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又稱‘蘭月’,古來便因為牛郎織女傳說而蒙上一層別樣的浪漫氣息,而靖朝自建朝以來從太祖皇帝的發妻靖元皇後所興起的一年一度的七巧宴也正是為了七夕節。同樣的拜這個七巧宴所賜,這個原本女兒們過得節日也因此而變成了皇城之中最負盛名的相親宴。今年,是戰亂之後靖玄帝在位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太平之年,為了安定民心顯示靖朝的繁華依舊,年初之時便由太後提出重辦七巧宴,百官均上表太後千秋,靖玄帝自是一概應允。
就在七巧宴的前一天,也就是七月初六的那一天,溫禾便一早被太皇太後派來的人接進了宮里。距離她上次踏入這夕照殿也已經過了二十來天,還是前往感恩寺前的事情了。
溫禾剛剛行到齊太後跟前,還沒來的及屈膝行禮便被齊太後一把扶起來拉到身邊的墊子上坐下,「快讓女乃女乃看看這幾天氣色好不好?」,邊問著邊給溫禾理著邊上的發絲,眼楮盯著她的臉蛋似要看出點什麼不妥來。
「多謝女乃女乃掛心,惜兒好的不能夠再好了,」看著太皇太後為自己擔心的模樣,溫禾不自覺的也變回了小時候愛撒嬌的孩子樣,「您呀,就不要太掛心我了。」
「你這丫頭,女乃女乃怎麼能不掛心你呢?這麼小就一個人呆著那麼遠的地方,還沒個貼心的人兒伴著,」齊太後說著說著就又聯想到了什麼舊事,開始要抹眼淚。
經過上月的相處,溫禾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要是不擋著點,太後這淚花可就沒個停的時候,「女乃女乃,您想啊,惜兒以後便留在這都城之中陪著您,這麼開心的時候,該笑才是」。
「就是啊,太後,郡主說的多好,以後呢,郡主就可以時常陪著您說說貼心話,多開心的事兒!」一直待在一邊的崔琪趕緊上前抵上帕子抹去了太後眼角的淚花,嘴里說著吉利話,「太後,您怎麼忘了今兒個把郡主詔進來為這什麼了,盡顧著抹淚花了。」
「對對對,你看看我這老太婆,現在真是容易忘事,琪兒快去把那東西拿來,」抹去了眼角的淚花,齊太後又笑著握著顏惜諾的手道,「上個月十四,是你的生辰,因為這個沐齋的事情,便也沒有好好辦,就是你給請安的時候送了點簡禮,我這思來想去覺得實在是說不過去。所以呢,這幾天回了宮之後我讓琪兒把那些壓箱寶貝都翻了一遍,總算是找到了些合心意的東西,待會兒她拿來了,你就自個挑去。」
「女乃女乃,不用這樣勞心我一個小丫頭的生日,上回您送的那對鐲子我就喜歡得緊。」對于溫禾來說生日的時候這些禮品都沒有什麼重要的,只要是真心的祝福就行了,但看著太後一臉殷切的模樣,這拒絕的話又不知該怎麼說出口。
「郡主可不要這麼說,這太後送您東西呢,樂的可是太後自己,」崔琪指揮著身後幾個宮女將手上的托盤一次放在放中間的桌子上,「所以啊,郡主千萬不要推辭,您就想著讓太後多開心一點挑幾件就是了。」
「沒錯,琪兒說的就是這個理,我這個年紀要那麼多寶貝做什麼,惜兒喜歡拿去,我老太婆也就高興,這寶貝才有了用處不是?」齊太後拉著溫禾的手下榻,走到桌子邊上和一旁的崔琪一搭一唱的勸著溫禾多選幾件,弄得溫禾在邊上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看了眼滿眼期待的主僕二人,溫禾便也沒有再做推辭,繞著桌子便也細細地看起來,「這琉璃燈盞倒是別致精巧,」大約兩只手大小的五彩鏤空琉璃燈罩子的燭台吸引了溫禾的視線,隨手拿起來托在手中對著窗外日光把玩。
「這個是前些年先帝還在的時候,西邊朝貢的貢品,那時候還是奴婢代太後在司寶庫選回來的呢,」崔琪在一旁不忘說明這玩意的出處,「不過太後那時候就已經常年禮佛,對這些個小玩意不大歡喜,便也就一直守在庫房里面,郡主選著也是緣分。」
「琪兒倒是記得清,我這老太婆可是一點印象都沒了,」太後坐在桌邊的利木凳子上,撥弄著手邊的幾個小玩意。
「母後又在拿自己打趣了,兒臣覺得母後的記性一向都好得很!」一道溫潤卻不失清朗的男聲在屏風後面響起,略感熟悉的嗓音讓溫禾不自覺的皺了皺眉,抬頭往聲音來處看去。
「喲,琪兒你說說今兒個太陽是哪邊升起來的,這個比皇帝都難見宣小子倒是來了我這夕照殿來了,」听到男子的聲音,齊太後便坐直了身子看向崔琪,略帶玩笑的話語里掩藏不住那份明顯的喜悅之情。
「宣王爺,隨奴婢進去給太後請安吧,」接到太後眼神示意的崔琪起步走到屏風後面,簡單給男子行了禮,便將其領到了太後跟前。
男子一身白色錦緞常服,除卻袖口衣領處用銀線繡著代表身份的四爪銀龍外,僅在腰間佩戴一條銀白色的瓖玉腰帶,走出屏風時瞬間的風華有些許謫仙的味道。「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男子幾步走到太後跟前,恭敬的雙膝下跪給齊太後行了全禮。
「起來吧,你先說說什麼時候回的都城?」男子起身之後,太後便示意其坐到邊上的凳子,依舊板著臉狀似嚴肅的問道。
「就今天早晨進的城,兒臣知道母後掛心這府里都沒回去,就進宮來給母後您請安了,」明明字里行間都略帶討好的話語,卻被男子用溫和平淡的語氣講著如同陳述事實一般,卻讓听到人更加舒心。
至少一听到這話之後,原本還繃著臉的齊太後瞬間就笑出了聲,掛著笑的臉上除了關愛之意哪還有一點嚴肅的樣子,「你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琪兒還不倒點水來,晏兒趕路定是疲累的很。」連同對男子的稱呼也從‘小子’變成了‘晏兒’。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崔琪看著太後這般樣子,忍著笑退下去。
一旁站著的溫禾在男子走進來的時候便看清了男子的容貌,疑惑也隨之浮在心頭,雖然她只是在海棠花海一見,但是男子過人的容貌和那份讓人無法忽視的豐采高雅,確是讓她沒有可能會認錯面前這個堪稱風華絕代的男子。本朝上下能稱作‘宣王爺’的人只有那名震天下的東臨王‘靖允暄’,只是原本應該在靖北軍營的他怎麼會出現在感恩寺後山的海棠花海,而且看樣子太後對此一無所知的樣子。一下子無數關于這個驚才絕艷的宣王的疑問涌向了溫禾的腦海,而對于自己好似不經意間探知了些關于這個男子的秘密的事情讓她不由得有些發蒙的感覺。畢竟一心惦記著回家的溫禾而言她可不想攪進什麼復雜的陰謀陽謀的圈子,弄得自己身不由己。
「惜兒!惜兒!」齊太後拍了拍神游太虛的溫禾的肩膀,好不容易回了神的溫禾,看向齊太後的眼神里卻依舊有些懵懂的感覺,「女乃女乃,怎麼了?」
「你這丫頭,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快過來,見過你的九皇舅,」齊太後將溫禾拉到自己的身邊,滿臉都是笑容的介紹起來,「小九,這是你若水表姐的女兒,惜諾,是不是長得特水靈。」一副自賣自夸的樣子,讓剛剛為自己走神而後悔不已的溫禾默默低下了頭,女乃女乃,這位舅舅長得可能比你的惜兒還水靈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