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流光 第17章 所謂機緣(補全)

作者 ︰ 千歲憂

其實薇寧並沒什麼大礙,宋語荷只是輕輕踫了她一下,那力度本不至于推得她掉落河水,當時她不過是借勢而已。

今日之事看似是找蔣顏兒的麻煩,然則究竟是沖著誰來的,薇寧心頭雪亮。韓萱雪想做什麼她從來沒放在心上,跟這些女孩子斗說實話薇寧不屑,所以這些日子她刻意避讓,盡量不出風頭。可既然人家找上頭來,她又何必客氣。一路走來,她早看出兩位女史對女學子之間的明爭暗斗完全沒放在心上,大概內廷官也是如此,人有貴賤之分,出身如何門第如何永遠被世人看重,今日她若吃下這個暗虧,只會讓韓萱雪等人欺壓之心更甚,還不如將事情鬧大,小小爭執變成人命關天的事,內廷官總不好坐視不理。

于是她落水了,裝作無力掙扎嗆了幾口水便駭暈過去,其實是閉了氣任自己沉入水下,五月的天雖然不冷,河水卻冰涼得緊,水流透過薄薄的衣裳鑽進來,河面上隱約有光和慌亂的人聲,她微閉雙目,在心里計算時間,只等著上面的人急夠了再自己浮上去。只是沒料到會有人多事將她救起,正是那個身份莫名的男子!

如此也好,反正她早好奇得很。此時她已喝過藥,在官船上派來的僕婦服侍下換上干衣,獨坐房中猜測著救了自己的人是什麼身份。

這船上的人全是男子,薇寧被他抱上船救治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從未與男子這般親近,無奈惟有繼續裝暈。稍晚時奎總管看了她一回,乍一見便認出來曾有過兩面之緣,當下沒有多想,還一臉親切地告訴她,可在這船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官船,又請了若虛先生給她診治,怕落下寒癥。

薇寧試探著打听這船上主人的來歷,奎總管沒有多想,只說主人家姓蕭,自京城來,如今與他們同路回京,互相照應也是應該的。

說起蕭這個性,薇寧心頭突地一跳,如今的聖上可不就是姓蕭,難道這蕭姓男子……

昭明女帝出自隴西蕭家,選秀入宮為妃,因容貌絕美受寵于先帝。她天資聰穎,又宮于心計,幾番沉浮後終得後位,先帝死後執掌朝事,終登上了帝座,可謂是個傳奇。這些並非密事,天下人無不知曉,她登基之後,大封蕭姓族人,一時之間京城無不以姓蕭為貴。

若這個蕭姓男子是個皇親貴戚,或許她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只是此人身體甚弱,听說此番為了救她累得病倒,薇寧心中不免小小地不安了一下,總算人家與她有恩,她卻已在算計其中的好處。

第二日,薇寧一起身便回了官船,臨去前想了又想,終究沒開口求見恩人,只托奎總管轉達自己的謝意。

奎總管嘆了口氣,他倒是十分想為她引見一番,昨夜里主子爺的舉動雖是嚇了大家一跳,但難得一向清心寡欲的主子爺不顧自己的安危去救個女子,必定這女子有過人之處。可如今主子爺的心情不太好,這會兒哪有見人的心思,奎總管暗嘆可惜,叮囑薇寧回去好好將養,又拿了許多補品給她裝上,一再言明若是有緣京城必會再見。反正他知道薇寧是入京備考的女學子,要找這麼個人還不容易麼?

如此一來倒叫薇寧有些不太適應,心情古怪地回了官船。一回船上便贏得眾人的禮遇,蔣顏兒撲上去抱住她嗚嗚地哭︰「葉姐姐,你受苦了。」

容若蘭上前拉住她的手,卻垂下頭不敢看她。圍過來的女學子往日並沒有多親近的,但到底同吃同住許多天,大家又同是遠離家鄉到異地,遇上這種事關切者居多。她朝人群掃了一眼,並不見韓萱雪與宋語荷,而後宋女史走出來肅容道︰「大人有令,諸位往船廳一聚,蔣顏兒,莫要再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薇寧輕輕拍撫她的背,道︰「顏兒妹妹,已經沒事了,莫要再哭。」

如薇寧所猜,宋女史與周女史只是看顧她們這一程,想著女孩子家爭吵鬧不出什麼事,故不曾嚴管。如今內廷官慎重地將這十二名女子召集在一起,好生訓導了一番,並言明若再有類似事件發生,將不再容情,至于宋語荷,便罰她此後三日不得出自已的艙房一步。

眾人散去,內廷官獨留下薇寧一人,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突兀地笑道︰「你便是葉薇?」

薇寧斂首施禮道︰「正是。」

不知這位大人因何將她留下,難道是嫌她落水找麻煩,故而想敲打敲打她?

「我記得你,當初來應試者皆有家人陪伴,你卻只身一人,又奪了頭名,小小年紀著實了得。」內廷官的語氣如同話家常,看她的目光也帶著欣賞。薇寧卻心中惴惴,他怎麼會注意到這些?

內廷官卻話鋒一轉︰「此次淮安府能入京備考的女學子只有一十二人,你可知其中原因?」

究竟誰該錄取,誰又該不錄取,豈是她能知曉的?雖說知府蘇清齊認得她,可也不會因此便幫她什麼。

她老老實實地道︰「這……葉薇不知。」

「應試之後你便收到了一封信,可有此事?」

提起那封沒頭沒尾的信,薇寧心中恍然,許多之前未想通的事如今也該明白,想來那封沒頭沒尾的信只不過是個餌,天清觀內必定已設好了局等人跳進去,她當日隱隱猜過這個可能,竟成了真。怪不得放榜後有幾個素有才名的女子落了榜卻無聲無息,想來是怕傳出去有損家聲。

她緩緩抬頭看向內廷官,目光全是了然︰「是,我是收到一封信,上面說若要心想事成,可到天清觀一晤。」

她與蔣顏兒、容若蘭等人不同,孤身到淮安應試,所以信直接送到了她手上,蔣、容二人不知此事,想來信未直接送到她們手里,自有其家人料理。

「可你沒有去,難道你不想心想事成?」

薇寧含笑道︰「大人,若是我去了,如今便不會站在這里同大人說話。」

內廷官含笑點頭,此女聰慧,不需多說已明白其中關節。

薇寧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重,不住猜測內廷官為何要將此事說與她听,而且他的態度值得推敲,不象是在對一個小小學子問話,更象是對自己人的口氣,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待自己如此不同。

內廷官突然問道︰「你對當今聖上知道多少?」

私議當朝之主,未免有些不敬,薇寧吃驚地抬起頭,與內廷官坦蕩的眼神對視了好一會兒,微微帶著些崇敬答道︰「我只知陛下心懷偉略,乃是位明君,更是位奇女子。」

內廷官似是早知她會如此作答,微眯著眼緩聲道︰「此番陛下開設女科,朝中一片反對之聲,多少大臣力勸陛下收回成命,皆認為此舉不妥,怕至此陰陽逆反,國將不國。我等均知惟有選出品行端正、才學兼備之人,教他們無話可說才行,故而各州府應試均多了這道考驗。」

沒想到當今聖上竟如此重視女科之試,倒是真的求賢若渴,她心中微諷,只是瞧韓萱雪、宋語荷之流便知,才學兼備未必是真賢者。薇寧垂眸道︰「陛下英明。」

內廷官看出她心中不滿,嘆道︰「葉姑娘,今日你受委曲了。」

「勞大人掛心,這算不得委曲。」即便是真委曲,那也是無法。

「京都世家眾多,你到了奉都便會知道,類似今日之事只會更多。」

因為她的出身不高嗎?奉都是京師重地,世家名門的子弟多,規矩也多,寒門子第若想要出人頭地確實不易。不過薇寧所求並非出人頭地地,她一臉受教,感激地道︰「多謝大人提點。」

本以為就此完事,誰知內廷官並未允她離去,又問︰「對了,你可知昨夜是誰救了你?」

「昨夜醒來昏昏沉沉,只見到位奎總管,並不知恩人是誰。」

他意味深長地道︰「那可是個貴人,京城中多少人欲見小靜王蕭頌真容一面卻不能如願,沒想到你竟有此機緣……」

原來是他,據薇寧所知,靜王府有大小兩位靜王,乃是父子二人,按理說子承父爵,靜王蕭恆仍在,其子蕭頌應是靜王世子,可蕭恆是當今聖上嫡親的兄弟,聖上待蕭頌猶如親子,一應待遇比照親王榮例,小靜王這稱呼也是聖上親賜。靜王蕭恆身有痼疾,早幾年便無法行走,蕭頌此行定是到江南尋醫來了。

只是內廷官說的機緣二字如此曖昧,倒叫她不敢認同,頂多是小靜王一時腦袋發熱救了個落水女子,哪里稱得上是機緣。

蔣顏兒一直覺得內廷官罰得太輕,只是關了宋語荷三日而已,可三日後她們便到了河清渡口,就算是想多關她一天也不行,早有安排好的馬車在渡口候著,至此改乘車而行,兩日功夫便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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