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晴以前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她一心都不想活了,哪里去管這些財物什麼的,她當然知道除了爹和姐姐以外,宋家的這些人哪里有幾個真心待她的,只是她心系亡夫,無心計較。當看到那麼多人圍攻劉憶時,當下站起來怒道,「住口,你們這樣說我女兒就是打我的臉,三弟四妹,我待你們如何,你們和你們的兒女們就是這樣待我的?」
「二姐這話說的,我們是怕你吃虧,現在的騙子很多,二姐要提防些才是」
「是啊,二姐,我們之前大家不是相處的好好的嗎,現在是你這義女來找我們茬」
……
秋夜晴此時被氣得臉色發青,她的這些弟妹如此的刻薄。劉憶听到這些話仿佛早已料到,見秋夜晴為維護自己,氣的不輕,給了秋夜晴一個寬慰的眼神後,並沒有理會這些刻薄的指責。她依舊看著秋父看帳本時的表情,秋父對劉憶剛剛叫他外公,愣了一下,他原本只當這小女孩不過是寬慰秋夜晴的心,並沒有放在心上,他看到帳本里記載秋家去領的財物,也感到秋家人太過奢侈了,再看看下面他的這些兒女為這事鬧的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想到劉憶畢竟是個外來的丫頭,這樣干涉是否有些過了。他對著下面吵吵鬧鬧的人喝道︰「都給我住嘴,你們是什麼人,是平城秋家的子女們,為了這點錢物吵鬧成這樣,成何體統,簡直是丟了祖宗的臉。」秋父是掌家人,他的話在秋家一言九鼎,他這樣一說,下面的人立刻嚇的住了嘴。
他轉過頭對劉憶說道︰「秋家畢竟是名門大家,你做什麼都要有些分寸,夜晴一直待你很好,你做這些是何意?」
劉憶微微一笑道︰「外公,外孫女做這些也是為了秋家。外公在朝為官,當然知道當今聖上最喜歡臣子做什麼和不做什麼。」秋父听她這麼一說,滿眼深意的看著她。
「平城曾經有一官家,因被人參一本貪污,不僅被罷官,整個家族男人被發配邊疆,女人為奴為婢,若不是那人曾對聖上有功,在朝中又有威望,那定是會被滿門抄斬的。他到底貪不貪誰又能說的清呢,身在高位,想求辦事的明著暗著往里送,就算他不貪,他的那麼多妻妾兒女總有禁不住錢財或者美色的誘惑。
那人更多的是被人故意抓住把柄,因此丟了一生的仕途,毀了家族一世的清譽。這事外公也定是知道的。」
秋父點點頭,說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不貪為官清廉,我的妻妾兒女們我也早告誡過,不許收別人的財物,這事上至朝堂下至平城百姓都知道。」在下面的妻妾兒女們個個趕緊點頭。
劉憶莞爾一笑道︰「外公,剛剛您看過這個帳本,小女拿這帳本其中一件示例,有次宮宴,舅舅家的三妹就取走一件價值近千兩的頭飾,這頭飾原是宮中了個不受寵的妃子預定好的,三妹不顧硬要強取,宋家珠寶鋪掌櫃不得不去親自向這妃子賠罪,並免費奉送上同樣價值的頭飾才平息,據說後來三妹戴著那頭飾進宮,非常風光,不僅讓一幫官家小姐艷羨,更讓原本看中頭飾的妃子看到氣到中途離席,若那個妃子不是失寵的,而是某個正當寵的貴妃,那秋家很可能會引來禍事。」
被指名的三妹立刻說道︰「你這是危言聳听,不過是件頭飾,你拿來大做文章。」
「閉嘴」秋父對這個孫女喝斥道。那三妹頓時嚇得不敢言語。
這時,秋夜生的一個小妾趕緊上前道︰「爹爹息怒,都是兒媳的錯,請看上您孫女年輕不懂事的份上,饒恕她吧,我以後定會好好管教的。」
劉憶不懼秋父的臉色凜重,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小女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妄論朝堂之事,但畢竟事先秋家,小女斗膽,除了剛說的一個事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當今聖上對貪污的喜惡,秋家在吃穿用度的排場上早已是平城共認的數一數二了,若有心人借此來抓秋家的把柄,對外公是大大的不利。」劉憶在心里補了一句,其實哪個朝代的帝王都不喜貪污,但最難避免的也是一個貪字。
「你孩子這是存心的夸大其詞,我們秋家用的是自家女兒女婿的錢財,宋家產業早已大部分過渡到二姐的名下了。」秋夜生听到此不悅的反駁道。
「舅舅,娘親的名字其實應該叫作宋秋夜晴吧。」古代女人嫁人後,冠夫姓,劉憶這意思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宋家的產業仍然是宋家的。秋夜生冷哼了一聲,不開口了。
劉憶又是一笑道︰「舅舅說的正是我想說的其三,就算別人知道秋家用的是宋家的產業財物,但宋家掌家人我義父過世好些年了,士農工商,商是最低的也是沒有地位的,您是否有听過外界的議論,堂堂平城名士秋家,之所以這麼風光不過是用的是過世商人的產業而已。」
秋父啪的一聲,拍了桌子,臉色冷的嚇人,所有人都嚇的跪了下來,不敢言語。
秋父看著劉憶,他怎麼會不知道,劉憶是替宋家出頭,但是不可否認,她的話是說有合情合理,也是給他敲打警鐘,他想到現在朝堂風雲變幻,太子的人和三皇子的人都曾想辦法拉擾他,他不想卷入奪位之戰,若站錯陣,那是滿門滅。他不願意入哪個陣營,也很可能會激怒其中一方,若不謹慎,隨時都有禍端,而且朝中想佔他的位置太多,只待機會。只是被一個小黃毛丫頭這樣的方式來點他,讓他這個在朝堂上曾呼風喚雨的人來說,是何等失面子的事情。
他看著劉憶怒斥道︰「你好大的膽子!」
秋夜晴很少看到爹發這麼大的火,趕緊賠罪︰「爹,小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還請息怒。」
劉憶也是跪在地上,她對著秋父不卑不亢的說道︰「外公,今日孫女言語多有不敬,事後孫女願領責罰。但即便不是孫女說的之前種種,樹大招風,太過招搖本來就易引起嫉妒,招來禍端。另外伴君如伴虎,在聖上眼里,江山最重,若聖上哪天需要充盈國庫了,有罪無罪都不是最重要的。小女一入秋家族譜,不管義父是他姓,小女心里就當是秋家一份子,榮辱與共。俗話說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當厚德載物。秋家百年名聲,外公又是在朝堂舉足輕重的人物,我們這些小輩理當謙卑謹慎有德行的生活,不能壞了秋家的名家風範。」
秋父定定的看了劉憶一會,再看著跪了一地的眾人,吩咐道︰「以後你們的吃穿用度,就照她安排的辦,夜生,夜桐,你們好好管教好你們的兒女們,如果管教不好的話,就送去宗廟。劉憶,你這丫頭太過放肆,罰你打掃祠堂,由王婆婆親自督查。」然後甩了甩袖子離開,眾人也起來,這當口沒敢找劉憶麻煩,只是一起戒備的看著劉憶,竊竊私語的離開了。
秋夜晴驚嚇的握住劉憶的手,她何嘗不知道,劉憶這麼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替宋家出頭。劉憶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說︰「沒事的,不用擔心。」
劉憶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宋家產業能夠平穩的經營,一方面也是真的意在幫秋家,以秋家小輩這麼張揚的顯富,不知輕重的炫耀,早晚會招來災難。她知道雖然那些人對秋夜晴並不好,但對秋夜晴來說,總歸還是一家人,說到底也是為了秋夜晴。這事她知道只要秋家當家人一開口,就事成,如果想說服當家人秋成華,就須拿他最在意的事情入手,他最在意的是仕途、世家的安危和聲譽。
這時一個有些肥胖的老婆子走過來對劉憶說︰「小小姐,請隨老奴去祠堂吧。」
秋夜晴趕緊說︰「王婆婆,還請手下留情。」她知道即便是打掃祠堂,如果存心刁難的話,那是要累半條命的,高門大宅有的是折磨人的方法。
王婆婆知道秋夜晴極疼這個義女,說道︰「二小姐請放寬心,老爺沒有給我其他吩咐,只讓打掃而已。」劉憶也明白其中含義,「娘先回去吧,我打掃完就去找娘,沒事的」秋夜晴點點頭,劉憶放心的跟著王婆婆出去了。
秋家祠堂供奉的是祖宗牌位,劉憶應王婆婆要求,擦牌位,拖地,祠堂很大,劉憶累的也是一身汗,等打掃完已經是傍晚了。回到房間想換下衣服再去找秋夜晴時,發現秋夜晴在她房間里,手撐在桌子上已經在打盹了,桌子上的菜一口沒動,顯然是等她很久了,她鼻子一酸,取了件披風給秋夜晴披上。一披上,秋夜晴醒了,她趕緊拉過劉憶的手問長問短道︰「小憶,你沒事吧,到現在還沒吃飯吧,娘給你備好的菜,這下有些涼了。」丫環們趕緊去重新熱菜去了。
「娘,我沒事的,你看不好好的嗎,打掃而已,我以前經常打掃屋子,沒什麼的,就當動動筋骨。」
「下次別這樣了,父親哪里能容人挑戰他的權威呢,娘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什麼,原本把你帶進秋家就是讓你可以過好一點的生活,可是卻讓你擔當原本就不屬于你的責任。」
「娘,這是說哪的話,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小憶能在這里踫到娘親,小憶感到慶幸,我們就不要這麼傷感了,過些天等我安排好這里的事情,我們就回蘇府看看吧,凌雪托人來說,想和我一起去外面看風景。」這里的環境對秋夜晴的情緒不好,蘇府雖然危險,但人心溫暖,劉憶也有些想念蘇府了。
秋夜晴點點頭︰「好,過些時日我們回蘇府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