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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眾人都被周岸芷的語出驚人弄傻了。
淺也望一眼座位上那叫徐框的幕僚,見他胖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神情錯愕,手上的酒杯也掉了下來,潑了滿桌。再看沙南王,見他琨玉錦冠,舉箸夾菜,淡淡的模樣,半點看不出心中想法。
四周的氣氛有些僵,丫鬟小廝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良久,才听三少爺咳嗽一聲,模著鼻子出來笑道︰「大姐是在開玩笑吧,你瞧瞧,滿屋子的人,都被嚇壞啦。」
周岸芷笑的端莊︰「三弟,我並非開玩笑。世人皆知,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岸芷自知蒲柳之姿,才疏學淺,比不得王妃的風華,只求能做王爺的妾室,待王爺閑暇得空時,聊以解憂。」
「岸芷,不得放肆!」蓮夫人站了起來,見眾人都看向自己,立馬拭淚道,「你這孩子,怎麼以前從沒听你說過……唉,你真仰慕王爺,也不必在眾人面前表白啊。你是女兒家,需懂得矜持,可憐我和你父親,前幾天還在考慮你的親事呢。」
蓮夫人說的梨花帶雨,挖心掏肺,周岸芷決絕道︰「父親不用傷心,我心已決。今日自薦王爺枕席,單憑王爺做主,只望王爺不要辜負了小女的一片真心!」
听到這里,淺也已經徹底清楚了蘇輪的算計。
——我卻以為,奏《拂曉令》不如彈《玉溪調》。天下名曲排行榜,拂曉令只得第二,排第一的,笑傲眾曲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個玉溪調。同樣是名曲,大小姐何不彈一彈那名動天下的玉溪調呢?
徐框只是個小小幕僚,怎比的上沙南王的手眼通天?同樣是被送人,為什麼不選官最大的那個?
更何況……
沙南王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臉溫和地望著周岸芷︰「抬起頭來。」
周岸芷依言抬頭。
看到她的花容月貌,沙南王笑了笑︰「大小姐哪里是蒲柳之姿,根本就是仙女下凡。只可惜,本王卻無福消受了。」
「王爺何出此言?」
沙南王佯裝嘆了一口氣︰「這話說來也不怕你笑。本王家中有只母老虎,最是凶悍厲害,本王可不敢得罪她。」
周岸芷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她想了想,忽而伸出三根手指,指天立誓道︰「岸芷等得起,岸芷不怕等!現在就對天發誓,等王爺三年,若三年後王爺還不想要岸芷,岸芷就死心,另尋他嫁!」
就是這里。
淺也心里再度嘆了一口氣,好個蘇輪,連這一點都算到了。所以,他之前才會提示周岸芷「沙南王與王妃鶼鰈情深」吧?
一個痴心錯付的周府千金,發下重誓要等王爺三年。這三年,周鎮寶就不能對她的婚事有任何插手。什麼?還想著將她送給徐幕僚?你腦子秀逗了,徐幕僚是誰的手下?敢糟蹋主子的愛慕者,他還想不想混了?
淺也覺得這一招幾乎可以用杯酒釋兵權來形容。
又看向宴會上的幾人︰蓮夫人以手絹捂著嘴,胸口起伏很大,似乎是在做深呼吸。三少爺依舊在笑,只是那笑卻帶些僵硬。周汀蘭雙目噴火,表情最夸張。周鎮寶和沙南王繼續舉杯相踫,言笑靨靨,從容的樣子,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就這樣,宴會在一個半和諧半詭異的狀態下匆匆結束。沒送出周岸芷,周汀蘭心情很差,脾氣很不高,具體表現在沒帶淺也回去,直接命令她留下來幫忙打掃……
這就是在古代打工的悲哀了。《》現代不管剝削階級有多麼無恥,多麼賤格,好歹也只有八小時的工作時間。可在古代,賣死契那就是終身制,全年三百十六天二十四小時待命,哪天倒霉得罪了上司,還會被隨便找個小廝給配了。
丫鬟配小廝?小廝?
她一個激靈,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蘇輪的模樣。
下一刻,她就趕緊搖搖頭。見鬼了,想誰不好,怎麼偏偏想到了他。
深夜。
打掃完宴會廳,淺也告別眾人,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路上。腳下石子滿路,凹凸不平,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抬頭,發現現在雖然已到凌晨,但因周府是大戶,兩旁的燈籠會掛一整宿,所以並未覺得有多黑。
已經過了最瞌睡的階段,她反倒不急著回去,瞧周圍無人,興致一來,索性欣賞起這一路的古典燈籠。
對于習慣了霓虹閃爍的現代人來說,偶爾瞧一瞧這些古色古香的紙燈,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她外行人看熱鬧地看了幾個,發現這些燈籠雖然外表都是紅色,但上面畫的內容卻大不同,有的是漢字,有的是花鳥魚蟲,還有的是福祿壽神仙,種類繁多,彩繪多樣,總之,十分生動。
她正看的入迷,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咳嗽,她一驚,趕緊轉頭,卻見淡淡燈光下,沙南王單手負于身後,一襲錦袍,正嘴角含笑地站在那里。
她連忙施禮︰「奴婢不知沙南王在此,有打擾之處,還請恕罪。」
「……你在看什麼?」
「啊?什麼?」她反問。
「剛剛你抬著頭,神情專注,是在看什麼?」他指了指上面,「難道是這些燈籠?」
她只能回答︰「奴婢,奴婢是覺得這些燈籠很漂亮。」
「漂亮?」沙南王也往上看了一眼,隨即笑問,「你是什麼時候入府的?」
「剛,剛來沒多久。」有什麼問題麼?
「難怪。」沙南王一臉恍然大悟,「第一次見到大戶人家宴請賓客的燈籠吧?以後待久了自然就會習慣。小丫頭啊小丫頭,還是缺少點見識。」
淺也一笑,什麼話也沒說。
沙南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漸漸柔了下來。淺也听他道︰「……燈籠啊……倒是讓我記起,那年上元節,跟碧央初遇的情形……她紅衣如火,人面桃花,手上拿著一盞宮燈,站在橋上,那模樣,要多嬌俏就有多嬌俏。」
說到這里,他苦笑一嘆︰「現在不行了,老了,我們都老了。」
淺也看了一眼沙南王。外表看上去這男人也只有三十出頭,應是最得意的年紀,他卻說自己老了?她想,也許古代男人普遍活不久,所以三十就算中年了。不過比起宴會上那個雲里霧里讓人看不分明的沙南王,她卻覺得,現在這個一臉溫和說著自己與王妃初遇的男人,更加真實。
時間悄悄流逝,燈影昏黃,蕩漾搖曳,兩人一動不動安靜站著,誰也沒有先走一步。
沙南王眯眼打量了一下頭頂一排大紅燈籠,突然道︰「下次有機會,帶你看看走馬燈,那才是真正的漂亮有趣。」
淺也自然不會把這高高在上的人的話當真,隨即敷衍道︰「多謝王爺。」
沙南王點頭,又問︰「都說周府的千鯉池是一景,里面養著上千種魚類,你可知道怎麼走?」
淺也給他指了方向。
沙南王望一眼那方向,轉頭吩咐淺也︰「小丫頭,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淺也頷首。
目送沙南王走遠,淺也心想這男人還真是個夜貓子,半夜三更不睡覺,特地跑去看什麼鯉魚。千鯉池那兒可沒有照明的燈籠,黑燈瞎火的,他也不怕遇見鬼。
她聳聳肩,轉身正欲離開,腳下突然一磕磣,似乎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塊寶藍色的鏤空玉佩。
雖然拾金就昧一向是現代人的特點,但這藍色的玉佩上清清楚楚寫著「碧央贈」三個字,而她又該死的猜到碧央很可能就是沙南王妃。想了想,她終是撿起玉佩,追沙南王去了。
一路疾奔,四周的燈光也越來越暗,到了最後就是一片漆黑。她看到前方沙南王的身影停在了那里,剛想出聲,便听沙南王淡淡道︰「哪里不好選,偏偏選個千鯉池。又黑又冷的,若不是踫到一個小丫頭,我現在還在迷路。」
咦咦咦——
沙南王在跟誰說話?
淺也心里納悶,下一刻,就听到一個熟悉的男音答道︰「王爺倒打一耙的習慣十年如一日,真是讓人倍感親切。」
沙南王听後哈哈大笑︰「總喜歡把人噎地說不出話來,你這性子可也是一點沒變啊……」頓了頓,良久,才嘆息般喚他的名字,「阿輪。」
對,這個人是蘇輪。
可蘇輪竟然跟沙南王是舊識?兩人還約下地點偷偷見面?
淺也覺得手上的玉佩有點燙手了︰真是倒霉,還什麼玉佩,現在好了,一不小心,她又被牽扯到了一個秘密里。
只听沙南王道︰「白天第一次看見你,我很驚訝。昔日京都第一貴少,竟被賣到周府為奴為僕,這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可更讓我難以相信的,卻是後來,你出手幫周府千金。」
說到這里,沙南王冷哼一聲︰「你一向冷漠。當年在京都,各府的宴會上,多少也發生過女孩被父母逼婚,坎坷一生的唏噓事。也有幾個膽大的,曾想借你一臂之力,可你卻冷眼旁觀,望著她們被推入火坑。」
「我起先想不通你為什麼會幫周岸芷,可當我見到她的模樣時,一下子就明白了。」
沙南王看向陰影里的少年︰「蘇家阿輪也許不解風情,卻自小就喜歡端莊的人。以前在京都,眾千金鐘情于你,討好于你,可我卻發現,眾女之中,唯有那幾位端莊大方的小姐能得到你的青睞。」
作者有話要說︰(36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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