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富貴咽了一口口水,然後說道︰「孫仵作說,那個凶器最有可能是一雙人的手。」
「什麼?人的手?」樂天吃驚不小。
「孫仵作是這樣說的,是被人的手活活撕開了肚子,掏出了內髒。」吳富貴又說道,「孫仵作說這種作案手案極其罕見,那種對被害人的仇恨已經達到了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地步。」
「周伯這個人會和誰結下這麼大的仇呢?難道他有私下有鮮于人知的秘密?」
「還有一點,」吳富貴補充道︰「按孫仵作的推斷,周伯的死經歷了一個痛苦的過程,但李捕頭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打斗的痕跡。換句話說,周伯從頭到尾都被對方完全控制住了,他是在動彈不得的情況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對方掏空了身體。而且周圍的鄰居也沒人听到一點聲響。「
樂天不敢想象那是一個多麼殘忍的過程。
「李捕頭推斷凶手要麼是一個身休非常強壯的人,要麼就是凶手不止一個人。但是在鮮血四濺的情況下,屋里屋外居然找不到一個沾血的手印或腳印,這點讓人匪夷所思,在凶手瘋狂的行動中居然能夠不留一絲痕跡,不太符合常理。」
樂天也點點頭︰「李捕頭說的有道理。那床上床下全是血,我進屋的時候就差點踩到了,如果站在床前行凶的話,那血至少會打濕他的鞋底,就是在床上也會留下腳印才是。」
「再怎麼說,那凶手身上應該沾上了血,不過目前還沒找到血衣之類的東西。唉,這案子真是讓人頭痛啊。」
兩人又敘了一番閑話,吳富貴就告辭走了。
樂天又在院子里靜靜的想了一會兒。
三更時分,待如雪睡熟之後,樂天悄悄的溜下了床。
樂天帶上布包上了街。
街上一片靜謐,淡淡的月光若明若暗灑在街上,除此外就是個別商鋪懸在戶外的燈籠還亮著。
樂天快步朝周伯的院子奔去。
他本能的感到這案子有些蹊蹺,但是白天看現場的時候,他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于是他打算晚上再去查驗一下。
一個打更的老漢提著燈籠走了過來,樂天閃到黑暗中去,沒有必要讓別人知道。
周伯的院子關著門,院牆並不高,樂天一下就躍了過去。
廳門半掩著,樂天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屋里漆黑一片,那股嗆鼻的血腥味還彌漫在空氣中。
樂天掏出了羅盤。
羅盤是修道之人最常用的工具,用途很多,而樂天的這個羅盤是他師父傳給他的,在羅盤中間的凹槽里瓖嵌了一塊指甲大的‘靈魂寶石’,這是他師父早年從丹鼎派的一個煉丹師那里得來的,可以極大的增強羅盤的靈敏程度。而憑樂天現在上百年的修為,還很難靠自身去感應異物,除非對方暴露的過于明顯。
羅盤上沒有什麼動靜,雖然屋里很黑,但窗外隱約的光線還是能夠讓他看清羅盤。
樂天走到了臥室門口,他想到了屋里地上的血,于是推開門後,他一下飛身上了床對面的一張小桌子,蹲在了上面。
臥室並不大,他站在上面,羅盤足以感應整個房間。
房間里唯一的一扇小窗緊閉著,屋里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只有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還在飄蕩。
樂天沒有了悲痛,生死有命,逝者已矣,現在就看自己能否為周伯盡份力了。
可是羅盤沒有反應。
也許是自己猜測錯了,或是時間太久了或是對方太高明了?
樂天又呆了會,仍無結果,只好出了臥室,又到其它的房間里轉了轉。
結果還是沒有發現什麼。
難道真的是人所為?
樂天拿著羅盤往回走了。
月上中天。
樂天在疾步路過一個丁字路口時,他突然感到手中的羅盤動了一下!
他急忙一看,指針向北微微顫動。
他立馬向北邊跑去,不過跑了百十步後,指針又恢復了原狀,目標消失了。
樂天不甘心的又跑了一段,還是沒有動靜。
樂天只好往回走了。
「是城里的游魂野鬼還是與案件有關的玩意?」樂天不得而知。
回到家,上了床,樂天一夜無眠。
身邊的如雪不知不覺中把他緊緊的抱住了。
第二天早上樂天和如雪正要上街買東西,迎頭又撞上吳富貴。
「有新線索了?」樂天先發話了。
吳富貴搖搖頭,臉色死灰。
瞧著他那張哭喪的臉,樂天心里一緊。
「又有人死了?」
吳富貴沮喪的點點頭。
旁邊的如雪氣呼呼的說道︰「吳公子,我拜托你,能不能帶點好消息來,從林中發現女尸到現在,你簡直就成了個喪門星。」
吳富貴握著手中的扇子,瞅著二人,困窘的很。
「唉,這也不是他的錯,他就是個無事忙。」樂天說道︰「說吧,誰又死了?」
吳富貴這才說道︰「李捕頭死了」,聲音低得象蚊子一樣。
「啊?」樂天真得沒想到是他。
「不僅他死了,他老婆也死了。」
「這、這——」樂天感到事情有些嚴重了。
旁邊的如雪也是花容失色,結巴的說道︰「我記得他們還有個十來歲的兒子呢?」
「他前幾天就去城外的姑姑家了,倒是躲過了一劫,今天一大早他姑姑帶他回來,就發現他爹媽雙雙死在臥室里。」吳富貴幾乎帶著哭腔。
這個時候,徐錦鵬也來了。
「听說張捕頭兩口子也死了,城里的人都在議論紛紛,我眼皮跳得厲害,心口發慌。」徐錦鵬也是一臉惶恐。
「是不是死狀和周伯一樣?」樂天問道。
吳富貴點點頭。
「啊?連環殺人案?」徐錦鵬叫道。
「又找不到作案動機?」
吳富貴點點頭,「他家還算得上殷實,可是屋子里什麼東西都沒少,連枕邊的銀錢也沒動。」
「可以排除劫財殺人,還有呢?」
「他兩口子素來夫妻和睦,相敬如賓,這些鄰居們都可以作證,恐怕情殺也沒有根由。」
「那只有仇殺了?」樂天皺眉問道。
「這個嘛,難說了,張捕頭做了二十幾年公差,為人一向稟公執法,不徇私情,期間抓過不少奸邪之徒,得罪了一些人在所難免,不過一幫捕快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何人與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現場又沒有線索?」
吳富貴搖搖頭。
「尸體呢?」
「已經抬到驗尸房去了,孫仵作正在驗尸。」
「走,去看看。」樂天回頭對如雪說道,「我很快就回來,你自己先去買東西。」
于是三個人往衙門走去。
一路上人們都在議論著這兩天的凶案,個個臉上都露出不安。
到了驗尸房,樂天一個人走了進去,另外兩個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場面了。
樂天的心情很沉重,在他的心里,李捕頭是個性情直爽,做事認真的漢子,昨天還在現場忙碌,今天也成了冰冷的尸體。
人生苦短,世事難料。
連同周伯的尸體在內,三具尸體排在了一起。
正在驗尸的孫仵作看見樂天進來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孫仵作,驗得如何了?」樂天問道。
孫仵作面露難色,「這個、這個。」
樂天說道︰「是不是認為在下不是衙門中人,不方便說?」
孫仵作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門外一陣喧嘩,原來縣太爺帶人來了。
「孫仵作,查得如何了?」縣太爺站在門口捂著鼻子問道。
孫仵作看了看樂天。
樂天說道︰「我在這里不方便,你們二位單獨說話。」說罷,就欲出門。
縣太爺一把攔住他,對孫仵作說道︰「樂天道長是自己人,你有什麼發現但說無妨。」
孫仵作這才說道︰「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實在令人費解。」
縣太爺說道︰「有話直說,倒底有何發現?」
孫仵作說道︰「昨天驗過周伯的尸體後,小人認為那凶器就是人的一雙手,當時還不敢十分肯定。今日查驗了張捕頭夫妻的尸體卻驗證了小人的推斷。」
「哦,仔細說來。」
孫仵作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白色的小碟子,遞到縣太爺面前,「大人請過目。」
樂天也湊了過去。
小碟子里面放著兩小塊白色的半透明的東西。
「這個好象,好象——」縣太爺覺得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
樂天倒是開口了,這東西他見過,而且天天見到。
「這不是人的指甲嗎?」
「對!對!就是破裂的指甲!」縣太爺也瞧出來了。
「不錯,就是人的指甲。」孫仵作說道。
「你從那里發現的?」縣太爺問道。
「就在李捕頭妻子的肚子里。」孫仵作說道,「他們三人的手指我都檢查了,完好無損,那麼這兩枚斷裂的指甲就是凶手在挖他們的肚子時弄掉的,現在完全可以肯定凶手的確是用手撕裂了他們的肚子,讓他們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樂天二人都點點頭。
縣太爺說道︰「那趕快查哪個人斷了指甲,如果對得上他必是凶手無疑。」
孫仵作說道︰「縣城里上萬人如何去查,一個個去看?」
縣太爺說道︰「當然是查那些身強力壯的男人,難道婦孺也查?」
樂天盯著指甲說道︰「恐怕縣太爺說反了,要查得應該是女人才對。」
孫仵作一听,贊許的點點頭。
「你說什麼,凶手是女人?」縣太爺瞪大了眼楮。
孫仵作說道︰「道長說得不錯,從這指甲的形狀和光滑度來看,應該是個女人的,剛才我取出來時,上面沾滿了血,我稍微清洗了一下,這上面還殘留著淡淡的紫色,那不是血,而是女人慣用的指甲油。」
「怎麼可能是女人呢,一個男人要用雙手活生生的撕開人的肚子都不是一件易事,何況一個女人?她哪來的膽子和力氣?」縣太爺糊涂了。
「奇怪的事還在後頭呢。」孫仵作說道,「你們再仔細看看這指甲。」
兩個人又端詳了一番,上面的確有淡淡的紫色,除此外也沒看出什麼。
兩個人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孫仵作。
孫仵作說道︰「起初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在你們來之前我去找人做了對比,你們根本想不到這指甲不僅是女人的,而且是屬于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的。」
此言一出,二人大驚。
「你們看看它的寬度。」孫仵作把其中一枚拿起來放到自己的中指上,「你們看,不足成年人寬度的一半,比成年女人的也小了不少。剛才我找了一些女孩子對比了一下,這指甲和八至十歲左右的小孩子最吻合。」
二人都沒有說話,腦子里在想象著一個十歲不到的女孩子如何撕裂了成年人的肚子。
「現在的結論是,第一,如果這指甲是凶手無意中折斷留下的,那麼我們如何接受一個小女孩子用一雙手殺了這三個成年人,第二,如果不是凶手的,那麼這指甲如何又留在肚子里。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啊。」孫仵作說道︰「現在唯一肯定的是殺害他們的是同一個凶手,搞不好這種連環凶案還會出現。」
「這如何是好?」縣太爺愁眉苦臉,剛剛才平息了一件案子,又鑽出來一件,還讓不讓我這個縣令做下去了?
樂天走了出去。
吳富貴迎上來說道︰「天哥,我有個不祥的預感,這事會不會和那個案子有關?」
樂天眉頭一皺,「你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