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沒有歸處 第93章 五十四、莫無涯(1)

作者 ︰ 朱家駿

五十四、莫無涯

畫畫需要一種直覺,陳文是這樣認為。該是什麼樣的直覺,陳文是也說不清楚。

陳文是一直以為自己更應該成為一個畫家,只是沒有機緣拜師學藝。後來讀了法律,畢業做了律師,但是這種直覺愈加明顯。可是陳文是沒有畫一幅畫。

欣賞畫作也要一種直覺,陳文是固執地認為,所以他迷上收藏。不喜歡別的畫,只喜歡中國畫。固執地認為油畫太華麗、太喧嘩,給人不安分的躁動,而不能從中找到心靈的歸宿。相反,寥寥幾筆、濃濃淡淡的中國水墨卻能夠讓人靜下來,在這個吵鬧的城市中找到自己的歸處。

一切愛好都有緣由,方如兮畫畫,潑墨山水在她筆下有股靈氣,暮靄晨煙讓人沉醉,蕭殺慘秋令人遐思,陳文是感動了,傻傻地看著方如兮,不覺稱奇。畫中國畫的女人不多,大氣的女畫家更是了了,而漂亮的女畫家非方如兮莫屬。

方如兮留下幾十幅畫作,陳文是認為都是精品,請別人糊裱後掛在居室別有情致。只是陳文是看不懂這些畫,就像看不懂方如兮的舞蹈。方如兮跳天鵝之死的執迷、入神,演活了劇情,陳文是每次都看得投入。可是看後,陳文是心中有種難解的情愫,他感到自己並不了解方如兮,只知道她快樂的一面,卻沒有觸及她的靈魂。這還是愛嗎?陳文是疑惑。她在舞蹈時的一舉一動,給人的只是落寂,是歲月滄桑的感悟,是時世恍忽的茫然,她是否真的快樂?連死亡都能逼真演繹的人,是否可以幸福?

這些畫作里也隱含著讓人不解的情愫,硬生生地夾雜著一種捉模不透的傷感,寂寞。蕭索之中有死亡的氣息,難怪她可以坦然面對死亡,如花般謝去。陳文是這樣想,心中感到恨恨的,卻又莫名的想哭。有一幅畫,肖像畫,卻是人物背影,望著茫茫雪原的一排延伸的腳印,而他身後卻沒有足跡。他是凝目回望嗎?陳文是感到這幅畫很奇怪,但是他從有問過方如兮。

陳文是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著掛在牆上的畫作,思緒遠游。自從在方永兮家里看到方如兮,他就深深地愛上她。所以大三下半年頻頻找機會去方永兮的家,希望看到方如兮。但是也只有一次踫到方如兮。方如兮依舊在客廳里跳舞,人很專著,跳的就是《天鵝之死》那一節,音樂哀傷低婉,陳文是站在門口看著,心中潮涌著感觸,有傷感,有絕望,也有興奮,他深深地陶醉其間,方永兮在房間里喊他他也沒有听到,還默默地流淌了眼淚。

一曲終止,方如兮絕望地躺倒在地上,像死去的天鵝。陳文是不覺鼓起掌來。方如兮起來,看了一眼興奮的陳文是,感到他一點情趣都沒有,明明跳得淒婉之舞,你興奮什麼。但就在這時,她看到陳文是臉上的淚痕,一時的反感便不見了。

那時方永兮也走了出來。「我說如兮,這就是你參賽的作品?年紀輕輕,偏要表演這沉悶的生死,你難道不會找些歡快的節目。」方永兮多次見她跳舞,所以不以為然,沒覺得有什麼好來。

「哥,你看看你的同學,看得流了眼淚,可真像表哥,那才叫懂得欣賞。你自己沒有音樂細胞,只會瞎說。」方如兮說完對著陳文是微微一笑,人又回放音樂,重新來過。

方永兮拉過陳文是。「別神經質了,我這個妹妹簡直迷戀上跳舞了。」

陳文是只好遺憾地跟方永兮進了里屋。事後,雖然還去方永兮家,但是再也沒有看到方如兮。後來,陳文是去舞蹈學院去,在那里知道方如兮小有名氣,獲得國家大賽的第一名,學校的人無所不知。陳文是不奢望有什麼奇跡,僅僅期望能夠看她一眼就好。就是很偶然的一個傍晚,一個人在舞蹈學院的小花園散步。在那里意外遇到了方如兮。方如兮正在和一個男人在那里閑聊,看到陳文是,就徑直走過來。

「喂,這麼巧啊,在這里踫到你。」方如兮主動打招呼。

陳文是嚇了一跳,他並沒有看到方如兮,現在猛看到眼前就是朝思暮想的人,表情自是古怪。

「你••••••你好,真是意外。」陳文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一切該是夢中。

「夢老師,我遇到了朋友,改日再和你聊。」方如兮扭頭對那個男的說。

就在這時,陳文是腦海中忽地豁然開朗,他記起來,對了這個夢老師該是夢之池,就是葉方靜那天在酒吧介紹的男人。難怪,那天只覺得眼熟,卻記不起來在那里見過他,原來他早印在對方如兮的記憶中去了。那天如兮與他在一起聊天,所以我特意看了他一眼,看著他對方如兮招招手,就離開了。

「你怎麼有空到這里來玩?」方如兮見夢之池離去,就扭頭問她。

「只是來看看,你們學校離我們學校很近,一直沒有來看過。」陳文是靦腆地笑了笑。

「我哥沒有和你一起來嗎?」方如兮心不在焉,目光掃向天空,那時天空一片紅顏,即將沉下的夕陽分外嬌艷。

「我一個人。你們的學校真漂亮。」陳文是由衷地贊道。

「也僅僅此時美麗而已,一切都溶在夕陽的水彩下,暖暖的,讓人沉醉。」方如兮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此時瓖嵌在夕陽的布幕上,有如天使一樣聖潔,散著玫瑰紅的光圈。

「你很美。」陳文是失口說出。

「也僅僅此時美麗而已。」方如兮咯咯笑了,這才看著他。

陳文是有些尷尬,我這是干什麼,仰慕的話就這樣說了出來,她該怎樣看我啊?

「如果晚上有空,那我們就去一起吃晚餐,八點鐘我們有節目演出,你可以去看看。」方如兮對他有好感。

「有空,有空。」陳文是自是滿口答應。

齊城還要往下想去,這就是甜美的開始。但手機響了,陳文是爬了起來,不再望畫遐想。

「喂,陳文是。」他坐回沙發,懶洋洋地問一句。

「我是方視為,要見你一面。」方視為神情凝重,他在自己的書房徘徊了一個下午,最終決定還是見見陳文是。喜愛八大山人的畫作,但是太貴重了,實在不能留下。那天,陳文是把《水鳥》偷偷放進方如兮的遺物里,讓方永兮帶回家。方視為拿到,欣喜若狂,高興好多天日,但終覺寢食難安,就臨摹了畫作,準備把真跡還給陳文是。

陳文是似乎知道他會打電話給自己,所以沒有吃驚。

「是伯父啊,可以,在哪里見面?」他故裝冷淡。

「文心齋吧,喝杯茶了。」方視為也很平淡一句。

陳文是去過文心齋,在市郊,有些路程,房子建在土崗上,道觀模樣,幾處亭榭,幾道回廊。周遭環境清雅僻靜,林深竹多。室內清一色仿明家居,擺設間或景德鎮陶瓷,間或花草香蕙,古色古香。飯菜更是清淡可口,絕色潮州菜。飲茶更覺別無它處,一溜的絕色美女,炮制上等好茶,自然色香俱有。

「那好,我們文心齋見,十二點好嗎?」陳文是說著看了手表,剛過了十點半。

「好吧。」方視為掛了電話。

陳文是雖不知道方視為為什麼找自己,但想想該沒什麼不好的事情,心就放松了。去沖了涼,刮了胡須,用電氣刷燙了衣服,這才出門。把車停到文心齋的停車場,進了文心齋,便听到古箏聲聲,該是《將軍吟》。

他來得早,還沒有十一點半,他喜歡早早來到,等朋友,有時候等某個人也是一種心境,可以安靜地慢條斯理。進了房間,讓漂亮的茶藝師炮制功夫茶。人嗅著茶的清香,靜心听那古箏聲,一時「十面埋伏」,蕭殺與哀傷俱來。他也听過彈箏人的故事,叫莫無涯,很帥氣的男生,高郵人。據說旅游到此,愛上一個女人,就留下來彈箏。那個女人陳文是特加留意,听說長得不怎樣,但皮膚白皙如雪,名字也叫白如雪。而且白如雪泡功夫茶時的樣子憨態可掬,蔥白玉手玲瓏剔透,泡出的茶有別樣的香氣。陳文是也只是听說,一直無緣見到白如雪。似乎餐館也有意遮掩此事,所以這段逸事成了飯前飯後的談資。

「陳先生好久沒來了,好像話也不多。」茶藝師是聞水星,她笑吟吟地說。女孩十六七,明目清澈如水靈葡萄,賊溜溜地轉著,別有一番風情。她單負責清風閣,陳文是一向在清風閣飲茶,兩人多少熟識。

「莫無涯還沒走啊,真是痴情。」陳文是冷漠地說。

「莫先生是個怪人,可也挺讓人喜歡。」聞水星說完有些悵然。「你說白如雪姐姐為什麼會不喜歡他呢,人清清秀秀,說話也柔柔呵呵的。」

「莫不是你喜歡他了?」陳文是微微一笑。

「喜歡歸喜歡,只不過喜歡看他彈箏時那種灑逸,感覺聲音不是彈出來的,而是他隨手撒下的。」聞水星眉目傳情,自是對莫無涯仰慕已久。

「灑逸?听你說,還是有些欣賞品味。怎麼,高中畢業?」陳文是飲下一杯茶。外面涼風徐來,幾棵芭蕉晃動,影影綽綽。

「中專畢業,只不過是在茶藝學校畢業罷了。」聞水星抿嘴笑了。

「是嗎?這里的茶藝師都是茶藝學校畢業的?」陳文是有點吃驚。

「是啊,都是的。」聞水星說著嫻熟地展示自己的茶藝。

陳文是不語,喝茶沉思。

「我問過如雪姐姐,她說莫無涯胸無大志,為了一個女人,但願流落他鄉,所以不值得為這樣的男人費心思。」聞水星無話找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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