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書生 (四十三)技驚襄陽 上

作者 ︰ 梁迪

襄陽城,

君山湖畔。

一片夕陽晚景,赤練如火熾紅了大半個天空,看晚霞與湖面輝映成趣,水天一色嫵媚山顏。

微風輕逐著流雲,在波光粼粼的淺灘處,三三兩兩的水鳥與白鶴,正趟著水波覓食,偶爾追逐相戲。

近前碼頭處,不見漁夫,唯有一扁孤舟,栓在一根木樁的倒影里,顫顫巍巍,依偎在水光暮色里。一切都是那樣的靜謐美好,一切都浸潤在生命的芬芳與光澤里。有一美髯須公,盤膝坐在湖岸堤上,夕陽拖長的背影里,沒有半絲孤單。身著一襲素色的白袍,髯長二尺,面白如皙,落日美景的輝映,更顯得豐姿古雅。唯肩背與衣袖處,干淨的打著幾個補丁,不說的話,沒人會以為這是個乞丐,而且是丐幫中分舵主花棋子。尤其膝上橫放的一把七弦瑤琴,梧桐作面,杉木為底,通體髹紫漆有斷紋,琴形制式古樸渾厚,作圓首與內收雙連弧形腰。琴頭處下垂一撮金絲黃穗,隱隱透露了它的不凡來歷。

花棋子手撫過愛琴,眼楮里忽現一絲不舍傷懷,卻一閃即沒在嘴角揚起的微笑里。音者,一曲肝腸斷,天涯為知音。回想起幾日前,與啟得發的相聚,知音依舊,只是時事迫人,唉…是不是將死的人,才會越發珍惜這花花草草,和那一縷陽光,那一陣清風…都說光陰似流水,清風何嘗不是?風動風止風不盡,拂過身旁,便帶走方才,即使回首,卻已不是從前。

芰坐青松老,

流波漫幻長。

紅雲悠所至,

霞火淬浮陽.

……….

花棋子輕哼漫喚吟唱處,手撫琴音指弦彈落,松沉悠揚的曲調,輝映了這晚照的靜謐曠遠。心隨指動,或散、或泛、或滑三音交錯、變幻無方、悠悠不已之中,水光雲影、風聲鳥語乃及生平復雜之思,盡蘊涵表達。如天地萬物在其聲中,忽感懷心志一泄千里,忽音淨精微縹緲入無。是人在撫琴,還是琴在鳴我?以致無聲之樂渾然忘我之境。

「啪!啪!啪!啪…」一陣刺耳的鼓掌聲突然響起,突兀煩心,花棋子循聲一看,卻是丐幫北派執法長老凌天下突然到來,身後還跟著周昆長老和幾個丐幫弟子。

「中分舵主,好雅的情致,好高的琴技啊,哈哈哈哈。」卻是凌天下走近的說話。

「卑職有失遠迎,罪過罪過,中分舵主花棋子,參見北派執法凌長老,參見周長老。」花棋子急忙起身作揖,連連行禮相迎道。

「不知者不罪。」凌天下嘶聲說道,一旁的周昆長老卻「哼」的一聲,厲眼相視。幾人走近花棋子身前丈余地,才停下了來,竟分開來呈包圍的氣勢。

「不知凌長老,有何吩咐?」花棋子躬身問道,卻也不怕。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似乎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為,與啟得發知交,便早知有今日。意料之外卻是,來得是北派執法凌長老,而不是南派執法長老藍瘸子。幸好日前听了啟得發一言,立馬把身邊的妻小,送回鄉下外家去了。哎…時事迫人,卻想不到這麼快。

「你該猜到有今日吧?」凌天下看著花棋子突然冷笑地問。

「卑職不知,還請明示。」花棋子回答道。

「哼….明白人給我裝糊涂?」凌天下森然語︰「無規矩不成方圓,本派幫規你可知曉?」

「卑職當然知曉,深知熟背不敢有忘。」花棋子肅然回答道。

「哦?你且說來與我听听。」凌天下說道。一旁周昆卻已經是吹鼻子瞪眼,凶相畢露了︰「如若有半點說錯,休怪我幫規伺候。」

「這個自然。」花棋子微微一哂語,凜然答道︰「丐幫幫規八條十戒︰一要天地君親師;二要受祖師爺的教化;三要孝敬父母;四要敬兄愛弟;五要謹遵國法……」

才說到第五條,卻听凌天下不耐其煩地打斷︰「沒工夫听你逐句叨叨,但說十戒。」

「是,凌長老。」花棋子一笑,接著答道︰「丐幫十戒︰一戒‘越邊抽舵’不準投旁門及同道;二戒‘頂色臥蓮’不準嫖同行之妻;三戒‘引馬上槽’不準暴露自家做的壞事;四戒‘點水發線’不容內奸行徑…」

「好!」凌天下再次高聲打斷花棋子說道︰「單說第四戒,是什麼?」

「回凌長老,第四戒‘點水發線’不容內奸行徑。」花棋子答道,心里卻是暗自一沉。

‘啪啪啪啪’凌天下連鼓了幾下掌,冷笑不已︰「花棋子果然是月復中有肚墨之人,門規幫法背得只字不差啊。」

「本是卑職份內事。」花棋子淡淡回答,心知今日再難善了。

「你可知冒犯了幫規十戒第四條‘點水發線’,該當受何懲罰嗎?」凌天下斥道。

「若內奸通敵,罪當凌遲處死。」花棋子答道︰「不知凌長老質問我何意?卑職仰頭不負青天,俯首不負厚土,自問無愧于心。」

「哈哈哈,難道大奸大惡之人,都會自己招認罪不可赦嗎?」凌天下冷笑語。

「卑職雖然職位地下,但也是與長老同在祖師爺面前發過誓願,無妄之詆毀,卑職也是有所不受!」花棋子凜然不屈語。

「好個大義凜然,來人!」凌天下一揮手,周昆忽然轉過頭去大聲喊叫︰「把人帶上來!」

話音剛落,呼啦遠處奔來數人,竟帶有女人和小孩的哭聲,花棋子聞聲卻是全身一顫,大驚里身涼如墜冰窟。不一會,來人已到跟前,花棋子眼見之處,臉色慘白,氣得直哆嗦。

「老公…快救我與麒兒…嗚嗚嗚。」卻是女子哆嗦著摟著懷中少兒,對花棋子哀哭語。

「阿爹,我怕….嗚嗚嗚。」麒兒滿眼驚恐的哽咽著,稚聲向花棋子哭訴。

「擄劫同門妻兒!你們這是意義何為?」花棋子激動大喊起來,欲撲前去救妻兒。

「你還不認罪?」卻是周昆和幾個弟子擋在在面前,兵刃相對,厲聲質問︰「你若不是做賊心虛,何以要把家眷偷偷遣送開去?」

「何罪之有!我花棋子如果背判本門,必自絕以謝天下,你們怎麼可以含血噴人!」花棋子說著往懷中一探,揚手一甩,就往天空飛出一道響箭,方圓幾里地都能清晰听見。

「誒喲!還搬救兵嗎?幫主來了也救不了你這個通敵逆賊。」凌天下說道,一揚手,周昆揮舞著手中蛇杖,就向花棋子撲了過去。

上來就杖走偏鋒,招招要害,毒辣至極。花棋子怕傷到身旁古琴,縱身閃躲躍開去。

「惡賊休走!」周昆大喝一聲,手中的蛇杖,緊跟著他身影一尺遠,猛刺過去,直戳其腰椎上的命門要穴。若是被這一杖戳中,不死也將殘廢癱瘓,陰毒至極。

未經幫會審定,就私定其罪,更上來就下此毒手,花棋子氣不過,探手拉出腰間插著的一把鐵扇,不求相抗,但求自衛。回手一展,鐵扇開如扇刀,其條條扇骨末端邊鋒,均有鋒利的刺刃。旋手虛勁一帶,化解周昆的蛇杖攻勢,叮當一聲火花激閃,鐵鑄的蛇杖與鐵扇相撞,可見周昆下手的勁道有多強悍。周昆身為丐幫北派,八袋護法長老,素以二十四路蛇杖走南闖北,聞名江湖。方才全力一擊,竟然被花棋子的鐵扇功夫巧勁化開,不由一驚,收起了輕敵的念頭。

「花棋子,你要抗法嗎?」凌天下一旁突然大聲喝道。

「我花某人何罪之有?」花棋子執扇護胸回應道︰「幫規一提三審四定,爾等豈能空口無憑入我死罪?!」

這邊正焦灼,卻是從遠處奔來了十幾個叫花子,大聲叫喊︰「舵主!屬下前來助你了!」

花棋子聞聲望去,領頭的正是中分舵的手下,其中三個六代弟子,和近十個四五袋弟子。待近到眼前,看清情形,趕來的一眾人等卻是大吃一驚。

「舵主,發生了什麼事?這幾位難道是北派執法凌長老和周昆長老嗎?」其中一位六代弟子,李立成向花棋子詫異地問道。

「正是凌長老與老夫!」周昆橫眉立目,傲慢道。

「丐幫六代弟子李立成等,參見凌長老與周昆長老。」李立成等人紛紛彎腰恭敬施禮道。

「哼!免禮,你們的舵主花棋子,私通幽煞門凶徒,犯下的可是死罪!」凌天下手指花棋子,斜眼對李立成等人道︰「你們閃開!我身為執法長老,今天就要清理門戶!」

「啊!….」李立成等人聞言,又是大吃一驚,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如此復雜棘手。眾人回頭看看舵主花棋子,又看看有備而來的北派長老等人,竟然還有舵主的家眷被扣押其中,一時感覺事態嚴重,人人自危噤若寒蟬。

「花棋子,你還不伏法,難道還想要繼續狡辯抵賴嗎?」周昆提杖再次逼近問。

「花某人自問頂天立地,從沒有做對不起祖師爺的事,何罪之有?我身為南派丐幫總壇中分舵主,豈可能任由你們私立公堂,越界執法!」花棋子橫扇怒斥道︰「何況幫規罪不及親眷家人,你們怎可以強擄我妻兒要挾我就範?試問你們眼里,還有道義幫規嗎?」

「哈哈哈哈!好個道義幫規,好個強詞奪理!哈哈哈哈。」凌天下氣極反笑︰「你背著祖師爺結交歪魔邪道,便是死罪!我若不抓住你妻兒,你豈不是要遠走高飛了?哈哈哈哈,荒謬!來人!執法令牌在此!清理門戶!違抗者殺無赦!」凌天下從懷里掏出一塊令牌,高舉過頭頂嘶聲厲道。

「啊….」李立成等人大驚失色,本來還有救護花棋子之心切,但聞凌長老此言,又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懾人心。

「可是凌長老…弟子有話要說…」卻是李立成身後的弟弟,李立人站出來說話。李立成聞言緊張的心驚肉跳,違逆執法長老清理門戶,是要死罪的啊。但舵主花棋子卻與這兄弟倆,情如父子,若不是舵主當年收留救護,只怕兄弟二人,早就暴尸荒野喂了豺狼了。眼前卻是北派的執法長老要殺南派舵主,于情于理也有不妥,所以李立人冒死相諫言,卻也是李立成心中之言。

然而周昆長老,竟擎起杖尖對準了李立人胸膛,陰森語︰「難道你想維護叛徒,與之同罪?」

「弟子萬萬不敢,還望長老明鑒。」李立人急忙解釋道︰「但是花舵主,畢竟是南派執法藍長老一手帶出來,如果要對舵主執法,是否要問過幫主許可,或者告知藍長老才妥當呢?」李立人初始小聲說著,但因句句是理,話到最後自正氣凜然擲地有聲。身後的中分舵十幾個叫花子,聞言幡然醒悟,也都紛紛贊同語。

「立人言之有理,凌長老明鑒啊。」

「立人師弟說的對,還請凌長老等藍長老來了再行執法吧。」

「對啊對啊,立人師兄言之有理,如此方能服眾啊。」

「立成師兄,快讓舵主再發響箭,通知執法藍長老過來吧」

…….

「住嘴!都tm給我閉嘴!」卻是凌天下惱羞成怒的呵斥︰「爾等小乞丐,從來只有低眉順氣的份,本執法長老清理門戶,幾時輪到你們開口說話?難不成你們還敢造反了不成?來人!給我拿下!」

凌天下說完,隨身帶來的弟子皆涌上來刀兵相見,眼看惡戰一觸即發。

「住手!」花棋子見形勢危急,大喝一聲里,甩手又是第二只響箭劃破暮色淒厲蕭然。那最後一抹落日余暉,灑在他魁梧不屈的身上,自有一種俠肝義膽,一份氣宇軒昂。不能讓屬下李立成等人,無辜牽連受殃,急令語︰「中分舵的弟兄們听令!速速讓開!一切等藍長老來了再行定奪!」

「是!屬下遵命!」李立成等人聞言站到花棋子一旁,皆向花棋子恭然受命。這卻等于是承認了花棋子仍是丐幫分舵主,至少在執法藍長老前來定奪之前;也等于是站在維護舵主一邊,抵抗北派越界執法了。

「哈哈哈哈…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兒,膽敢違命抗法?」凌天下狂笑著,身形一晃鐵棍急揮,不待眾人分辯,沖進了人群里大開殺戒。事發突然,不敢還手又不及閃避里,慘叫著已經倒下兩三個人。

執法長老權威極大,僅次于幫主一人,負責幫內諸事執法。等若一家之總管,只是丐幫有兩個總管,分南北執法長老而已。平日里小乞兒若是不能按時孝敬幫資,挨頓打罵事小,被趕出地盤成為流丐是常有的事,甚至遭受幫內私刑丟了性命,儼然「高高山上一根棒,好活一陣是一陣」。因此這一般丐戶階級分明,從來小心低氣,服著上司,與奴一般,不敢觸犯,想見當今丐幫紀律之嚴明。而今李立成等人,不顧身份低微,竟然敢公然維護花棋子,忤逆凌長老。一來是因為花棋子平日里,對屬下愛護有加深得人心;二來此次執法,北派凌長老審南派舵主,便有越界之嫌;兼是在沒有幫主,和同為執法長老的藍瘸子參與下私自而為,自然不服人心。然而,花棋子眼見平日愛惜的弟子屬下,因為自己拖累而枉死,說不得也要抗法一回了。

「住手!禍不及同門!」花棋子大喝一聲,鐵扇飛舞勁氣橫流,與凌天下的執法鐵杖生生對了一招。‘砰!當啷’連聲巨響,火花飛濺,竟是硬生生架住了凌天下的鐵杖殺戮。

「逆賊敢爾?公然抗法!殺!殺!殺!都給我殺了,清理門戶!」凌天下聲色俱厲地吼叫著。

「啊!」卻是一聲慘叫,花棋子架開凌天下的鐵杖循聲望去,卻見弟子李立人,赤手空拳的被周昆用鐵杖貫入了胸膛,凸目慘狀。

「立人!」花棋子一晃身影逼向周昆,周昆只得抽出鐵杖退避。‘噗’一股血箭從立人的胸膛噴向花棋子,霎時染紅了那一襲素衣。而花棋子看向懷中的立人,早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立人!」難以置信李立成哭喊著,撲上前來,抱住弟弟尸首,痛不欲生。

「他手無寸鐵,犯了何罪?你們竟然草菅人命!」花棋子悲憤之極,怒視凌天下、周昆斥道。

「通敵內奸,與你同罪!」凌天下應道,屈身欲撲之際,突聞有人高喊︰

「藍長老來了,請藍長老主持公道!」

原是遠處迅疾地奔來數人,其中就有南派執法長老藍瘸子。中分舵一干乞丐眼見,心里一寬,便有了伸張道義的希望。凌天下與周昆卻對望一眼,猛地同時舉杖向花棋子戳了過去,勁風呼嘯里,一左一右直擊花棋子要害。兩大丐幫長老,同時畢盡全身功力的一擊,便是幫主也得忌憚三分,何況區區一舵主哉。事發突然,毫無征兆,花棋子也沒想到堂堂長老會突然聯手偷襲,實是避無可避,生死一瞬,仿佛瞧見了妻兒眼里那抹絕望的神情。

‘砰’的一聲巨響,兩根鐵杖交叉同時擊在了地上,塵土飛揚,驚起了遠處覓食的水鳥,呼啦一聲撲楞著飛走了。凌天下與周昆卻駭然,聯手致命一擊竟然落空?而方才花棋子站著的地方,早已不見了人影。

「我來晚了嗎?」卻是一聲平靜而突兀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聲音雖小,字字如雷貫耳,驚得眾人目瞪口呆。什麼時候,人群里突然多出一個頭戴斗笠的人來,而其身旁,恰是方才絕不可能逃生的花棋子。來人是怎麼出現的,竟無人能看清,而且是在一瞬間,于二位長老的杖下把人救走。中分舵的乞丐兒們駭然里俱有感激,而凌天下周昆等人,則是如臨大敵般凝重了。

沒有人回答他,斗笠下面一雙精光四射的眼楮,卻透過藹藹暮色,在打量著四周情形,目光忽然停了下來,落在花棋子妻兒身上。

「老公…你沒事吧?」花棋子的老婆已經驚嚇的沒有了哭泣。

「阿爹…我怕….」麒兒看著花棋子動了動,卻被看護他的乞丐攥緊在手里。

斗笠人的眼光,就忽而溢出了騰騰殺氣,雖沒有言語動作,那周身彌漫的詭異氣場,卻是驚得被他目之所及的一干人,不自覺里退後一步。霸氣!凌天下心里一沉如臨大敵,此人竟然功力深厚如斯。

「花棋子!出了什麼事?」藍瘸子說著,才帶著吳不同與吳不鳴兩位長老姍姍來遲。

看著場中一干丐幫弟子,圍著花棋子和一個頭戴斗笠的陌生人,竟然還有幾個門人弟子傷亡,李立成抱著弟弟的尸首正痛哭流涕,藍瘸子不由凝重不已,疑竇叢生。而中分舵的幾個乞丐終于盼到了本派執法長老來,如獲救星般圍上來,三言兩語地告訴他所見所聞,卻說得藍瘸子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凌天下唯一忌憚的,卻是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斗笠人。見藍瘸子來了也懶的招呼,遞給了周昆一個眼色,周昆自走到藍瘸子旁邊,叨叨地說明緣由,卻慢慢說得藍瘸子,與一眾丐幫臉色巨變起來。

斗笠人卻仍是一動不動地立著,冷冷目光看向扣押花棋子妻兒的幾個乞丐,而花棋子也不言語,抱著必死之心,除了不舍妻兒外,無甚可說的。呼呼聯袂勁風傳來,竟又多了四個蒙臉的身影,飛快的穿過暮色趕來,看來卻都是功力不弱。更給天色漸暗的氛圍,增加了一抹詭異肅殺。丐幫眾人微微一陣騷動,但見其中一來人奔向花棋子,低聲執手相問︰

「花老弟,你受傷了嗎?….是我害了你啊….」

花棋子聞言卻是渾身一震劇烈顫動,半響看著蒙臉人喟嘆一句︰「你又何苦趟這趟渾水…我本還指望你來托孤…」

「賢弟何出此言,萬萬不可啊。」來人連聲勸慰。

「二位前輩不必多慮,晚輩還等著二位合奏之盛宴呢。」卻是斗笠人忽然低聲的說話,

花棋子一愣,卻听執手之人笑了笑語︰「賢弟日後便知,你我事小,當務之急是救了弟媳與佷兒再說。」

花棋子暗嘆一氣回答道︰「托賢兄一事,今日我若有不測,妻兒日後,還請代為關照,不勝感激矣。」說著竟要拜。

「這…這…你要士為知己者死嗎?呵呵呵…」來人淒然語︰「你覺著我會讓你一人獨去嗎?」

斗笠人听著二人小聲對話,卻是一愣紛然。頓了頓,忽然提高了聲調大聲問道︰「請問花前輩,那二位可是您的妻兒?」

其聲如洪鐘,卻听得眾人振耳發聵般愕然不已,驚見其內力深不可測。

「正是…」花棋子說道。話音方落,斗笠人一閃身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闖入了丐幫里。還未待眾人看清楚其如何動作,‘蓬蓬啊啊’幾聲響,卻見押著花棋子妻兒的乞丐飛了出去,倒地呻~吟不起。而斗笠人也不停留,轉身如旋風一般,卷起女人和孩子,瞬間就往原處躍了回去。

「惡賊敢爾?」凌天下和周昆同時躍起,雙杖分別上下兩路,直擊斗笠人後背。此時乘他雙手都挾著女人與孩子之際,才出手半道截擊,可謂是用心險惡了。千鈞一發之際,斗笠人忽而往前一送,向花棋子推出母子二人,竟于剎那間,快得不可思,轉過身來橫眉怒吼。「噫哈!」一聲狂嘯,掃出一腳。「 」然聲響,接著當啷幾聲金石撞擊,火光四濺,猛烈的勁風激蕩起場內眾人衣袂。凌天下與周昆的雙杖交擊,何止千斤力道,竟然生生被他血肉之軀一腳擊潰,真可謂是技驚四座。斗笠人卻也不乘勝追擊,在眾人膛目結舌的眼光里,一閃回復原處。而那一去一回的搏擊,瞬息完成,仿佛就沒有動過一般。

「來者何人?竟敢管我們丐幫的家事?」凌天下橫杖怒斥語,卻再不敢貿然進擊。

「一介匹夫而已,管你家事還是幫規,總不能傷天害理違背國法吧?」斗笠人冷哼語︰「難道丐幫的幫規,可以挾持婦孺欺凌弱小嗎?」

面對質問,凌天下卻怔然無言以對,倒是一旁的藍瘸子,緩緩走上來道︰「說的好!本幫八條里第五條,就是‘要謹遵國法’。這位壯士,待本人處理完眼前幫內事物,自當好好討教一二。」

這輕輕的三言兩語,既是認同了斗笠人方才救人之舉,也是不懼其武功高強的不卑不亢。斗笠人由衷佩服︰「果然不愧天下第一大幫,在下佩服。」

藍瘸子卻不領情,哼了哼,徑直看向其身後,正撫慰妻兒的花棋子。

花棋子一旁聞言,放下妻兒看向藍瘸子,連忙走上前去抱拳行禮︰「卑職參見藍長老和二位吳長老。」

「花舵主免禮,我且問你。」藍瘸子的臉色竟然陰晴不定地說道,可見其內心的苦痛掙扎︰「你真的犯了幫規十戒第四戒嗎?」話音剛落,惹得乞丐幫眾一陣騷動。

「卑職不敢,通敵之罪誓死不受。」花棋子一揖語。

「好!不枉我與你兄弟一場。」藍瘸子拄著拐杖,一戳一戳地走近花棋子說道︰「凌長老說你通敵,可有此事?」

「沒有!卑職願一死以正清白。」花棋子看著近在咫尺的藍瘸子,也不閃躲,忽而微微一笑語。

「好!好!好!….我藍瘸子一生從未看錯人,相信今日,也不會看錯你這位兄弟,哈哈哈哈。」藍瘸子忽然大笑起來,似乎有點欣慰,又似乎有點悲壯。南派執法長老藍瘸子,素來秉公執法德高望重,所以一眾弟子門人,都是肅然听著他定奪不敢妄言。凌天下卻冷冷地哼了一哼︰「藍長老可不要徇私哦。」一石激起千層浪,丐眾里又是一陣騷動。藍瘸子只是看著花棋子,一舉手,不言自威,霎時場面就安靜了下來。

「凌長老說你結交邪派幽煞門,藍鳳堂主啟得發,有沒有這回事?」藍瘸子一字一頓地說出口,拄著的手杖竟無形中吃力,噗的一聲戳入了泥土里。

這擲地有聲的一問,震耳發聵直擊人心。花棋子聞言,微微一愣,忽而無聲地苦笑起來。場面卻靜的出奇,斗笠人也是一怔,精光四射的雙眼在暮色里分明。而先前與花棋子兄弟相稱的蒙面人,與一幫丐眾一樣,都在緊張的等著他的回答。

「是的」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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