日不會發作。放心,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連姑姑也沒法,這下人還有誰能救她?
南疆月宮!
華煜猛的彈跳起來,抱起陳淼淼就要走。夜傾城大驚,急忙攔住她︰「你要干什麼?」
「去南疆!」華煜道,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殺氣,「傀儡術乃南疆秘術,他們一定有辦法!風盡(南疆月宮宮主)那老頭要不能救她,我就拆了他的月宮!」
辦法是有,只是……夜傾城慌了︰「煜兒你瘋了?你不能去南疆!」
「姑姑……」
「為了隱藏身分等待時機,我們付出了多少?決不能功虧一簣!」夜傾城疾顏厲色的吼。
「姑姑,我必須救她。」華煜痛苦的搖搖頭。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淼兒取了血,他接她回家,治好夜殤,他向她表白。然而,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蝶舞會忽然帶著魅雪出現,還重傷了淼兒。
「煜兒!」夜傾城嘆口氣,按住他的肩膀耐心安撫,「煜兒,你有沒有想過,若風盡認出你……後果又會怎樣?」
華煜怔了怔,倔強的扭過頭去︰「管不了那麼多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救她!」頓了頓,他加重語氣,星眸泛起璀璨的光芒,帶不容置疑的堅決,「便是毀天滅地,我亦在所不惜!」
「煜兒……」夜傾城震驚的看著他,面露驚恐,「你不要逼姑姑……」
「你知道你攔不住我的……」華煜深深的吸口氣,他挺直腰桿,抱著陳淼淼就往外走。
「是嗎?」錯身而過的時候,夜傾城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面小鼓,輕輕一搖,清脆的鼓聲便響了起來。
「叮咚叮咚……」
剛剛平靜下去的心盅再次活躍起來,在心房里嘶咬著,沖刺著,心髒像要破開一般,疼得人頭暈眼花。華煜的腳步變得虛浮起來。
「姑姑,你……」
兩眼一黑,他終是不堪痛苦昏了過去。
夜傾城松口氣,收起鼓,又在秘閣周圍布下一道結界,囑咐千影和千行︰「好好看著他,千萬不要讓他離開秘閣!我去看看夜殤,很快就來!」
「是!」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才走,後腳地上的華煜又睜開了眼楮。
「哇!」
一口烏血吐了出來。這就是強撐的結果。幸好麻痹了姑姑。
他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去抱陳淼淼︰「淼兒,我這就帶你去南疆,若他們不為你解毒,我就滅了他的月宮!」
黑袍的老者無聲無息的從空氣里顯出身來,擋住他的去路︰「為什麼要給自己種下心盅?」
布滿溝渠的臉,幾縷銀發滑出風帽,黑袍無風自飄,似乎還帶著北方冰雪的味道。
「雪冥大祭司?」華煜一愣,下意識的抱緊了懷中的女子。
「以你的年紀不應該認識我。」雪冥掀下黑色風帽,露出一頭銀發,布滿溝渠的臉上似乎有欣慰的笑意。
華煜無言以對,抱著淼兒後退了幾步,快速思索著對策。這位迷族大祭司是現在迷族法力高的人,卻非他的對手。只是,他不能傷害他。
雪冥閉了下眼楮,復又睜開,手輕輕一揚,她脖子里的黑靈珠就像活了一般自己從衣服里鑽了出來,在昏暗的燭光下泛出七彩之光來。
「果然是她啊!一百五十六年了啊……」一聲輕輕的長嘆飄散在空氣中,雪冥望著他懷中的陳淼淼,目光變得崇敬起來。
「不,她不是……」
「她的尸毒,這下除了我無人能解。」
僅僅是一句話,就打消了華煜否認的念頭。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雪冥︰「你能救她?」
「沒錯!」雪冥微微 首,「但是,你要給我一個救她的理由。」
華煜猶豫了。若揭露了她的身分,她還能留在他身邊嗎?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雪冥已經道破真相︰「說實話吧,巫真之主,我們不都是為了同一個理由而存在的嗎?」
華煜大驚失色,蒼惶抬頭瞪著雪冥。
一百多年了,他換了容顏,改了身份,隱身民間,雪冥怎麼會知道?
「世人皆以為只有迷族聖女能駕馭黑靈珠,卻不知巫真之主亦有這個能力。因為巫真與迷族本是一家。」雪冥幽幽的道破天機,「現在,可以如實相告了嗎?」
華煜沉默了片刻,道︰「沒錯,淼兒就是真正的迷族聖女。但是,我決不會讓她跟你回去,我再也不會讓她孤零零的站在雪域之顛,孤獨一生!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根本不是我的對手!看在你曾救她于水火的份上,我們就此別過!若你要強行帶她走,那我就只好……」
「誰說我要帶她走了?」雪冥淡淡一笑,打斷他的話。
華煜錯愕的看著他。
「走吧,心盅一發,你的凝水成冰術已經維持不了多久了。我們得找個地方為她解毒。」雪冥說罷,轉身就走。一頭銀發在逐漸明亮的月華下白如雪。
華煜不由得想到了極北雪域那長年累月的白。
就再賭一次吧!
不多時,雪冥在一個隱秘的山洞前停下。洞口長滿藤類植物,只夠一人彎腰出進,看起來和普通山洞沒什麼兩樣。但是隨著月蝕的消退,洞口卻如池塘盈滿了白月光。再看洞外,黑漆漆的一點兒光線也沒有。
華煜啞然失笑︰「不愧是大祭司,這樣的好位置都能讓你找出來。能盈月之洞,是最適合她的!」
「走吧!」雪冥笑笑,帶頭走進去,華煜抱著淼兒隨後。
山洞里滿是月光,不管走進多深,都是亮堂堂的,好像月亮就住在這洞底一樣。
「把她放到那里。」雪冥指指洞里的一灣清泉。
「好。」
華煜依言把陳淼淼放下去。
水波晃動起來,粼粼月光晃花人的眼。
「華煜,撤了你的法術,我要開始了!」
「好!」
華煜一撤掉凝水成冰術,陳淼淼立刻虛弱了下來。她飄在水上,水面上的月華似活了一般,往她身體里鑽。
雪冥抬起手,掌中釋放出溫和的銀光,把陳淼淼籠罩其中。她胸前的黑靈珠似乎感知到了本族的力量,綻放出絢目的七彩之光,和著雪冥的銀光灑遍陳淼淼全身。
這樣高深的法術,縱是華煜也有驚艷之感。
一個祭司,能有這樣的力量嗎?華煜隱隱覺得不安,但還不等他想透徹,雪冥已經開口︰「我的徒兒受傷了,華煜,這里有我,請你去接雪空過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交待。」
華煜猶豫了一下︰「我走了,你正好可以把她帶回極北雪域。」
「老夫是想,只怕……有心無力了。」雪冥苦笑。
華煜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他︰「好!」
待他飛身離去,雪冥才開始正式施法。漫天月光和著七彩祥光,寂靜的山洞里有梵音吟唱︰「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我報路長嗟日暮,惟願我族久長安。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往雪域去……」
一遍一遍,低低的梵音在黑靈珠釋放的七彩之光上跳躍著,像一群頑皮的精靈。而施法者雪冥大祭司,卻隨著法力的流逝開始枯萎……
「天佑我族,王之裔血,永不停歇……」
……
天亮的時候,華煜終于帶著雪空趕到山洞。
原本凝聚著月光的山洞似枯竭了一般,再無一絲光亮和靈力。華煜心里浮起不好的預感,急忙和雪空沖進去。
「淼兒!」
「師父!」
洞底,一灣清泉已經枯竭,陳淼淼安靜的躺在那里,肩上的傷口已經愈合,身旁臥著一襲寬大的黑袍。若非露在外面的一頭銀絲,華煜和雪冥都不敢相信那是雪冥!
「雪冥?」
華煜試探性的喚。
銀絲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來。
不過*之間,雪冥就像被抽干了精氣一般枯縮得皮包骨頭,就連那又最聚靈力的眼楮也失去了光澤,只剩下一片混濁。
「你怎麼了?」華煜被嚇了一跳,「淼兒呢?她……」
「放心,她沒事了。」雪冥勉強爬起身,單薄的骨架再也撐不起他的法袍。
雪空看到師父這樣,心里明白了幾分,像孩子一樣撲上去哭了起來︰「師父,你怎麼了?」
「大祭司,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解毒的方法便是舍一命換一命。」雪冥笑笑,從口中吐出一顆黑色的丹。那丹有嬰兒拳頭大小,在晦暗的山洞里發出強烈的光芒——那是雪冥的畢生之靈!
「雪空……」
「徒兒在……」
趁著雪空張嘴的瞬間,雪冥把靈丹塞進了他口中。
「從今以後,你就是迷族的大祭司。師父把聖女交給你!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一定要帶聖女重返極北雪域!」
「師……父……」
雪空驚恐的瞪大了眼楮,奈何下頜被雪冥制住無法反抗,只能任靈丹滑入月復腔。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一前听從華煜的吩咐!」
「師……父……」
靈丹一入月復,便化為虛空,一股強大的靈力在四肢百駭間流竄起來。雪空湛藍的眼楮變成了紅色。
「華煜,快!」雪冥用盡全力大吼。他在尸毒發作前把畢生所學都凝在了內丹,如今內丹一失,他就等同于廢人。一百七十多歲的廢人,只能趴在地上等待灰飛煙滅的那一刻。
華煜不敢大意,兩手抓住雪冥的肩膀一按,雪冥被迫打坐。華煜迅速有他身後打座,雙手靈活的飛動,點向雪空的七筋八脈。
雪空太年輕,若不能及時引導,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雪冥一百多年的修為。
隨著華煜的動作,雪冥安靜了下來,眼中的紅光漸漸散去,化成濃烈的藍。雪冥這才松口氣,趴在地上苟延殘喘。
用他的命,換聖女的命,值了!
只是……他望著石*上安詳的陳淼淼,還有些有遺憾。可惜他等不到她蘇醒,也等不到她重歸極北雪域執掌迷族的那一天了。
「玲瓏……」
他喃喃低喚,眼皮沉重的垂了下來,遮去最後一絲亮光。
枯縮的身體綻放出幽幽的藍光,轉瞬消失,只余黑色的法袍,靜靜的躺在地上。
一代祭司,就此湮滅。
雪空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眼的看著師父灰飛煙滅,兩行淚滑下眼眶,胸前有金光慢慢浮出,最後化成一顆六芒星印在胸前。
華煜知道,新一代的迷族大祭司產生了。只是他這樣年輕,不知能不能肩負起復興一族的重任。他收回手,雪空剛受了傳承,加上承受不住失去師父的痛苦,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哎!」
華煜幽幽的嘆了口氣,抱起陳淼淼,用自己的臉貼上她冰冷的臉,心有淒淒。
極北雪域,聖廟。
百盞紅燭一齊跳動起來,照亮整座聖廟。
「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看守聖廟的雪寒睜開眼,看著那些跳動得足有尺高的燭光,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他是雪冥的師弟,作為聖廟的掌燈人已經一百五十年了。而距離上一次百燭迎魂也有一百多年了,這一次,又是哪位族中高人仙逝?
在掌燈人驚恐的目光中,一塊靈牌陡然出現,飄浮在空氣中,靈牌上浮動著兩個字「雪冥」,周身散發著幽光。
「大祭司!」
掌燈的雪寒失聲驚叫,雙腿一軟癱了下去。
靈牌像听到了他的呼喚,飄過來圍著他轉了三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蒼邁有力。
「師弟,我已找到玲瓏,在她回來之前,請你務必守好聖廟。」
「師兄……」雪寒渾身顫抖,不知道是在為師兄的死而難過,還是在為找到玲瓏的消息而高興。
靈牌轉了個身,飄向著靈堂正中的十二面靈牌,逐一停頓,最後在末位穩穩落下,幽光頓消,百盞紅燭靜靜燃燒。
一切,重新歸于平靜。
只余掌燈人的啜泣聲,久久不絕。
一代祭司魂歸西天。
玲瓏聖女,你終于出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