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4、被遺忘的事

作者 ︰ 燭陽燭陽

在鄭老秋慘死之後,有一夜女乃女乃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已經死掉的鄭老秋來到了院子里,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子中央,女乃女乃見到是他,還問他說他不是已經死了,怎麼會在這里。

那鄭老秋也沒有說話,頭始終低著,女乃女乃覺得有些奇怪,于是就走近了一些,哪知道走到他身邊,他忽然抬起頭來,只見他嘴巴上全是血,而他的手上拿著一樣東西,他把手伸出來給女乃女乃看,女乃女乃竟然看見這是他自己的舌頭。

在夢里女乃女乃嚇了一跳,但是卻並沒有醒,接著鄭老秋就往門外走,女乃女乃追問他去哪里,他回頭看了一眼女乃女乃,似乎是讓女乃女乃跟著來,女乃女乃果真就跟著去了。

夢里的情景轉換快,女乃女乃說她並不記得路上的情景,似乎是走出沒幾步就到了,但卻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從來都沒去過,她說,那是一片田地,有很多玉米桿子。

鄭老秋帶著女乃女乃來到了玉米田里,而且說來也奇怪,到了玉米田的時候,天忽然就變成了夜里,鄭老秋領著女乃女乃穿過了玉米田,來到了他來叫魂時候描述的那條路上。

然後鄭老秋就站在原地不動了,女乃女乃只看見在不遠處的路邊上坐著一個人,而鄭老秋指了指那個人,似乎是讓女乃女乃過去。

在夢里女乃女乃真的就過去了,在這個過程中,那個坐著的人始終都沒有動過,女乃女乃說那個人很奇怪,她即便已經去到了他身邊,他也一點反應沒有,而且更讓人奇怪的是,醒來之後她對這個人的所有印象都是模糊的,除了那清晰的如同一個人一樣的身影。

但是女乃女乃說,這不是一個人。

因為在女乃女乃靠近之後,那個人忽然轉過了頭來,那時候她與這個人只隔著一步的距離,而在這個人轉過頭來的時候,女乃女乃看到的並不是一張人的臉,而是一張毛茸茸的貓臉。

而且緊接著,就有一只貓朝女乃女乃撲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

這個身影根本就不是什麼人,而是由很多貓堆起來的一個假人罷了。

女乃女乃還說,她在夢里的時候有種很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告訴她,這些撲出來的貓都是些死貓。

然後女乃女乃就驚醒過來了,之後的時間她就一直在為這個夢兒憂心忡忡。

而且事有湊巧,就是從那晚開始,女乃女乃老家旁邊的貓開始多了起來,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黑貓,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夢里的情景一聯想,女乃女乃不得不多了一個心眼,而且女乃女乃還說,像她們做這種事的人,一般夢是很靈驗的,她說這些貓可能要出事。

果真,有一天這些貓忽然就不見了,而緊接著還沒到吃早飯的時候,就有人發現在女乃女乃家不遠的路邊有個蛇皮口袋,鼓鼓的一袋,打開一看里面全都是貓的尸體,每一只脖子上都有一道傷口,像是被咬死的一樣。

女乃女乃知道後更是不安,她畢竟只會叫魂而不是陰陽先生,不會看這些事,于是她第一次找到了這個陰陽先生,可以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認識。

找到這個陰陽先生之後,他親自來到女乃女乃家替女乃女乃看了,然後告訴女乃女乃說鄭老秋慘死冤魂不散,一直徘徊在女乃女乃家門外,因為女乃女乃屋里供著老佛祖,所以他最多只敢進到院子里。

而這些貓就是他招來的,這個陰陽先生告訴女乃女乃說這事趁著好辦得趕緊解決掉,等拖著成了禍事就來不及了。

于是後來替鄭老秋超度,到他的墳前送冤魂等等的都由這個陰陽先生一手主持,做完這些之後,鄭老秋的冤魂果真走了,但去了哪里就沒人知道了。

在送走鄭老秋的冤魂之後,女乃女乃以為這事就這麼了了,誰知陰陽先生在臨走的時候私下找到女乃女乃說這事還沒完,他讓女乃女乃小心一些。女乃女乃問說怎麼一個沒完法,這個陰陽先生也說不出一個具體的所以然來,他只告訴女乃女乃鄭老秋的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女乃女乃問他原因,他才說到鄭老秋墳地里送冤魂的時候,似乎鄭老秋的墳里還有另一股陰煞氣在盤踞,所以他猜測在鄭老秋墳里還有一個冤魂,而鄭老秋最後雖然走了,但卻不是回到了自己墳里,至于去了哪里就沒人知道了。

而這事他說已經不是他能做到的了,所以才叮囑女乃女乃以後小心一些,但他旋即又說,或許是他多心了也說不一定。

這陰陽先生的話一直像塊石頭一樣壓在女乃女乃心上,但是後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畢竟什麼都沒有再發生過,于是就這樣也淡忘了。

讓女乃女乃再次想起這件事,是我九歲的時候丟魂的事,听父親講了這些,我才猛然明白為什麼那時候女乃女乃听了我的敘述之後,會有那樣一聲嘆息,因為她已經確定那就是鄭老秋了。

而也是听到這里,我卻覺得這個人不是鄭老秋,正好這時候女乃女乃過來了,她見父親已經和我講了事情的經過,也沒出聲,只是又嘆氣一聲,然後坐到我身邊,抓起我的手摩挲著說︰「都是女乃女乃害了你啊。」

而我听完這里面的原委,卻並沒有怪女乃女乃的意思,畢竟這樣的事誰會料得到。

只是我卻沒有說任何安慰女乃女乃的話,因為此時有另一件事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必須立即說出來,那時候年紀小覺得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但是听了這樁陳年舊事,一些忽略的事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和女乃女乃說︰「在老家門口遇見的那個人或許不是鄭老秋。」

女乃女乃听了大驚,問我︰「不是他那是誰?」

我說︰「我覺得不是他,很可能是別人。」

之所以這樣說,因為我覺得在那天回來的路上遇見另一個人才是鄭老秋,于是我將九歲那晚沒有說的那件事講了出來。

我本以為那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現在看來不是。

那晚我之所以回來的晚,主要是去玩的地方有些遠,回來的時候會經過一段田地,我回來的時候路上只有我一個人,而我就看見了在鄭老秋這件事里描述的一模一樣的一個人,他也是坐在路邊上一動不動地。

因為天黑,我只看得清他的一個輪廓身影,卻看不到面龐,而且加上那時候年紀小,看到這樣一個古怪的人坐在路邊一動不動的,難免會有些害怕,哪還敢盯著他看,巴不得早一點從他身邊過去,所以即便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我也盡量走到了路的另一側蠻邊上,而且經過他之後我就飛奔而去,生怕他會起身來追我一樣。

當時具體的情形我不怎麼記得了,但有一點比較印象深刻的是,在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似乎微微側了側頭,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這個動作,才導致我經過他之後飛一般地奔跑逃走。

這件事直到我回到村里還心有余悸,加上之後遇見了那個蹲在牆角的人,接著就出了丟魂的事,于是這件事反倒被我忽略了,只是想當時或許是自己嚇自己罷了。

女乃女乃和父親听了我說的這件事,當時臉都白了,特別是女乃女乃,臉色難看得都無法形容,接著她自己猛拍了大腿一巴掌,然後自責道︰「我早該想到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的,都怪我啊!」

我安慰女乃女乃說事情蟄伏了這麼多年都不發作,任誰也想不到,而眼下需要弄清楚的是,為什麼這事情蟄伏了二十多年忽然就發作了,我總覺得這里面是有聯系的,還有這個一動不動的人影倒底是個什麼東西,好像整件事就是它在作怪。

我覺得只有解決了這個疑問,整件事才會有一個終結,畢竟我的事是由鄭老秋引起的,而引起鄭老秋這事的,正是這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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