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跟著月兒一直走,繞過一桌桌擺好的酒席,最後停留在兩張唯一空閑的桌子前來。
寒玉看了看周圍,大驚,這可是主桌!
按照自己早上听到的一方話,今天江府不僅要吃年夜飯,更重要的是宣布沈念念懷孕的喜訊!
念念懷孕,這樣的事,娘家人肯定是要來的。
這樣的事情,即便是少夫人,但凡識眼色些的,都是要避風頭的,而她這個身份不明的人坐在這里算怎麼回事?
江闊即使想羞辱她,讓她看看自己的「勞動成果」,卻也沒必要得罪自己的新寵和親家吧?
而月兒已經兀自拉開一張椅子。
「姑娘,你先坐一會兒。少爺和老爺夫人一會兒就到了。」
寒玉正要說什麼,那邊人已經來了。
只見一行十多個衣著光鮮的人喜氣洋洋、熱熱鬧鬧的進來了。
正是江老夫婦、兩個新人,以及兩個身材不高但不乏貴氣的中年夫婦。
那兩人必是沈知府夫婦了。
眾人紛紛起身迎接恭祝。
按照朝廷的禮數,這兩人身份自然高些,江心居所有的人都要給他下跪行禮,喊一聲知府老爺!
但知府大人自然也是極為識時務的人,既然願意把女兒嫁到嫁到江家做小妾,自然也不會固執地守著這些死禮。
所以嘴里不停地笑著朝行李的賓客讓禮,「不必客氣不必客氣!今日各位都是親戚,哪還說那些官話!」
這沈念念的後台倒是挺氣派的。
就這麼一閃神,在反應過來的時候,腦子里閃過兩個字,「不好!」
不好!
果然,江母看到了她,她乘著親家接受眾人須臾奉承的時候,臉色不善的朝她走過來。
「你來這里做什麼?」
寒玉笑了笑。覺得按理這時應該說一聲,「老夫人好!」
還沒來得及說,江母便一把拉過她的衣衫,連拉帶扯。小聲道,「快出去。從後門出去!」
而這時卻來不及了,親家母含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親家母,這小姑娘是誰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
大家都不說話了,看著這邊,沈知府一眾也走過來。
江富一看到這個災星就怒了。
果然是顆災星!在這種時候跑出來搗亂!
他怒道,「誰讓你來的?!」
寒玉站在原地,沒說話,她的余光瞟到那位叫她來的江大少爺。他正拉著沈念念的手,面無表情,似乎事不關己。
月兒只好答道,「回老爺的話,是我讓她來的!」
「閉嘴!」江老爺徹底怒了。防千防萬,防漏了這個他們認為辦事很妥的丫鬟!
他說,「你一個丫鬟,有什麼權利讓外人進來?!你讓她進來做什麼?」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看著她們,都在嘲笑她吧。
她想她徹底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月兒自不會擅傳或錯傳他的命令,必定是他。傳了命令,又不認賬,把什麼都推在她身上,讓大家都來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嘲笑她這只破鞋大鬧了婚禮,如今還為難一個丫頭帶她來鬧這喜宴。
呵呵。
她也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
然後她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卑微的說了一句話,結束了所有人的尷尬。
她說,「回老爺的話,我們做下人的,平時粗茶淡飯。吃不到很多油水,月兒姐姐可憐我太瘦,于是想帶我來吃點好吃的。」
她說的那麼輕快,那麼理所當然,不帶一點點為難的情緒,就好像她說的那個卑微而貪吃的下人不是她,就好像說出這話來不過是輕而易舉!
然而了解她的人,必定明白她心里的那份苦楚。
江富此時也在心里暗暗松一口氣,看來她還有幾分自知之明,給自己也給大家一個台階下。
他呵斥道,「既然是來吃東西,就不要亂跑!下人的桌子在那邊!」
他看了一眼已經滿員的桌子,道,「管家,給她加個椅子!」
江管家應了,于是她乖巧的跟著走過去。
身後又重新恢復了熱鬧,就像那天婚禮,她從來是一個影響力不夠強大的人。
她听見知府老爺說,「傳聞江家樂善好施,大仁大義,倒是不假,下人也可以享用這樣豐盛的年夜飯!」
江富客氣道,「親家謬贊了,生活在杭州這塊土地上,全是仰仗親家的庇護!」
這話才是真的客氣了,但給大家都留足了面子。
這個不合時宜的小插曲就此抹過。
沈念念卻也沒想起這個人是誰來,那天在江岩軒的女人太髒太卑微,她不曾將她放在心上。
而如今,她看著這個一臉溫順的女孩,忽然有些怪怪的感覺。
她原本不是個八卦的人,此時卻不由得問她的夫君,「闊,江府的丫頭怎麼這麼漂亮?」
江闊一笑,三分調笑三分寵溺的答道,「她漂亮麼?那我該用什麼詞形容你?」
他難得的打趣的眼神和暗示的話語,讓她心神一蕩。
而那完全不在意的語氣也讓她疑慮頓消,反倒想不起自己為什麼問這個問題了。
她紅著臉嗔道,「夫君就喜歡取笑我。」
主桌的人哈哈大笑。
所以我們說,沉迷于愛情里的女子是很危險的。
因為她根本不清醒,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正在干什麼,將要干什麼。
隔得不遠,寒玉清晰地听到了那些話。
所以臨淵今早才帶她來看他們恩愛吧。
他想告訴她,要想報仇,就不能愛他。臨淵想讓她放棄愛他。
笑話,我怎麼會愛他。
試情花不是說了嗎?我愛的是博文。
江管家將她帶到一桌下人旁,讓兩個下人挪開些椅子,將那個為她添的椅子擠進去。
那麼擠。
這里根本就沒有她的位置,他是故意羞辱她的。
她坐進椅子,朝兩邊敢怒不敢言的兩個下人低聲說了句抱歉。
江闊,我要謝謝你。為我建築對你的仇恨,他們將是我報復你的動力源泉。
只是江闊,你怎麼會這麼傻,這麼天真?
你不是殺過很多人麼?
那你報復我的手段怎的竟然如此幼稚。像是小孩子在開玩笑?
你想踐踏我的尊嚴嗎?
而我想要的,是你的命啊。
命和尊嚴,誰比較重要?
她在心里比較了一會兒,沒有結果,于是放棄了。
若在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說,尊嚴。
如今,有些不一樣了。
這個問題搞得她頭暈腦脹。
宴席要開始了,只見江闊端著酒站起來,發話了。
大廳霎時靜了下來。
「諸位。每年的大年三十年夜飯。我江氏一族都會聚集此地,團聚交流。」
「以往這頭一杯酒,都是由家父敬大家的。而今天,借著這個喜慶的日子,我有一個喜訊要向大家宣布!」
他說到這里回頭看自己的愛妾。
沈念念沖他一笑。也端著酒站起來。
二人那眉目傳情,溫柔得令整個江岩軒都為此溫馨起來。
江闊拉住她的手,回頭看大家,聲音洪亮而篤定,「我江闊,十八年來,第一次遇到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的女子。」
「如今。這個女子,如願懷了我的骨血。我在此宣布,這個孩子若是個男孩,便是江家所有財產的繼承人;若是個女孩,我會將我的一半財產劃給她!」
大廳里半晌不曾有聲響,須臾。便響起雷動的掌聲和巨大的叫好聲來。
令大家激動的並不是財產的劃撥,畢竟江家本來就只有這個孩子。
難得的是,江闊,這個驕傲的男子,這顆全杭州最閃亮的星星。竟然當眾如此深情的向一個女子表白!
這是多麼難得的事情啊。
有錢的人大多三妻四妾,他也不例外。但他卻可以為了一個女子,當著大家的面、當著其他妻妾的面如此深情地說出來。
他不怕得罪自己的發妻,不怕得罪自己的那幾位親家,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說出來!
他的那幾位琴家,在江家的生意里,可都是佔了很大手筆的啊!
這需要怎樣的勇氣和決心!
這不僅僅是一個表白,更是一個承諾!
原來這江闊竟然是這麼個至情至義的痴情男子!
「……我江闊,十八年來,第一次遇到一個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的女子……」
在如此重要的場合,當著他兩位妻妾和兩位親家的面,將這樣的話不管不顧的說出來,實在是有些考慮欠周了。
這樣的話不利于家庭和諧,不利于妻妾相處,不利于江家生意發展,如果在平常人家,或許要遭受父母的責難。
然而在江家呢?
江富夫婦竟然激動得熱淚盈眶起來。
只見江富帶頭站起來,肯定道,「諸位,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的兒子,終于長大了,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最愛。」
「我提議,為他的愛情,也為他愛情的結晶,我們大家干一杯!」
「干一杯,干一杯!」
有人立馬應和,眾人站起來,紛紛舉杯。
他怕什麼?
他江家怕什麼?
在杭州,在江南,甚至在整個中原,他江家富可敵國,交游廣泛。
他們有錢有權,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他不怕兒子得罪了親家,不怕兒子得罪了任何人,惹了任何事。
他唯一只擔心一件事,擔心他的情劫,擔心他的命運。
任你再有錢,再有權,又有誰能跟命運叫板?
ps︰
親們,水水寫文文的時候,最常听的三首音樂鄧紫棋《泡沫》、劉星《閑雲孤鶴》、bandari《》。
听《泡沫》的時候情緒會很激動,後兩首是純音樂,有種平靜的憂傷。
沒有別的意思,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創作時的小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