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兮死了。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陳文是哽咽起來,說不出話。
「到底怎麼回事?」方永兮心一沉,不抱什麼希望了。
「她得了肌肉萎縮病,死了。」陳文是心中的苦無法傾訴。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什麼都需要自己一人承擔。此時面對多年的朋友,他再也忍不住了。
「肌肉萎縮?」方永兮努力地想象這種病。
陳文是泣不成聲,伏在方向盤上說不出話,手機從手中滑下落在車廂里。
方永兮腦海里呈現一個肌肉全無的人,怎麼也不會與漂亮的妹妹聯系在一起。他的眼淚流淌出來,向四周看,他要看看陳文是在哪里。他看到停在前面的車,感到那趴伏在方向盤上的就是陳文是。媽的,害怕我看見啊,真不是東西。方永兮這樣想,怒不可遏,推了車門就下來了。
陳文是傷心欲絕,不料被人一把從車上拉了出來。
「你他媽的不是東西。」方永兮平生第一次這樣生氣,拳頭便打在陳文是的頭上。準備再打時,看到陳文是淚花滿面的臉,僵硬在那里,提著陳文是的手松了,陳文是便躺倒在街道上。方永兮扶了汽車門哭了起來。
陳文是爬了起來,摟了方永兮,內心的痛楚才減輕許多,淚水像河流一樣流淌。
兩人摟在一起哭了一會,方永兮總是不那麼相信,先從痛苦中掙扎出來。「帶我去看,我要看她最後一面。」說著一把推開陳文是。
「她已經火化了。」陳文是哽咽地說。
「火化?你他媽的,到底想干什麼?」方永兮一下子又被激怒,沒讓家人看一下遺容,就給火化,虧你陳文是做得出。他揮去一拳,打在陳文是的嘴角上,血從陳文是的嘴角流出。一時的疼痛讓陳文是哭不出聲來。
「你••••••」陳文是一手捂住嘴巴,一邊瞪著方永兮看。
「陳文是,你說我虧待過你沒有,你為什麼這樣惡毒,連見我妹妹最後一面都不讓看,就給火化了?」方永兮這樣說,心中更加堵得慌。
「你們不是不把她當成家人嗎?這些年,你們關心過她沒有?你們已經把她遺忘,又憑什麼這樣要求?」陳文是也被激怒。
「你••••••」方永兮又伸出拳頭,但沒有觸及陳文是就收了回來。
「帶我去,我要看她最後一眼。」方永兮感到非常絕望,仇視地看著陳文是。
「她說她不想讓你們看到她最後的樣子。你表哥齊城看過她最後一面。」陳文是依舊瞪著眼楮。
「齊城,你怎麼認識?」方永兮心中愈加憤怒。如兮啊,你怎麼這樣對待你的家人啊,媽媽當年生你的氣,但是她每天不在想念你啊。
「她不是生你們的氣,而是不希望你們看到她變丑而傷心。」陳文是緩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他。
方永兮對著陳文是搖了搖頭,感到失望。這個還是自己的朋友嗎。他扭過身不再理會陳文是,走回自己的汽車,啟動後調頭走了。
陳文是傻傻地看著他的車消失,失魂落魄,潸潸淚下。來往行人看著他,最後都遠遠地離開。後來他也走回去,坐上自己的汽車,傻傻地望著牆上那句話︰「此處嚴禁張貼,違者必究。」開了車也調了頭離去。
回到家中,陳文是感到人生是莫大的玩笑,一切追逐最後都避不過死亡。再超人,都難免一死。既然這樣,生存又何必這樣辛苦?
能留下什麼,人死後?想來生命是如此的殘酷,祈求一世,最終還是孤然而去,沒有帶去什麼,留下的也不過如此。
陳文是換了家居內衫,走到陽台上,坐在藤子椅上,淒然的回想——靈魂是否永生?
方如兮臨死卻沒有回到自己的家里,就那樣沒有****的死在病房。她至到最後還有什麼****或是缺憾嗎?
人生無常,美麗無多。鮮花不過嬌艷幾天,蝴蝶漂亮僅僅數日,枯葉般凋零,幻飛在風中,落入泥淖里。
陳文是散漫地想著。
是夏天,花繁葉茂,但是陳文是感覺是深秋,凋零的季節。
如果心會枯萎,靈魂會游離,那麼我還有什麼?
人都將孤獨的離去,美麗的方如兮也是如此。
原來我不會隨她去死。以前是否說過不求同生,只求共死?
面對死,愛情是那樣的蒼白,誓言是那樣的無力。
陳文是站了起來,倚在欄桿上,看城市的高樓在眼前一一樹立,遠處山巒的影子灰暗如天空。
風旋起一片黑色的塑料袋,在樓宇中旋啊旋,悠啊悠,仿佛有了靈性一樣,痴痴地飄著。那該是方如兮的魂吧?
萬物都是有生命的,包括那片塑料袋。
陳文是消瘦挺拔,此時穿著內衫,慵懶而沉靜,顯得文弱憔悴。他那英俊的臉帶著成熟的滄桑、迷茫。
如果跳下去,我會涅??(pan)嗎?會化作一只蝴蝶還是一片樹葉?不是飛過的每一只蝴蝶都會讓人沉思,但是飛過的每片樹葉卻會讓人遐想。那我就做一片樹葉吧,黃的如一片銀杏,紅的似一羽楓葉。陳文是感到頭眩暈起來,他看著下面,似乎看到一個巨大的漩渦,在向他呼喊。跳啊,跳啊。陳文是閉了眼,一切都將飄散。
電話響了,陳文是一下子被驚醒,幻覺頓時散去。陳文是看著十九樓下的馬路,心中一驚,為自己受到的蠱惑感到後怕。他連忙跑進房間,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是方永兮。
「我一個人,你能不能和我待一待,就像若干年前。」方永兮喝醉了,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你在哪?」陳文是冷冷地問道。
「雲上咖啡館。」方永兮醉倒了,趴伏在桌上,手機滑掉地上。
雲上咖啡館,存在多年的一個咖啡館。真是奇怪,難道它還存在嗎?雲上咖啡館是學校背後的住宅小區里的一間再簡陋不過的咖啡館。陳文是和方永兮只去過一次,但是記憶猶新,因為當時文秀也在那里。三個人喝一種花色咖啡,什麼味道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當時他們特意點一樣的咖啡。最後記住那同樣的咖啡,也就記住那間不起眼的咖啡館。
齊城換了衣服,到地下車庫把車開出來,這時文秀打來電話。
「你在哪?我想你。」文秀回到家中,不知怎地一點心情也沒有。這種感覺很奇怪,以前從沒有過,只是近來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這種情緒。說不上郁悶,也說不上失落,更不是無聊,而是一種掩飾不住的寂寞流水,一直朝前流著。
「我要和方永兮見見面。」陳文是壓低聲音。
「方永兮?••••••那、那你去吧。」文秀感到意外,但是又明白這是必然。
「好吧,再見。」陳文是說著掛了電話。
文秀收了電話,再也忍不住,哭了,腳蹬了一下茶幾,上面的高腳紅酒杯歪倒, 轆到地上碎了。
陳文是憑著記憶還是轉到那個小區,在問了人後,終于在一片竹林背後找到那家雲上咖啡館。小店竟然沒有什麼變化,快**年了,沒有陳舊感,也不甚新鮮,好像是記憶里一抹情愫。印象當時門前的燈籠就是這個樣子,掛在屋檐下,上面寫著「雲上」兩字。
服務人員好像也沒變,或者是她們的裝束沒變。上身是紅色的緊身唐裝夾衫,則是黑色松塔裙,看上去干練大方,把兩個清瘦女孩襯得文靜漂亮。
老板似乎也沒變,還能看出熟識的印記。那時他還年輕,白白淨淨的,很靦腆。現在除了臉上有了成熟男人的滄桑感,身材都沒走樣。男人還是用會笑的眼楮給他示意,算是跟客人打了招呼。
「先生,你幾位?」叫小蝶的女孩上前打招呼。
「有位朋友已經來了,他很可能醉在這里。」陳文是面無表情,看上去相當嚴肅。
小蝶就領著陳文是往里走,在竹簾背後,陳文是看到方永兮仰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毛巾被。
「一杯不加糖的藍山咖啡。」陳文是吩咐道,說著坐在方永兮對面,看著他張著嘴巴睡覺。
不多時,咖啡上來,冒著熱氣。
陳文是看著玻璃外面的行人,若有所思。他想起大學時,那時自己幾乎每天都跟方永兮在一起,打籃球,踢足球,游泳,都是同來同往。也打過架,隔了兩個星期不說話,可是第三星期誰也忍不住,不約而同給對方寫了道歉信。很默契,都放在班級信箱里。班長派信時感到郁悶,怎麼都沒貼郵票,便從遙遠的地方寄來。當時二人都在宿舍里,看了信,互相給以會意的笑容。
陳文是這樣想,藏在心中的情愫被激活。這就是朋友,永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