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智軒望著女人離去的背影，眸色一片暗淡。『**言*情**』
錦繡瞧著他的表情，又有些失望和自責。說好要給鐘紅牽線的，可是因為忙這忙那加上哥哥經常要出門，他們見面的機會都不都多，如何能培養出感情呢？
錦繡心里想著，這以後還得多找些由頭才行。蘇智軒對著家門在蒼翠的綠野出了會兒神，轉身準備進屋。錦繡立馬拉著秦大勇走了出來。
「大哥。」熟悉的聲音，立馬將蘇智軒一股腦的煩惱澆了個徹底。
「繡兒！娘，繡兒回來了！」瞧見自個兒那又有陣子沒見的妹妹，蘇智軒壓抑不住心里的喜悅，一把撲過去將錦繡攬進了懷中，完全無視了身後背著孩子擔著桑葚的秦大勇。
見娘子被大哥攬著，秦大勇心頭竟冒出來一絲不舒服。他用眼珠子死死盯著蘇智軒的手，真希望上前一步，將二人分開來才好。
秦大勇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娘子和大哥可是兄妹，抱一抱沒啥的。以前不也抱了嗎？為啥這次自己心里會不舒服呢？
可盡管有些不舒服，秦大勇也沒有伸手阻攔，而是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倒是芷雨，好像知曉了爹爹的委屈一般，在背簍里嗚嗚起來，很快吸引了倆人的注意力。
「喲，咱們的小雨兒是不是想舅舅了，來，舅舅抱抱。」推開錦繡，蘇智軒敞開了雙臂朝著秦大勇背上的芷雨抱去。
大舅哥遠離了自己的娘子，秦大勇自然是樂得將背上的重擔扔給蘇智軒。
蘇智軒抱過了芷雨，小逗了一會子才用眼神與秦大勇打過招呼，招呼著倆口子進門去。
剛走進院子里，屋內兩個女人也聞聲迎了出來。
因為孫廣才住進了他們家，又還處于秦孝月的喪期，秦大勇和錦繡二人都穿了一身素色。而沈氏和蘇玲瓏，則是一人粉衣翩翩，一人著了件藍色緞面單衣。
「錦繡，大勇，你們咋來了哩？喲，這不是我的小乖孫嗎？」見著二女二女婿來自家，沈氏心里既是高興，又是好奇。
這半年來錦繡的日子最不好過，她說過無數次讓她到這邊來，她都堅持著沒有來。這會子天上不曉得刮得啥風，竟是把她帶過來了。
可是轉念一想，咦，不對呀！
「錦繡，你們仨來了，留雪兒一個人擱家咋放得下心哩！」沈氏的話里隱隱有些怪錦繡不懂事的意思。
秦大勇听了，急忙開口替錦繡開月兌。
「娘，俺們沒留雪兒一個人在家，她小姑和俺姑父都在家哩。」
許是見著女兒太過興奮，沈氏一听秦大勇的話，曉得大孫女安全便將之暫時擱到了腦後。
「來，小雨兒給外婆抱抱呀！」說著，朝蘇智軒那邊伸出了雙手。
「娘，我還沒抱熱乎呢，你們想抱，排隊哩嘛！」蘇智軒抱著芷雨一個晃悠躲過了沈氏，面帶得意的朝著院子外走去。
「雨兒乖，你還是頭回到舅舅家來，舅舅帶你到處玩去！」說完，不顧沈氏和蘇玲瓏在身後如何招呼，徑自裝作听不見溜遠了。
沈氏見此，恨恨一跺腳，「這個智軒要抱孩子去玩，起碼先給我這個外婆過過癮嘛，真是的。我的小乖孫子喲，外婆都好久沒有抱過她了。」
「就是就是，大哥太過分了，想要抱閨女自個兒找個嫂嫂生一個好了。跟我和娘搶啥哩嘛！」蘇玲瓏跟沈氏一樣，抱佷女的計劃落空，只能挨著沈氏一起幽怨的瞅著蘇智軒背影消失的地方，憤慨道。
錦繡眸色一亮，「娘，剛剛被大哥打出去的女人是誰呀？」
沈氏望了望錦繡，卻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近乎絕望的開口。「別提了，待會子更別去問你大哥，都怪咱們娘四個命苦，若不是你爹去得早，咱——唉，不提也罷。」
「大勇，你手里拎的是啥？」話鋒一轉，沈氏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避開了兩個女兒的視線，朝著秦大勇走了過去。
「這是桑-桑葚，俺們家院門前長出來的，娘子說給娘你們送些過來。」說著，秦大勇掀開了遮住籃子的布料，將一籃子又紫又圓潤的桑葚露出來給沈氏瞧。
「桑葚？！」說起桑葚，沈氏眸光就不由露出一些許驚喜和懷念。
幾人不明所以，為啥她那般高興？不是沒見過的東西嗎？咋就能懷著那老些情緒?」
沈氏笑著，伸手撿了一顆桑葚，沒洗就伸進嘴里嚼了起來。絲絲清甜在她的唇齒間蔓延開來，一如當年第一次嘗到這個味道時一般。
「這個東西，娘吃過的。那還是很早的時候，那時候玲瓏還未出世，錦繡也才四歲多點大，你爹從遙遠的江南給帶了一些回來。說是，說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從那以後每一年，我生日的時候總會吃到這個東西。」桑葚的熟悉感，帶著沈氏踏入了與蘇立山舉案齊眉的那些回憶里。
那些年，他出門在外，跋山涉水艱苦不已，只為了給他們母女一個安穩富足的生活。她帶著孩子們在家，侍奉公婆，打理家務，等著他一次一次的歸來，又一次一次不舍的為他收拾行囊，離鄉遠去。
那些年，他們很苦，聚少離多。可是她卻甘之如飴，起碼那時候還有個盼歸期的盼頭。不像現在，天人永隔，連個念頭也沒留下。
錦繡瞅著沈氏又陷入沉思，表情有些苦澀，有些喜悅，有些失落，復雜不已，令人揪心。
「娘，別想了，爹在天有靈，肯定也希望你開開心心的。他當年願意花那麼多的心思，為你從老遠的江南帶這桑葚回來，定是愛極了娘親你的。」錦繡對蘇立山的印象僅僅是由于蘇錦繡的記憶而已。可是僅僅是記憶，她好似一個旁觀者一般從記憶里窺視著那些年蘇立山對蘇家兄妹三個的寵愛教導，也不由得動容。
江南，在錦繡的腦海里僅僅是一個詞匯，也不曉得有多遠。她只記得爹爹每一次出去上貨，總是需要個把月的時間，有時候甚至更長，按照馬車的腳程來算，怕是也不近吧。
保鮮技術在這落後的古代，怕是更加匱乏的。大老爺們，在外面還算得上有頭有臉，不但沒有納妾娶姨娘，還願意為了一個女人絞盡腦汁，從千里之外親自替她摘取桑葚帶回來，那份心意，就足以讓錦繡動容。
沈氏一邊品嘗著熟悉的味道，一邊听了女兒的話，點了點頭，含著淚望著女兒們和女婿笑著。
「嗯，我曉得的。你爹雖然話不是特別多，但是對我，真真是沒話說的。倒是我，遲遲無法替他完成任務，你大哥，你三妹的婚事，都遲遲未有著落。」
蘇玲瓏一听，娘親又提起自己的親事了。立馬嘟著嘴巴，跺腳撒嬌。
「娘，人家才十三歲好不好？要找也是我大哥先找，你還是趕緊忙活忙活他的事，我的良人，到時候我要自己挑選！」
錦繡在一旁，滿意的點了點頭。
「姐姐支持你，不過姑娘家家要懂得自愛。往後有了喜歡的人，記得先跟姐姐和娘親說，讓我們幫你參考參考曉得嗎？娘親寵你縱你，你可不能恃寵而驕，整出那些個丟人臉面的事來，那可真真會傷了娘親和我的心的。」望著蘇玲瓏，錦繡就不由想起前世的兩個妹妹，她也是這般小心翼翼的守護著她們，生怕他們被人騙了欺負了。只是不曉得她離去之後，她們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蘇玲瓏雖然平時里愛撒嬌耍賴一些，在哥哥和娘親面前也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是心里卻很明白家人的好，听了錦繡的話，不但不反感，反而更加喜歡這個比以前能言善道的姐姐了。
親昵的往錦繡懷里一扎，用力抱住。
「我曉得的，姐姐。我也想找一個姐夫這樣的，全心全意只喜歡姐姐一個人。」這話一出，立馬讓沈氏漲紅了臉，喜歡姐夫這樣的？那是個啥意思？
正欲開口訓導，就听她輕哼一聲，「呵呵，只不過不要像姐夫這般傻乎乎的就行了。」
姐夫這個性格，還真是只有姐姐才配得起。她可沒有耐心打造男人，她要找就找一個既能一心一意對自己，又會在外面談笑風生的人。姐夫對家里，是好，對外，就不行了。
秦大勇听了，面色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這些年，他著實是老實過頭，給錦繡吃了不少苦頭。
「是是是，玲瓏往後就選個有出息的，到時候姐夫給你包個大紅包！」
「真的呀，那先謝謝姐夫了。不過紅包大不大我不在乎，只要你一輩子都對我姐姐這麼好就行了。」錢不錢，她從小不差，她也自信自己以後能夠抓得住丈夫的心。
「一定一定，俺一輩子都會對娘子好的。以後，俺也會學著大哥的模樣，不讓娘子那麼辛苦的。」
沈氏和蘇玲瓏听了，眸光亮了又亮。喲呵，這秦大勇這次來還真是長見識了，以前來的話，都是默不吭聲的在一邊待著，有事做事，沒事就找事做。今天居然曉得跟小姑子和丈母娘跟前說好話了，有進步，有進步啊。
倒是錦繡不干了。
手指往著蘇玲瓏腦門上一戳，「啥叫傻乎乎的，我家相公不曉得多好呢。你們以後不許欺負我家相公，曉得不？」
「哎喲，娘親你看，姐姐這是有了相公不要妹妹了哩。」
沈氏點了點頭，雖是附和著小女兒的話，眼角眉梢卻盡是遮不住的欣慰。「感情好就行，管她要不要你呢。」
「好了好了，別扯這些了，去，去幫你姐夫把這些果子擱好，我跟你姐姐去做飯吃。」
「好呀，我要先洗幾個來吃吃。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說著，領著秦大勇走開了，秦大勇見她要往屋子里去，急忙叫住了她。
「玲瓏，不用進堂屋去，咱去井邊就行了。」
「咦？為啥呀，這麼多，也不用全部洗了吃了吧。還是先放一些到屋子里吧，姐夫。」
「不是，咱們不洗完。你先過來，俺跟你說咋做就是了。這果子愛壞，特別是這個大熱天，咱要把它擱個涼快的地方才行，你看這井里邊不久挺涼快的嘛，咱把它掉在拉鉤上，掛在里邊多好。」秦大勇一番解說，蘇玲瓏頓時明白了，立馬撤回了腳步，轉身領著秦大勇朝著自家堂屋後面的院子走去。
蘇錦繡則跟著沈氏進了屋，順手將手里的骨頭扔到了灶台上。
「你買這些玩意兒來干啥？俺們家又不是沒有！」沈氏一邊揭開鍋蓋，一邊瞅著錦繡將苟富春送的骨頭扔下，好奇地問。
「這不是我買來的，是咱村富春哥送的。對了娘，晚上多煮些飯菜吧，我叫了富春哥家三個人過來吃飯。」
「哦，是富春給的呀，那你咋不給人家錢哩？」蘇家跟村子里的人關系都還算融洽，只是有些個別的當年眼紅蘇立山，在他死後對他們母子落井下石而已。
苟富春，卻是個難得的老實人。沈氏也還蠻喜歡和這種實心實意的人打交道的。
「哪里是我不給，來的時候在村口踫見他在賣肉。怕是這陣子賣不出去的肉壞了不少，愁倒他了，就跟我倆抱怨了幾聲，我尋思著幫他出些主意，少浪費些肉，也能多賺些錢。哪曉得這事還沒譜呢，他就開心的把這一堆給我了。」
錦繡都這麼說了，沈氏也不好再說啥。
「那把這些個都做來大家伙吃了吧，為娘的手藝不如你，今晚的菜就交給你好了。」
「行，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本來我還想做些特別的吃法交給苟家嫂子的，可是這材料太少了，不適合，我還是說出來給她就行了。往後你沒事就上我那，我燒給你吃，保證你吃了就不想回來了。」說到做菜，錦繡的臉上就忍不住洋溢出自信。
沈氏看了，也高興。她這輩子求得，不就是個兒女衣食無憂，平平安安哩嘛。
說罷了這些雜事，錦繡又忍不住將話茬子引到了蘇智軒的婚事上。也不曉得今天那個女人到底是何來頭，大哥會動手攆人，而且動作粗魯不已，怕不是個平常人吧。
可沈氏依舊不想多說這事。
然而，有些事不是你不說，就不存在的。
就在沈氏母女做熟了飯菜，招呼了蘇玲瓏出門去找蘇智軒回來的時候，就在家門口又瞧見了早上來的那個女人，她的身後，還跟著個錦衣華服的女子。
錦繡和沈氏也正好將飯菜全部端上了桌，四菜一湯，一家子的午餐簡單得很。擱好了一切，二人齊齊望向了院門外，期盼著蘇智軒抱著芷雨歸來。
卻不曾想，蘇智軒還沒回來，倒是來了另外一個人。
「你又來干啥？是不是沒挨打，渾身不舒服？」見到早上的女人，蘇玲瓏的表情就很郁悶，半點不客氣的就開始嚷嚷。
錦繡母女瞧了，怕二人打起來，玲瓏吃虧，急忙小跑著走了過去。
「玲瓏，你去找你哥哥回來吧，讓娘親來打他們。」
沈氏話，蘇玲瓏只能乖乖從了，只不過走之前，瞪著大大的眼楮，剜了華服女子一眼。
「不要臉的狐狸精！哼！」
華服女子一身淡紫色紗裙，腰間系著一根深紫色的綢緞腰帶，腰帶一邊還懸掛了一個龍鳳呈祥的玉佩。瞧那身行頭，就曉得是個有身份的。
錦繡見此，不由得將視線投到了女子的臉上。
瞧著了，就心頭一滯，瞬間明白了為何蘇智軒那麼不理智了。
原來是她！柳小芸！！
她出現在這里，到底是幾個意思？是男人沒了，回頭來找自家大哥呢，還是幫別人做媒？可無論是哪一個，也足以讓人笑沒了大牙。
可這還是錦繡頭一回跟柳小芸打交道，自然不好太過了，只好笑著走上前去。面色溫和，卻帶著一股子絕對的疏離和冷漠。
「不知這位小姐要找誰？有啥事？」錦繡沒有將前面的濃妝女子看在眼里，直接越過了她。
這讓她難以忍受，她陰九娘在這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媒人，不說面子有多大，但起碼鎮上那些高門小戶都會給個面子的。
這蘇家憑啥這般傲氣，不過是在這個破村子里有點地位，而且那還是蘇家當家的還在的時候。現在蘇立山去世了，蘇家也就是落寞了，他們一家子憑啥還這麼底氣十足的？
「蘇二小姐這是在說笑哩麼？莫說貴公子曾與林家少夫人有婚約，就是這尖山村大大小小，有幾人不曉得柳家的千金小姐的。蘇二小姐說不認識少夫人，不是睜著眼楮，說瞎話嗎？」
「千金小姐？不好意思，我蘇錦繡人微言輕，並不認識啥大小姐不大小姐的，也確實不認識這位小姐，哦不，林少夫人。」錦繡的話依舊雲淡風輕，半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卻把陰九娘氣了個臉色脹紅，想要繼續出言諷刺，卻被柳小芸拉了住。
「九娘，這媒不需要你做了，你走吧。」
一听生意要飛，陰九娘臉色立馬變成了豬肝色，「少夫人，別、別呀。」
豈料柳小芸抬起手，揮了揮水袖，輕聲細語。
「去吧，銀子不會少你的，到時候上林府來取就行了。」柳小芸的大方出手，順利的打走了陰九娘，蘇家門前，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對陣錦繡母女二人。
「大娘，我沒有惡意的，我只是不忍心智軒他一直一個人。」柳小芸的臉色謙和，對著沈氏的時候，甚至有幾分愧疚。不過舉手投足間，卻絲毫沒忘卻一個官家少女乃女乃該有的風度。
錦繡听了這話，有些明白了。這人還真是打算給自個兒哥哥說一門親事呢，只是不曉得她介紹的這個女方，又是何方神聖，值得她大小姐親自上門說道。
沈氏見著差點就成了自個兒兒媳婦的女人一臉同情的站在自己面前，口口聲聲的說著為了智軒好，她的心里就跟被人用刀子剜心一般疼。她的智軒有何錯？不過是死了爹，不幸罷了，就活該被這個女人拋棄，最後還心心念念她這些多年。
他還在為他們的分手而哀傷，她卻一身華服上門，替自己的前未婚夫與小姑子說親，這，到底是將她的智軒當成了什麼？
可是事情過去了，她實在是不想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給家里和兒子找不快。
「你走吧，我家智軒幸不幸福與你無關。只要你以後不出現在她面前，往他心里捅刀子，就足夠了。」背過身，沈氏一點也不想瞧著這個背叛了自己兒子的女人。
女人見沈氏不搭理自己，還背過了身子，眼神有些落寞。
「大娘，當初我也不願意的。婚姻大事，自來由父母做主，我也是身不由己呀——」話未完，沈氏回過頭，手掌已然到了柳小芸的嘴邊，讓她住了嘴。
「是不是身不由己，我不曉得，我也不想曉得。現在，請你離開，離我家智軒越遠越好。」
說完，沈氏頭也不回的進屋了。
「錦繡，送客吧，我有些頭疼，進去躺會兒的。」
「好，待會子哥哥回來了，我喊你起來吃飯。」
整個蘇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蘇錦繡和柳小芸兩個人，兩個女人一個衣衫華麗，雍容華貴，卻面色謙和。一個粗布麻衣，雲淡風輕，卻面色冷凝。
錦繡面色雖然冷凝，目光卻一直在柳小芸身上打轉，不得不說，這個柳小芸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柳眉大眼，鼻子精致而小巧，配上一張菱形薄唇，顯得整個人特別的袖珍，讓人見了有想要珍藏的沖動。盡管她是個女人，也不由得為之心動，更別提自己那個初嘗戀愛滋味的哥哥了。
盡管她已經另嫁他人，他卻依舊守著過去的回憶活著。
但是，有些細節，還是沒能逃過錦繡的眼楮。
精致的妝容，似乎有些刻意而為之，遮住了整個人的靈氣。至于為何，錦繡看著她那微微有些腫起的眼帶，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怕是她在婆家根本不似她娘家人宣傳的過得那麼好吧。起碼，她的丈夫對她，並非寵愛至極。
她在打量別人，別人也在打量她。
在柳小芸看來，面前的蘇錦繡跟自己以前認識的蘇錦繡真的有很大的差別。先是她的性格變了，以前她跟蘇智軒好的時候，也常來蘇家玩，蘇玲瓏常常纏著她，唯有蘇錦繡卻躲著她，甚至怕跟她說話。不像現在，竟然能與自己對視許久，表情坦然自若，毫無半分緊張害怕。
「錦繡，你都長大了，听說娃都生了兩個了。」
「是呀，人總會長大的嘛。不過少夫人還是別這般叫民女了，民女低賤，怕是受不起。」
「錦繡，連你，也不喜歡我了嗎？」錦繡的話，讓柳小芸心頭一滯，面色有些難看。
也不喜歡？蘇錦繡何嘗喜歡過你？就算是以前，也不過是相敬如冰而已吧，她的記憶里，蘇錦繡可是從來沒跟柳小芸有過親熱接觸的。
「談不上喜不喜歡，少夫人于我，不過是個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少夫人剛剛也听見了，我們家還沒吃午飯，就不跟少夫人多說了。為了少夫人的清譽，你還是早些回吧。」
「錦繡，你听我說，我真的沒有壞心，只是想給智軒說個親事而已。」
「哦？不曉得少夫人要說的是哪家的姑娘？又是哪位千金小姐，值得少夫人如此紆尊降貴的來我們蘇家這個落魄戶？」說到此，錦繡也真是好奇了，究竟是啥樣的姑娘，竟然能夠讓她來說親。
不過她卻在視線一瞥間，瞧見柳小芸在自己問姑娘是誰的時候，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也讓錦繡心頭升起一抹防備。
這姑娘，只怕不是啥好姑娘吧。
「是我夫家那邊的妹妹，今年十八歲，模樣好，性子也好，就是眼光高了點，我婆婆本想著留久一點，選個更好的人家的。這不，我公公他信算命這一套，說是她再不出嫁，會折了我公公的官運，這才著急忙慌，想選個人家嫁了。」說完，有些心虛的瞧了一眼，見錦繡睜大了雙眼，听得很認真，以為錦繡是真信了，唇角還真的就漾起了一抹笑來。在錦繡的點頭示意下，繼續說了起來。
「本來也是有好些個官家公子上門求親的，我公公又說不能找走仕途的，也會有影響。這不，我婆婆就想起我來了，讓我給她物色一個。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認識什麼人，就只有小時候認識的本村人，說起咱村，也就你哥是個踏實肯干的，而且你哥都眨眼要二十一了，還未娶親，我便借此機會來說了。」
呵呵，錦繡听完，只想來一句冷笑。
這般好的姑娘，說個啥樣的人家不好，說個村里人，誰信？誰舍得？
「少夫人，我听你說著，你家小姑子好似真的不錯哩。我就想曉得一個問題，若是合得上，我就替我娘我哥做主，跟你說了這門親事可好？」
「好好好。」這是柳小芸喜悅歡快的聲音。
「不行！」這是蘇智軒和蘇玲瓏倆人的齊聲反對，含著濃烈的抗拒。
「姐姐，你咋可以讓哥哥娶這個女人的小姑呢？」蘇玲瓏一把拉住了錦繡的胳膊，有些錦繡的自作主張。蘇智軒倒是沒啥過激行為，只是抱著芷雨，站在他們的身旁，冷眼旁觀著。
「我不會娶的，誰做主都一樣。」
錦繡听了，臉色一板，朝著蘇智軒走了過去，一把搶過了自己的閨女。
「你能听我把話說完嗎？人家少夫人也是一片好心，曉得你還沒有娶親，才惦記著你，給你物色好親事的。哥哥，不是我說你，一輩子活在回憶里有意思嗎？人家都不要你了，拋棄你了，你還在那抱著過去活著，對得起娘嗎？對得起我和玲瓏的擔心嗎？」幾句話，將蘇智軒炸的暈乎乎的，錦繡笑著回頭看向了柳小芸。
「少夫人，你別管他，有我在呢，到時候都得听我的。我現在就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的答案符合我的心意，我就讓我哥娶了你家的小姑。」
柳小芸眉開眼笑的點著頭，蘇玲瓏在一旁齜牙咧嘴，卻說不出半句話來。蘇智軒眸光黯淡，冷冷的望著遠方，不再說話。
「少夫人，請問你們家小姑還是不是——處——子——之——身！」
轟！
同樣的聲音，幾乎在蘇智軒和柳小芸蘇玲瓏的腦海之中爆炸開來。
「姐姐，你、你咋能當著人家的面問這麼羞人的問題嘛！」蘇玲瓏跺了跺腳，別過了頭去。
「錦繡，你的書都讀到哪兒去了？」蘇智軒咬牙切齒問了一句，也別過了頭去。
唯獨柳小芸，愣在那里，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大，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好似被嚇到了一般。
錦繡瞧她的反應就曉得，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起初，她也沒在意，不過以為她是真看不過去哥哥的日子，想給她介紹個家世差點的姑娘罷了。當她說是自己的小姑子的時候，就由不得錦繡不警惕了。
那樣的高門大戶，再著急說親事，也不用求到兒媳婦的頭上來吧。還是個不咋被喜歡的兒媳婦。
如果不是林家的人腦子有病，那就是林家姑娘有毛病。果不其然，還真是林家姑娘出了問題，清白沒了。
「少夫人，你家小姑，到底是不是處子之身？」
這一問，無疑是給了柳小芸一道晴天霹靂，將她劈得差點暈過去。這個檔口，她說是說不是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說是，到時候洞房花燭，智軒若是沒瞧見落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說不是，小姑的名聲也就是徹底的毀了，而且還是從自己這里外傳出來的，那家里那個男人還不得打死自己啊。
思及此，柳小芸再也顧不上啥面子不面子，直接扭頭就跑了。
錦繡還嫌她不夠難看的，一個勁在後頭揮舞著袖子，大聲叫喚。
「少夫人，你別跑啊，你看我多有誠意跟你談呢，你咋就忽然跑了呢。」
等到柳小芸的背影消失不見，錦繡臉上的笑容也頃刻間如風卷殘雲，消失不見。余下的，是一派冷然，那眸光，自然是瞧著自家大哥。
「瞧見了，你心心念念的人到底對你如何？值得嗎？值得你為了她罔顧別的姑娘的心意嗎？大哥，你瞧瞧娘，仔細瞧瞧，她都有白頭了，為啥？還不是為你愁的？就為了這麼個女人，你究竟想讓咱娘愁到啥時候？」
玲瓏見錦繡忽然變得嚴肅，有些受不了她的氣場，只想著腳底抹油——開溜。
錦繡一把拉住她的衣衫，「把雨兒抱進去，我跟大哥說幾句話就來。你跟娘親，還有你姐夫先吃著。」
玲瓏點了點頭，接過芷雨折身朝著堂屋走去。
「大哥，你說說你到底想著啥呢？」背對著堂屋里的幾個人，錦繡跟蘇智軒二人並排站在自家院子門前，雙雙瞭望著遠處的碧藍晴空，心思各異。
蘇智軒此時心里極度難受，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嫁了人三年，三年不曾見過。他一直記著那個活潑可愛，嬌俏溫柔的女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是多麼的快樂和幸福。卻忘了去想，她現在變成了啥樣。
今天見到，他心里更是掀起了不小的漣漪，不得不說，他心里還是有她。可是錦繡的那句話，問的那麼的直白犀利，而她的答案卻是那麼的蒼白殘忍。
「我現在啥也不想，只想把你們照顧好了。親事，我想以後再說吧。」
「親事咱們可以不談，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她也沒打算讓他現在就娶親，只不過有些事情，是時候跟他攤開來說了。
「鐘紅喜歡你，你曉得的。我也曉得你是明白人家心意的，你在躲她。我都找人帶了多少口信，讓你去我家了，你去的次數越來越少，到最近這段時間干脆不去了。你說忙，別以為我就不曉得了。我的條件很簡單，以後不許躲著鐘紅！」丫人家要追你，你總得給機會吧，不然猴年馬月追的上啊。不然我這紅娘，啥時候才算成功哩？
蘇智軒顯然沒想過錦繡會是這麼個條件，他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呢。不過，以前他再怎麼傷心，錦繡也從來都不會安慰的，她只會默默的在一旁替他做些事情，從來不會說這些。今兒個，是咋啦？
可是今兒個錦繡這一出不重要，柳小芸那一出才是最致命的。他心里很清楚這一切，只是有些難以接受罷了，畢竟曾經他掏心掏肺的對她好過。
也許這樣也好，就是這一刀，了解了他所有的希望，正好是個重生的機會。只是這親事，目前而言他真的無心去談。
「我只能說我以後不避開她，但是這不代表我接受她了。你得告訴她事實，否則將來害苦了她，可別來怪我。」
得到了蘇智軒的答案，錦繡算是滿意了。鐘紅那里，她早已問過，那姑娘是鐵了心的想要試試敲開蘇智軒的心房，有這機會，她何不成全那個姑娘呢？
拍了拍蘇智軒的肩頭，感情的事算是到此為止。
「哥哥，我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你不是經常去江南那邊上絲綢緞子的貨物嗎？你來年能不能給我弄些蠶苗回來？」
蘇智軒一听，立即轉過頭望向了錦繡。
「你弄蠶苗回來做啥？那蠶苗可是靠吃桑葉才長得好的，俺曉得你家門前有幾顆桑樹，但是那遠遠不夠的。」怪了，繡兒也沒出過門，咋就想起來養蠶這回事了？
「弄回來自然是養哩，桑樹咱能擴展開來，就是那蠶苗不好弄，你明年等蠶苗出來的時候，去給我弄一些回來唄。我也不會取絲，頂多就是喂到蠶裹好了繭子，直接將繭子賣了就是。就那樣，應該也能掙些錢。」開玩笑，前世她從六七歲開始就給舅媽幫忙采桑葉喂蠶了，從蠶苗開始，一直到將蠶繭收起，她都能一一完成。
但是這些可不能給人曉得，不然非得將她當作了妖怪不可。
好在，她有個讀書識字的爹，一切都可以推到爹爹的身上。
「你會養嗎？」
「我只是在書上瞧見過，但是那本書已經不見了。所以你去弄蠶苗的時候，也記得幫我問問咋養，回來跟我說了，我就會了唄。」錦繡嚼著舌頭，費盡心思想要說服蘇智軒給自己帶蠶苗。好在蘇智軒向來比較相信蘇錦繡，這會子沒說多些時候，他就點頭應下。不過兩盒蠶苗，養不活就養不活吧，左右給她試試看。
「行，來年春天，我就給你把蠶苗帶回來。你也幫我一個忙，柳、小芸她小姑的情況，別告訴娘。」他曉得就行了，娘親本來已經很生氣了，要是曉得柳小芸的小姑是個那樣的，定會更生氣的。
蘇錦繡點了點頭，忽然朝著他吐了吐舌頭，說不出的俏皮可愛。
「最後一件，不，兩件事，待會子我們回去的時候，把你的舊帳本借兩本我拿回去瞧瞧。明天一大早，駕著你的馬車，到我家來。」
錦繡一家子吃過了飯，也沒啥事可做。田地，蘇家是不種的，那些田土都租給了族里的族人去種，只要他們每年將該交的賦稅交了一半就行。
倒是沈氏，閑在家里無聊，便在院子里邊上的小菜地里種了些蔬菜，此時正慢慢冒了出來。
錦繡瞧著那些可愛的小菜芽，嘴巴就開始饞啊。女敕油油的蘿卜秧，加上幾塊女敕豆腐，煮成一鍋清湯，在這個炎熱的氣候里，絕對是一碗好喝爽口的湯。
想著，錦繡便有了行動，拿了個小筲箕，就跨進了菜園子，每一窩里面挑出來一些小菜芽，放到筲箕里。其實勻菜芽對菜本身來說，也是一種好事，播種的時候為了防止有的種子不芽，所以每一個窩里面撒的都比較多，長起來也是一大攏。
小菜芽當然還行，但是當它們越長越大的時候，擁擠的形勢就成了阻礙生長的問題。錦繡這樣，不過是在為那些最終留下的菜芽鏟出未來的障礙罷了。
挑了約莫有一筲箕左右，錦繡就起身端著進了堂屋，與蘇玲瓏，沈氏一起細細的挑選起來。
沒等他們挑完，院子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苟富春一家子，過來了。原來苟富春心里念著錦繡的法子，根本就沒再去賣肉，而是回到家就拖了自己的媳婦兒和狗蛋朝著蘇家來了。
剛一進門，誰都沒有料到苟富春的媳婦兒江氏會問那麼一個問題。
「嬸兒，那個柳小芸上你家來干啥了？」沈氏不疑有他，也曉得平日里的江氏不是愛說閑話的人，就將柳小芸上門為蘇智軒說親的事全盤托出。
沒想到，她听了之後，立馬對著還擺菜芽的桌子就是一拳頭砸了下去。
「砰——」回應，震天動地，響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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