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蕊心花怒放。
她已經有了答案︰他注意到她了,雖說還談不上愛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討厭她,甚至還有些喜歡她。
對她來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自己來的的正是時候。
從工作上來說,她到來的時機正逢劇團發展,第一次唱全本新戲,管理上需要改革,她來了恰巧可以添磚加瓦,帶來頗見成效的後勤管理措施。對自己倏忽間萌生的意念來說,也正是玄妙時機。
從情感玄機上來說,隱隱覺得他的家庭正面臨灰暗。她似乎察覺到了他們夫妻間淡漠和隔閡。日子雖然過得波瀾不興,卻分明已潛在一股危機。
蘇蕊還真沒看錯。
這幾年來,丁咚的姓氏成為一束病根,蟄伏在丁一芳心底一隅。他沒想到兒子上學後日益變化,已漸漸習慣冠名在前的高氏之姓,而忘了當初死活想改回的丁氏本姓。同學和老師開口閉口叫「高興」,丁咚居然樂于接受,有時竟像勝過自己的乳名,喜歡別人稱呼他的學名了。
丁咚現在上四年級,雖說學習成績一般,但由于從小跟著ど狗習武練功,身板兒長得壯實,在東門一街兩巷的孩子中,他早已蓋過人稱「小金霸」的金洋洋,成為孩子王了。
可是,快樂的丁咚懵懂不知,在外吃香,在家卻讓父親心生嫌隙。丁一芳對兒子的愛已今非昔比,遠不如紅雀。
不知是為了做給兒子看而有意為之,還是女孩兒本來貼心可愛,紅雀就像丁一芳的掌上明珠般,一直備受呵護。每逢星期天休息日,丁一芳總撇開兒子而帶紅雀去公園,看電影,下館子吃三鮮面。有時他還帶著紅雀去劇團看戲。紅雀雖然開始上學了,可還象小時候兩三歲時那樣,喜歡爬在他的膝頭,在他的搖晃和親昵下渡過他在家閑暇的時光。
這一切讓貞香和丁咚看在眼里早成為習慣。丁咚不以為然,貞香卻有一絲疑慮。她感到丈夫對兒子過于疏遠,這好像是做給自己看的。
由于近年來的淡漠,夫妻間說話不似從前,有些敏感的話她只能放在心里。
貞香很無奈。
夫妻二人盼著再懷孕生子,可盼了一年又一年,至今沒有結果。
後院的石榴樹越長越高大,每年開花結果,個個果實飽滿,粒粒酸酸甜甜,可貞香卻懷孕無期,月復中杳無音信。丈夫的焦慮雖不說出來,但她心里很清楚。她知道他擔心丁家從此無接戶口本的人。
丈夫的心情她了然于胸,她比他更著急。
這幾年她不停地尋醫問藥,郎中卻說無甚大礙,只是開了一些草藥,叮嚀煎服,還告誡她,受孕是一個復雜的生理過程,阻礙受孕的原因很多,要她加強調理人體的陰陽和氣血,切不能心急。
可是,她怎能不急?一晃一年又過,月復中還無動靜。她祈求至尊至善的菩薩,燒香磕頭,叩拜送子觀音。
這段時間,除了清晨,她每天臨睡前還要跪拜禱告一番。多番作為月復中仍無成果。偏偏愈急愈迷,愈迷愈亂,她的經期也隔三差五超前錯後不規範了,子嗣之虞鬧得她真有些心力憔悴,一籌莫展。為此,夫妻二人都有些垂頭喪氣了。那份情雖在,可在耕種與收獲不相匹配的懊惱之中,無可奈何,淡然了許多。
蘇蕊恰在這時出現,且活躍在丁一芳的身旁。
就像一枝即使視而不見也爭春怒放在腳邊的月季,頑強地搖曳著身姿。這朵月季隨時展開眼簾似的葉片,朝著目標孜孜以求。
蘇蕊盯著,想著,眼前一片繚亂,心底一泓春水蕩漾。
只是……
蘇蕊苦悶地想,他對我好似渾然不知,不冷不熱,不卑不亢,他是真有這麼呆,這麼傻,還是另有原因……
蘇蕊有時也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時間有些茫然。想著自己來這異鄉的花鼓劇團到底是為了什麼。可是,當她一想到新婚第二天就離家,單憑書信來往的丈夫,想到新婚之夜丈夫的陽痿不舉和惶恐的眼神,黯然神傷。
楊濤在抗美援朝戰場上不幸負傷,傷了脊椎神經,按醫生的話說,需待時日調養,才能重振雄風。楊濤在戰場立功,被晉升為副連長,回國後部隊給他一個長假,讓他結婚娶媳婦,休養好了再回部隊。新婚的窘態讓他不想再留在蘇蕊身邊,提前回部隊了。
蘇蕊絕不滿意這門婚事,不單是因為丈夫新婚之夜的無能,還因為這是父親一手包辦的婚姻。
蘇蕊的父親蘇常令因為楊濤的父親是律師,曾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因此和楊家聯姻,算是報恩。蘇常令時運不濟,娶了個從小嬌生慣養,娶過門就紅杏出牆的妻子,後來惹來的人命官司讓他一貧如洗,若不是楊律師運籌帷幄,施以解救,他恐怕還會有性命之憂。實在不知情為何物的蘇常令拿女兒報答楊家,以為自己做了一件于己于人的天大好事。蘇蕊臨來雲江前,跟父親大吵了一架,她抱怨是父親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賭氣說再也不回家了。
在蘇蕊看來,楊濤硬朗的身子板和雷厲風行的軍人氣質值得欣賞,但並不可愛。她承認,他是個好軍人,可不是一個好丈夫,起碼不懂得柔情蜜意。
她與楊濤從小隔著兩條街,既不是青梅竹馬,也非夢中情人,楊濤在軍中服役時,蘇蕊在學堂念書,即使擦身而過的機會也沒有,哪來那份眉目傳情和心心相印的情意。可是,不熟悉的兩個男女居然成了夫妻。
從小愛看看言情小說,喜讀愛情詩句,心底充滿羅曼蒂克的蘇蕊,一向鐘情于風流倜儻,神采飄揚的男子,她一直尋尋覓覓,希望遇到這樣一個人。
沒想到,丈夫的一聲托付,江漢平原一行成就了她的心願。
見了丁一芳,蘇蕊認定他就是自己的夢中情人。
那頎長的身軀,含笑的桃花眼,方正而白淨的臉龐,柔軟而卷曲的額發;那敞開的衣領,白色的回力鞋,在她看來好生令人心動。
她覺得丁一芳身上有一種成熟男子的魅力,有一種獨特的豐儀深深打動了她的心。當那天在貞香家第一次見到他,又在戲台目睹它的風采的時候,驚鴻一瞥,不禁讓她心旌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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