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沉了下去,二月的東都到了日落的時分也清冷了起來。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郁寰啃著另一串糖葫蘆看著眉頭深鎖的容子寂︰「怎麼了你?這一路都不說話。」
「我就是覺著有些奇怪。」
郁寰無所謂地搭到︰「奇怪什麼?」
「你覺不覺得太巧合了點?」容子寂眯起眼回想著些什麼,「昨日我們把房間讓給了昆侖派這二人,今日便有一群奇怪的人來客棧找他們,午後又逢見他兩,既是急著趕路為何不早早離去,還有管這等閑事的心思?」
「是緣分也說不定。」郁寰听罷咧嘴一笑,然後叼下一顆大山楂,「世事如棋,人海茫茫,能一而再再而三相見便該珍惜這緣分了。」郁寰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也鎖住眉頭,「哎呀,糟了,忘了提醒他二人有人想要找他們麻煩。」
「你該先考慮考慮他們給你吃了什麼?」容子寂無奈搖頭。
「那倒無妨。也罷了,若是真有緣定會再見,那時再商議此事也不遲。」郁寰慢慢舒緩開,又恢復了輕描淡寫的語氣,「若是無緣,那就是他們處心積慮,如此更不怕不會重逢。」
「無論重逢與否明天都必須要離開東都,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郁寰神色稍微嚴肅一些︰「我知道。」
容子寂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垂下的糖葫蘆︰「你呀,也就和你爹有關的事情才能正經起來?」
「啊哈?我一直很正經啊。」郁寰眸子一閃,又揚起糖葫蘆嚼起來,「唉子寂,你說隋煬帝也不是百無一用啊,至少開了條大運河,若是坐船下江南道,便方便了好多啊。」
容子寂對著天,不搭理她的話。
郁寰悅然笑了起來,甜甜叫了聲︰「容大哥。」
容子寂斜眼看著她,一副沒什麼好事的語氣問︰「干什麼?」
「又沒了。」郁寰晃了晃手上的空竹簽,璨然一笑便跑了開。
與郁寰相仿對此頗為上心的還有個人便是祈正天。
作了歸一宮的宮主卻遠遠不代表就此高枕無虞,上邪劍譜遺落一日就足以讓他惶恐憂慮一日,更不要提一心想著復仇的郁寰還輾轉在外不知所蹤。
祈正天雖是老謀深算,可畢竟作了虧心事,玩了好些手段,縱是如今大權在握,終究還是難堵悠悠之口。郁老幫主在世之時一心打理歸一宮,只欲使其完全月兌離邪氣,好將這些正當的營生發揚光大,如此一來算是威望頗高,即便身死落得身敗名裂,也還是有些誓死追隨的忠心之徒。這樣更是愁煞了祈正天,加上武林大會迫在眉睫,免不得背地里操弄起一套。
這一操弄不要緊,江湖之中有人看在眼中卻再也閑不住了。
那就是昭門之人。
昭者,日明也。《詩經》中也有雲,倬彼雲漢,昭回于天。
本是個褒義之詞,听去的確極似什麼名門正派的名諱,只是做的勾當恰恰與之相反。昭門縱橫江湖好些時候,初時由曾經的武林盟主孟伐創立,那會兒武林大會還沒舉行過幾個年頭,孟伐為了奪此寶位也背上好些人命與恩怨,當時雖是對其褒貶不一,但也算得上名聲大噪一呼百應。只可惜了獨孤求敗的孟伐後來卻為修煉絕世神功純陽內息走火入魔,為武林不容,後成立了昭門,起此名字掩耳盜鈴,廣奪天下武學,修煉功夫陰毒詭異,且無法治約定教眾,一時為為禍武林。後世的昭門變本加厲,又在改朝換代的亂世之中勾結朝廷重臣,無惡不作,只是依舊打著勤練武學的聲名拒以邪魔歪道自居。
江湖到底也不是個吃素的地方,各個門派對昭門的勾當心知肚明,防範有加,再者如今與朝廷息息相關背景宏大的天權派插手江湖爭端與武林大會,一來二去昭門之人再無在新朝建立之後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且說的是,正是這樣一個雖地位雄厚卻敗絮其中的武林邪教,和滿月復算計的祈正天不謀而合攪在了一起。
郁寰自是不知的,若是眼睜睜看著父親的一世功業被祈正天如此糟蹋敗壞,怕是再說不出那些雲淡風輕的話來。
此時在洛陽城郊的昭門總壇內也是一番好生熱鬧的景象。
寬闊奢華的廳堂之內只有一名年近而立的高大男子威立于殿前,雖沒有柳西辭的仙風道骨,也不及岑惹塵的灑月兌俊逸,卻別有一種威嚴氣魄,給人一種難近三尺之內的狂放桀驁之感。
此人便是如今的昭門門主胥隱衡。
「冷家那老東西救活了沒?」
「回門主的話,那老東西這次是鐵了心求死,用遍了靈湯妙藥都不見起色。」
「廢物。」
答話的屬下嚇得即刻跪倒在地,不住地顫栗著︰「門主饒命,門主饒命。」
胥隱衡依舊背對著大殿下面跪著的人,也不多說一句,只是右手一震,下面的人看見立刻想再求饒幾句。不待其開口,便已怒睜著雙眼就此與世長辭。
胥隱衡右手回轉,背于身後,如同方才什麼也未嘗發生過。須臾轉過身,華服一掀,側身端坐于寶座之上。
不消一會兒,殿外便又進來一個男子帶著幾個打扮普通的嘍,為首的男子輕點頭示意,幾人便立刻上前抬走了地上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尸體離了殿中。
男子這才上前行禮︰「見過門主。」
「查的如何?」
「回門主,據買的情報來看冷家一共十七口人加奴僕二十九人一共四十六口,但那日尸體只四十二具,除了帶回來的冷家家主和不在府中的兩名僕人,還差一人。」男子一直低著頭也不看胥隱衡,只一味稟報著,「屬下又徹查一番,冷家十七口除家主和大小姐其他人尸首俱在,想必,是那大小姐還尚在人世。」
「好大一條漏網之魚啊。」胥隱衡挑起唇角一絲冷笑,「也好,若是冷家當真死絕,這純陽內息怕要就此失傳了。」
下面的男子依舊恭敬拱手稟告著︰「據屬下所探查,江湖中一直認為純陽內息全本百年間都由江南冷家所持。若是當真,那如今恐怕殘本已被冷家的大小姐帶走了。」
「無妨。」胥隱衡懶散地側倚下來,面上笑意不減,「她一介女流,能折騰出什麼。」
男子仍舊幾分擔憂︰「屬下只是惶恐這丫頭詭計多端,我們埋伏如此,竟然還是讓她月兌逃。」
胥隱衡傲然道︰「楊護法,此事便交由你,你該是我最信得過的人了。」
男子又是一次拱手行禮,回答地短促洪亮︰「是,屬下定不負門主所望。」
「且不論此事。」胥隱衡面上露出一絲和緩的善意,「你此趟也辛苦了,回來之後去看過裴嬋了麼?」
「回門主,屬下從江南回來之後就立刻前來稟告門主,未見過他人。」
胥隱衡勾唇一笑,竟是露出幾分人情味︰「去看看她吧,你每次遠門都急壞了裴嬋,她待你也可謂情深意重了。」
男子這才抬頭看了眼胥隱衡的臉色,繼而又埋下頭去,恭敬道︰「屬下多謝門主照拂裴嬋。」
「幫本尊辦好事便是最大的感謝。」胥隱衡昂首輕挑眉,滿著桀驁不羈的疏狂,「待我拿到純陽內息全本,便收裴嬋為義妹,本尊親自為你二人主持婚事,以後你便是本尊妹夫,在這昭門之中就是真正地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了。」
男子猛地愣住,旋即回過神受寵若驚地跪下︰「屬下謝過門主。」
另一邊仍在東都城的師兄弟二人,處境卻不見得那麼樂觀。
「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在東都了?」柳西辭听完岑惹塵的話也頗為苦惱。
「嗯。」岑惹塵把佩劍放至桌上,「我去客棧找空廂房,听著兩個人提到說,他們在西鄰客棧的時候,有個姑娘出頭騙走了他們。我只怕那伙人干脆搶先一步上了嵩山。」
璨郡主用手支著腦袋望著商量對策的二人,脆聲道︰「我雖不懂你們的事,可是這里離嵩山有將近一百五十里地,現在起程得話,不用到明日早上也許就能趕到。」
「不妥。」柳西辭果斷否了璨郡主的話,「郡主今日奔走勞累,驚魂未定,總歸該好好休息一宿。怎可與我二人連夜趕路。」
「你既已答應帶上我,那無論艱難險阻,我都賴定了你。」璨郡主貝齒輕扣著下唇,一副委屈模樣,「你二人可以趕夜路,我又有何不可。」
柳西辭凝眉思索了片刻道︰「還是不行,就算我二人精力充沛,準備良多,恐怕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一夜無眠。如此即便明日上了嵩山,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璨郡主听聞微抿起唇嘟囔道︰「我不懂要不要上嵩山,只一條不丟下我就好。」
岑惹塵拍著柳西辭的右肩一聲嗤笑︰「西辭,人家這是要跟定你了啊。」
「這種時候還開如此玩笑。」柳西辭鎖眉輕斥,繼而原本執劍的手支住上額,「今晚先找客棧住定,無論什麼事都明日一早再議。且委屈郡主住這尋常地方了。」
「沒關系沒關系。」郡主璨然一笑,一雙桃花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兒,掛在一張白皙玲瓏的鵝蛋臉上,「我什麼都不介意的,住哪兒都比王府好。」
幾人正商量著,門外匆匆進來一人,拿著封書信道︰「可找著您了柳公子,小的是昨兒您住的客棧那兒的小二,有人給您送了封書信,托小的一定尋到您。」
岑惹塵立刻湊了上去︰「是師父送來的,寫了什麼?」
柳西辭道了謝,拆開之後一目十行看了起來,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岑惹塵拿過書信,粗一略讀,不禁月兌口而出︰「如此真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