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悄悄和我說的,我和先生似乎很投緣,他什麼都願意和我講,當然前提是我要保密。
先生告訴我說,母親和女乃女乃的關系很好,甚至超越了父親和女乃女乃,這個我倒是也有所感覺,從我小時候開始,母親和女乃女乃就很融洽,都說婆媳關系差,可是女乃女乃和母親愣是從來都沒爭吵過一句,這也是被鄰里稱道的事。
現在從先生口中說出來,我才知道母親和女乃女乃的關系,已經可以用母女來形容,雖然她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那麼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家里的事就沒有什麼可以瞞得住女乃女乃的了,自然也包括我們已經知道先生的身份。
先生說他不介意女乃女乃知道他是誰,其實只要女乃女乃有心,她輕輕松松地就能知道。先生說他關心的不是女乃女乃會不會知道他的身份,而是女乃女乃為什麼裝作不知道。
先生替我封好門窗之後,就出去了,之後父親和母親來看過,也沒說什麼,就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生的話,我忽然覺得不單單是父親,就連母親看我的眼神也開始有些怪了起來,或許是我從前真的沒有留意,又或者是我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心理暗示,于是就真的成這樣了。
面對他們,我什麼也不敢說,只是看著他們,然後他們就出去了。
父親似乎不大願意立刻出去,但又礙于什麼,最後還是和母親一起出去了。
我之後就睡了,只是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又被一陣聲音給吵醒了,等我醒來側耳細听的時候,似乎是彈珠滾動的聲音,這回不是在樓上,而是在床底。
我感覺聲音和我之間,就隔著床,然後我就听見聲音從床底滾了出來,然後清晰的聲音就在床邊響起,我躺在床上不敢動,只是听著彈珠究竟在往哪里滾,最後我听到「砰」的一聲,它似乎是滾到了牆角,然後又被彈了回來,繼續往床邊滾過來。
我只覺得心跳忽然開始加快,不知道我的房間里怎麼又開始有彈珠,我于是伸手去模燈的開關,只是在我模到開關的時候,卻同時模到了一雙手。
在模到這雙手的時候,我嚇得立刻所受回來,同時低低地呼喊了出來,可是我卻感覺不到身邊有任何人存在,我側耳細听著,忽然發現,在我開燈的這一剎那,彈珠滾動的聲音已經沒有了。
我這樣一動不動地呆了很久,直到確認房間里再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我才重新模到開關,打開了燈。燈光亮起來之後,房間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看了看床邊,只見有一個彈珠滾落在我的鞋子旁邊,我彎腰將它撿了起來,與我那日在床下撿到的大同小異,我于是起來,打算看看床底下倒底還有什麼。
我才剛下床,忽然就听到對面父母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我就听見母親的聲音︰「石頭,你怎麼了?」
我于是將彈珠給藏起來,然後下床來說︰「覺得渴了,喝一點水。」
接著我走到房門邊打開房門,母親站在客廳里,見我安然無恙這才放心,然後說︰「喝完就回去睡吧。」
然後她就回房間去了。
我喝了點水,回到房間里,然後趴著身子看了看床底,床底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松了一口氣,在想這個彈珠會不會是我找漏的。
于是我躺回床上繼續睡,可是這一回卻怎麼也睡不著,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個把小時,才終于又睡了過去,可是這回睡過去,卻一點也不安穩。
而且我做了一個夢中夢,在夢里的夢里,我竟然被魘住了,起先我以為自己是真實的,我躺在床上,但是眼楮卻根本就睜不開,可是耳邊卻可以听到周圍所有的聲音,以及有清醒的意識,但就是眼楮睜不開,無論我廢多大的力氣,多麼使勁地掙扎,最後還是無法睜開眼楮。
睜不開眼楮也就罷了,但是自己卻可以感覺到意識逐漸歸于模糊,而且是抗拒性的,一點也不想就這樣墜入到黑暗的深淵當中去,所以我會努力地睜開眼楮,以保證自己意識的清醒,這一回眼楮是能睜開了,可是卻感覺只能很費力地睜開一條縫,看見一點點的光,可是馬上又不由自主地閉上,那種感覺就像困到了極致,眼皮根本已經不听自己使喚一樣。
這種反反復復地好幾次,最後我終于整個身子抖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只是醒過來之後卻覺得很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明明是在自己房間里,卻覺得十分陌生,似乎置身于一個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一樣,還有就是,明明燈是亮著的,我卻覺得光線很暗,什麼也看不清楚,甚至就連房間里有些什麼都看不清。
然後我感覺自己從床上起來,去了客廳,又來到了院子里,再接著又開了大門,就來到了外面,而外面說不清楚是昏暗還是光亮,總之我在大門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與母親所描述的一模一樣的夢。
只見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坐在一口棺材上,而那口棺材正對著我們家的大門,我甚至還听見他和我說︰「石頭,你來啦。」
我雖然看不清這人的面龐,但是我卻知道他就是鄭老秋,我還走到他身邊,問他棺材里裝的是誰,就在這時候,父母忽然也出來了,他們喊住我,讓我快回去,然後我就醒了。
直到我醒來,我回憶著夢里的場景,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做了一個夢中夢,而且還是在夢中的夢中被魘住了。
我醒來的時候心跳跳的十分的劇烈,預示著濃烈的恐懼正在我心底滋生,而且醒來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我覺得口干舌燥,于是重新開了燈,就在我從床上起來的時候,我看見床上竟然有一個人形的印記。
初看見的時候,我還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出汗濡濕了床褥,但是馬上我就覺得不對,我只是身上出汗,可是這個人形印記卻連腿部都清清楚楚,我這才意識到不好了,只覺得頭皮猛地一陣發麻,然後遠離了床邊,哪知道在拉開房門的時候,忽然看見一個人站在門口,嚇得我頓時就驚叫出聲,等我看清楚的時候,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父親。
只是父親的樣子有些怪,他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即便我尖叫出聲,他也沒什麼反應。還是過了十來秒,他才像是忽然回過了神來,然後問我︰「石頭,你是怎麼了?」
大約是我這聲驚叫太大聲,同時母親的房間燈就亮了,母親的聲音馬上就傳了出來,我本來打算說父親怎麼一聲不吭地站在房門口的,可恰在這時候父親就開口說了那句話。
等母親出來的時候,父親已經讓我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著,而他正在為我倒水,母親見我面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就問我說︰「這是怎麼了?」
父親接口說︰「可能是做噩夢嚇到了。」
然後父親走過來把水遞給我,說讓我喝點水壓壓驚,接著先生也從樓上下來了,見我們都在客廳里,他應該也是听見了我的驚叫聲,先生也問我說怎麼了,這回是母親回答的,她說我做了噩夢。
听見母親這樣回答,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一種莫名的恐懼忽然從心底升起,然後我看著先生,先生說︰「原來是做了一個噩夢。」
我想和先生說我的確是做了噩夢,但是嚇到我的卻不是這個噩夢,可是話到了嘴邊,又不敢說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現在不適合說這樣的話。
然後母親和父親就說讓先生回去睡吧,我沒事,先生看看我,告訴我說他已經封了門窗,我不用擔心,也不要自己嚇自己。
這時候我才想起我床上的那個人形印記,可是我才想說出口的時候,先生就打斷我說,有什麼事等明天又說,深更半夜的不適合說夢。
然後他就上樓去了,我第一次覺得在父母面前有些不自然起來,母親則過來扶著我的雙肩說,別多想了,先去睡覺吧,要是我真怕,就讓父親和我一起睡。
一想到父親剛剛陰森站在房門口的樣子,我就不寒而栗,于是我說我沒事,不用父親陪我。
然後我就像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間里,然後迅速地關上了房門。
我在房間里听見母親在客廳里問父親︰「我醒來的時候見你不在,你去哪里了?」
父親回答說他起來起夜,然後就听見我的尖叫聲,就過來看我了。然後他們就沒聲了,關了客廳的燈,回房去了。
我在房間里听著他們的對話,連打了幾個冷戰,眼楮死死地盯著床上的那個印記,根本不敢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