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一個阿拉伯人嗎?」顯默默尷尬地笑笑。
「不是,也是英國人,此勞倫斯只寫過這一本書,但我感覺成就不亞于彼勞倫斯。」他似乎蠻有見解。
「此勞倫斯,彼勞倫斯,真有意思。」顯默默笑了,感到很愉快。
「是啊,此勞倫斯,彼勞倫斯。」咖啡館的主人也感到愉快。
他們相視而笑。
「這鬼天氣,總是這麼意外,開始還有星星,現在卻是瓢潑大雨。」顯默默抱怨一句。
「我卻喜歡這樣的天氣,因為這是喝咖啡的天氣,坐在靜靜的咖啡館,一邊喝著濃郁的熱咖啡,一邊听著雨水拍打玻璃、屋頂的聲音,感到再愜意不過。」
不同的人基于日常習慣對同一件事情有不同感受,再正常不過。
「我也喜歡。曾有這樣的早上,我睡到不忍起來。大雨滂沱,充斥耳際的是無止盡的嘩嘩聲。我知道我是喜歡下雨的,從小我便睡在頂樓,晚上可以听到雨打屋檐的美妙聲音,雖然在黑夜中目不能視,但是想像卻可以讓我擁有最美的雨景。你睡過了嗎?」顯默默似乎回到小時候那種純粹的憧憬中。
「好幽默的一句︰你睡過了嗎?睡過什麼?像一個睡眼惺松的孩子,在黎明的安靜中問候窗台上的留鳥。蕭瑟的秋夜,滂沱的大雨,就那樣拍打窗玻璃。人在漆黑的房間里假寐,什麼也不想,也沒什麼可怕,心中涌起甜美的感覺。明天可以睡個懶覺,可以不吃早餐,可以拿把雨傘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是這種感覺吧?」他也沉入美好的遐想中。
「就是這種感覺,雨盡情地飄,心情樂融融,喧嘩的世界,而心在享受一人的安靜。就這樣蜷縮著身體,雙手合攏放在耳邊側睡,不覺中會沉入夢中。」顯默默無比興奮,雙手合攏放在耳旁,比劃動作。
「喜歡下雨,曾經在雨中漫步,游泳,郊游,也曾經在大風雨中爬上樓頂,赤條條地任由風吹雨打。雨點落在肌膚上,痛而不苦,伸開雙臂,有種舒爽的愜意。」他說,眼楮似乎也在笑。
「我也曾經站在窗前,默默地看著外面茫茫大雨,那時總會有種沖動,想流眼淚,這是一種莫名的情感。雨飄落在玻璃上,一行行像滾落的眼淚,心情里的憐憫情愫油然而生。身雖在屋中,而神思遠行,融進朦朧雨色中。安靜與宣泄,寂寞而不孤獨,有時更是一種忘我,一時化成雨水流去。」這實在再甜美不過了,顯默默似乎沉醉其間。
「想象可以讓我們擁有最美的雨景。最美不存在現實,而存在想象中,存在回憶中。有時我們面對美麗的風景,我們連感嘆的勇氣或是情愫也沒有。雖然我們可以旅游,可能成為愛好,但是我們卻吝嗇自己面對美麗的情感沖動,這也許是種不可原諒的冷酷。」他為自己沖泡一杯咖啡。
顯默默不知他怎會有這種想法,不可原諒的殘酷?好像他的腦袋不僅僅是閑適的生活哦。
「說也是,我們不得不面對,我們在不覺中失去許多,至于失去什麼,我們自己也不知道。就這樣,沒有了孩時的驚奇,少年時的疑惑,青年時的激情,中年時的豪放,老年時的灑月兌不羈,我們剩下的還有什麼?一個軀殼,一副皮囊?」顯默默想起一本書中有這些話,不假思索附和了一句。
咖啡館的年輕老板愣了下來,注視著眼前的女人,以往感覺她很天真、單純,可是別致的思想讓她看起來不簡單。
「有一天,我們開始討厭下雨,因為它防礙我們遠行,打濕我們的衣服,變霉我們的環境,那時我們真的丟失了一個自我,開始另一個自我,大多數人都會這樣。」他說完笑了。「算了,我們好像跑題了,扯到那里了,好像很沉重啊。」
顯默默也笑了。「是啊,我們在說屋外的雨。」
此時他們才發現外面的雨小多了,只剩下屋檐的流水在淅瀝淅瀝地滴著,拍打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多好听的雨聲啊。」顯默默感嘆。
「雨聲可以讓人情感細膩。」年輕的老板笑了。
顯默默沒有說走,他也沒有說雨小了,你可以走了,我要打佯了。他們感到很愉快。
「要不要再來杯咖啡?」他問道,咖啡讓他清醒,時鐘已經敲打了十二下,但沒有絲毫的困倦。
「真想多喝杯咖啡,享受這種寧靜。和你聊天又很愉快,只是太晚了,我要回去了。」顯默默顯然不舍離去。
「那我送你。」他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似乎也不想讓她離去。
「好吧。」她站了起來。
他也站了起來,替她拿起紅色小提包,遞給她。
在出門時,他吹滅最後一根蠟燭,房間頓時消失在黑夜里,看不到彼此。他趁機拉住她,似乎听到她的心在激烈跳動,後來他把她擁在胸前,親吻她的臉。她沒有拒絕,只是潛意識掙扎幾下,後來也沉在甜美的吻中,舌頭不自覺地和他伸進的舌頭糾葛在一起。
此勞倫斯,彼勞倫斯••••••
如不與人說話,我便是不存在的••••••
她腦袋里開始還有一些片斷,後來當炙熱的身體彼此滲透時,神思已經不知遠游到何處••••••
唐紹波一直端坐在一旁,听著音樂,看著她失神。似乎能夠窺視一切,所以他沒有打擾。可是,此時看到她眼角落下眼淚,不覺有些憂心。
「你在想什麼?」唐紹波忍不住問一句。
顯默默從那場大雨中回到現實,知道自己失態,但不想掩飾什麼。
「我剛才想起我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他教我炮制咖啡。」
唐紹波正在喝咖啡,听了忽感覺嘴中的咖啡分外苦澀,想吐,但是最終還是咽進肚中。
「是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猜到她有過過去,但是這樣直接說出來,讓他感到意外。
顯默默沉默在那里,她感到自己很可笑,當年離開那個男人,是因為他已經結了婚,他不過是在欺騙。可是現在,明知道唐紹波已經結婚,為什麼還迷戀一時的溫存?當初還是不知世情的小女孩,而現在六七年過了,看的、听的、遇到的,都是無奈女人的無奈情事,自己為什麼還要趟這趟混水?
「我們去吃飯吧,隨便吃點吧。」顯默默感覺餓了,現在也只有類似吃的生理感覺才是真實的,可以讓你放心。
「好吧。」唐紹波感到沮喪極了,起始的興奮沒了,取代的是無法言傳的失落。
他們很快出來,坐在車上時,沒有說話。唐紹波感到失望,似乎自己怎麼也逃不月兌荒誕的生活一樣。
「我想開一家自己的咖啡館,不要太大,但屬于自己的就行。」顯默默忽然說,她看著車窗外路的盡頭,似乎不是說給唐紹波听一樣。
「好吧,若需要我幫忙你盡管說。」唐紹波沒有感情地說。
快到鳳凰公園的雲上居時,顯默默側身摟了唐紹波,嗚嗚地哭了。唐紹波連忙把車停在路邊。cd播放的依舊是陳奕迅的《十年》。唐紹波一手輕輕撫模她那披垂的長發,另一手輕拍她的脊背。他也感到相當落寞,因為愛的存在,人生才會這樣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