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把king睡了!!」
「噓,低調。糾正一下,不是我睡他,是他睡我。」
「我知道是king,但我還是覺得很神奇,這種話居然是我們頭號公關女神說的?你不是從來都號稱只嫖男人,不讓男人嫖麼?」
「你說為什麼呢?」
「king很……厲害?」
另外這個「公關女神」沒有再接下去,但不用抬頭,謝欣琪也知道,她必然是用力地、羞澀地點了點頭。謝欣琪對這種現狀已經無言了。她抬頭看了看前方名為「波塞冬六世」的建築,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地方——它由英國人修建,是一棟由古希臘石柱撐起的大樓,里面有世界頂級的服飾珠寶店,宴廳吊燈華貴,典雅貴氣,時常舉辦藝術、音樂、紅酒、時尚等主題的派對,它臨洛水而建,西望甄姬王城,南對南島房價最高的謝氏莊園,一直是宮州北島著名的名利場。穿著樸素的人經過這里,都會下意識繞遠一些。按理說,這里宴會的邀請函,就是一張掃蕩低層次人群的隔離卡,怎麼還會有這種奇怪的人混進來?她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兩個女生,發現她們渾身上下的行頭少說也有六位數,怎麼聊起king,就這樣自降身價……
「有多厲害?」另一個卷發女生好奇地扇動睫毛。
「幾乎要死過去了。」那位「公關女神」縮著肩,一副被灌了□□的銷魂樣,然後湊到朋友耳邊輕聲說道,「而且,差不多這樣。」
她悄悄伸出兩只手的食指,放得很低,比出一個長度,又用孔雀舞的手勢比出一個圓圈大小。看到這里,謝欣琪禁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呵呵呵呵,吹牛。你就吹吧。又不是沒見過king的照片,就他那張臉,怎麼也不可能那麼猛的。
然而,卷發女生卻更加驚嘆了︰「哇,我的天啊,你簡直性福死啦!」
「而且,非常意外的是,king長得特別帥。不,是又高又帥,簡直是……唉,不行,想到他我的心口就好疼。」
「好疼?我以為是好濕呢。哈哈哈哈……」
「噓……小聲啊。不要給我惹麻煩,如果king知道,我以後再也不用見他了。」
「好好好。不過這種事真是好轟動啊,你居然跟king都好過!說出去要嚇死人了。對了,以後你還會見他嗎?」
「不知道。我沒有他電話。」
「哎呀,當時怎麼不要一個呢?」
「我覺得對他這樣的男人,絕對不能太主動,太多事,所以沒有多問。不過,臨走前我借上洗手間的機會,在鏡子上用口紅寫了一句話‘itwasverysexyjustnow’……」
听這種描述,她似乎都沒能和king睡在一起,就被打發走人了?謝欣琪終于再也忍不下去,插話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和這男人甚至都不是男女朋友,就和他發生關系,之後他還沒聯系你,難道不覺得是被耍了嗎?」
「被耍?什麼意思?我們說的人可是king啊。賀丞集團的賀英澤,你沒听過?」白裙女孩似乎沒認出她來,一臉不悅,「你不會是嫉妒我朋友吧?」
開什麼玩笑,讓一個男人白上了有什麼好嫉妒的?謝欣琪正待反駁,那個女公關攔住好友,露出了彬彬有禮的微笑︰「謝小姐家境優渥,可能對我們行業不理解吧。能和king好過的女人,都絕對不是普通人,得到的好處也絕非一點點。」
「上個床也叫‘好過’?他的歷任女友才算是和他‘好過’吧。」
「謝小姐,你在說什麼呢?」連女公關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king從來不談戀愛,你難道不知道麼?」
算了,可能在這些女人眼里,國王就是值得她們豁出去吧。謝欣琪決定不再和她們多話,把好友往前一推,當了擋箭牌,埋頭玩手機。很顯然,她已經完全忘記初次見king照片時,自己也沒少花痴,甚至還和溫蒂開始吐槽他。溫蒂短信回得很快,兩人你來我往地發了一會兒,她突然收到一段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她在跟我說king壞話呢,估計是踫釘子了。親愛的,現在他比賽好像狀態不大好,換輪胎都好幾次了,難道是在想謝?他倆什麼時候才分手啊,難道真要等謝把king搞定了?那這輩子也等不到啦。就她那脾氣,king可能要她嗎?」
謝欣琪用了大約半分鐘時間,才結束了看這短信迷惑、疑惑、震驚、憤怒的心理轉化過程。眼見就要排到自己,她還是直接走下台階,不顧好友在後面呼喚,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
與此同時,一場激動人心的f1賽車圓滿結束。漢密爾頓又一次獲得冠軍,站在領獎台上,向四處噴灑香檳慶祝。高空中,直升機依然在繞著賽場旋轉,全方位地錄制下這精彩的一幕。之後,人群徐徐撤離現場,其中一個賽車手抱著頭盔,與車隊人員還有其他賽車手熱情擁抱。他頭發全部撥到腦後,皮膚曬得黑黑的,掛著一抹不羈的笑容,再配上紅白革制賽車服,就像一個從好萊塢電影里出來的英雄。
目光在人群中一個個掃過,他終于看見一個身穿甜美洋裝的女孩。兩人目光相撞,女孩歪了歪頭,對他可愛地眨了眨眼。
確實,會出現在這里的,也只有溫蒂了。那個天天對別人發號施令的「女王大人」,現在不知道在哪里忙著party吧。心中的失落轉瞬即逝,他又喜逐顏開地望向溫蒂,張開雙臂。
這簡直是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畫面。
溫蒂咬了一下下唇,有些羞澀,但毫不遲疑地飛奔過去,沖向他的胸膛……
這時,橢圓形的陰影快速移過來,將他們覆蓋。听見頭頂嗒嗒的直升機聲音,他們不約而同抬起頭來。同時,一盆鮮紅液體從天而降,帶著一股酸酸的味道,把他們從頭到尾澆了個徹底!
全場萬名觀眾發出了整齊的唏噓。
溫蒂大吸一口氣,就再也沒有放松過。她張大嘴,攤開雙手,好像不知該從哪里清理身上的污垢。賽車手擦掉臉上的番茄醬,甩甩腦袋,皺眉看向上空︰在那里,有一架熒光粉色的直升機,上面畫了一對夸張的美女電眼,電眼上還貼滿黑色絨睫毛——它的主人還有一輛異曲同工的粉色法拉利。而坐在駕駛座上的女生則穿著金色禮服,一條長腿在空中晃來晃去。
她把倒番茄的塑料桶往下一丟,剛好砸中那兩個人。看他們怪叫著抱頭,她舌忝了舌忝手上的番茄醬︰
「溫蒂,雖然你是我的丫鬟,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妹看,你怎麼可以連我的狗都要偷?」
「謝欣琪,你太過分了!」賽車手大怒道。
「別吠,去,把這個撿回來!」她往遠處丟了一個空的番茄瓶。
剛贏得媒體掌聲就遭受如此屈辱,賽車手再也無法忍耐,把手里的頭盔往地上一砸,轉身沒入人群。只有溫蒂一個人默默站在原地,縴細的手指用力掐入掌心,身體微微發抖。看見她這麼不開心,謝欣琪也就舒心了。她冷笑一聲,繼續發動直升機,打算回到波塞冬六世繼續晚宴。但是,底下的溫蒂卻突然大聲說道︰「你真以為這一切都是別人的錯嗎?!」
謝欣琪把直升機又突突地開回來︰「娛樂而已,何必認真呢。這賽車手你拿去用吧,我不介意。」
「謝欣琪,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可以裝作漠不關心,但我知道你內心里還是有很多疑惑的。你對好朋友這麼義氣,但我們為什麼還要背叛你?你這麼漂亮,家境這麼好,為什麼男朋友卻要背叛你?這些問題,你敢說你沒想過嗎?」
謝欣琪聳聳肩︰「就是因為嫉妒嘍。」
對話進行到此時,原本正在采訪賽車手的記者們都已圍過來,對著這兩個女生錄像、拍照。一些離她們較近的觀眾,也掏出了手機對著她們。
「嫉妒?我就知道知道你要這麼說,哈!」溫蒂發出尖銳的笑聲,「你平時總是喜歡裝大姐大,給我們灌輸一些你以為很正確的戀愛理論,例如什麼‘征服男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見面時讓他開心,不見面時卻不理他’,什麼‘永遠不要主動給他打電話’,什麼‘同時和三個以上的男人約會才能吊住男人胃口’……沒錯,這些套路都很有用,但也只能在初期征服男人,卻完全沒法留住他們。賽車手剛開始對你多痴情,每天早上做好早餐給你送到床邊,每天魂不守舍地抱著手機等你電話。你呢?你做了什麼?你只知道享受他的好,卻什麼都沒為他做過!他難過的時候,你以為是誰在陪著他?都是我!」
謝欣琪無奈地掏掏耳朵,皺著臉好脾氣地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不是看出你倆眉來眼去了嗎,不然干嘛要把他讓給你?現在你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啊。」
「不,你听我說完!」溫蒂狠狠一甩包,又滑稽地濺落許多番茄醬,「小時候,你比我們任何人都想嫁給白馬王子,現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無非是因為年紀越大,你越能發現自己和別人的不同——你有一個看似圓滿實則破碎的家庭!你頻繁換男友,不願意和朋友建立平等互愛的關系,是因為你不相信有人會永遠留在你身邊!你認為自己站得那麼高,別人就看不透你了嗎?」
謝欣琪身體僵了一下。但不過短短一秒,她就驚嘆道︰「我一直以為你笨,沒想到你同兼備演員和編劇的天賦啊。我哥和很多娛樂公司都很熟,要不要給你引見一下?」
她這副無所謂的樣子,令溫蒂更是怒不可遏。看見對方吃了癟的樣子,她開心極了,吹個口哨,高唱凱歌,開著直升機離開f1賽車場。
只是這一路上,哪怕一直在唱歌,她都會不時放慢飛行速度,吸吸鼻子,再繼續唱下去。
重新回到波塞冬六世,宴廳里面一片觥籌交錯,天籟之音。她進入宴廳,原本想尋找好友的身影,卻被正在演奏的鋼琴聲吸引住。
人群包圍著的中心,有一架水晶制的透明三角鋼琴,演奏者每彈一個音,都能看見鋼琴內部琴棰和琴弦的運動。從謝欣琪的角度看去,旁邊的人正好擋住了演奏者的臉,只能隱約看見一雙漂亮而長的手,優雅地掃過黑白象牙琴鍵。這架鋼琴旁邊,有一個縴瘦的白發男人正演奏小提琴曲。那竟是著名鬼才小提琴家,他神情叛逆,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琴聲如絲,在叮咚的鋼琴合奏下輕微顫抖,時而高昂,時而悲愴,就像歲月在生命中譜寫出的十四行詩,從他的手指間流溢出來。
然而,當小提琴演奏以越來越慢的揉弦告一段落,趨于寧靜,才到了真正的重頭戲,鋼琴獨奏。僅僅幾個主旋律和伴奏從琴中傳出來,心髒最脆弱的部分就被狠狠擊中。若說小提琴家的琴聲令人滄桑,那這個鋼琴家的琴聲則會令人回到童年。
謝欣琪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終于看見了演奏鋼琴的人。
那是一個正在低頭演奏的男人。他穿著白色燕尾服,睫毛長長的,頭發微卷,蓋住半只眼楮。他像把手下的音節都注入了呼吸與血液,每到一個休止符,都會輕輕吸一口氣。但不管彈到哪里,他的臉上,都始終掛著幼童般的微笑。就像是流星化作一道銀色的虹,亦或是焰火在煙雨中奇跡般綻放,他琴聲太過純淨透徹,令在場所有人都快忘記了如何呼吸……
一曲終了,宴廳里響起了雷動的掌聲。謝欣琪也跟著一起激動地鼓掌。直到這一刻,她才來得及識別這個這個男人的臉——原來,他是蘇疏。對于她這種很看臉的人而言,先留意他的音樂,再留意他的長相,只說明了他琴技真的很棒。
這男人看上去溫和又與世無爭,卻總有一種疏冷的感覺。蘇疏蘇疏,這名字取得真好。可以認識一下。
她隨便端起一個酒杯,正想過去和蘇疏搭話,卻看見了另一個被人群包圍的女人。那個女人白發如雪,又穿著一襲雪白長裙,就像是童話里高貴不可侵犯的冰雪皇後。當然,最讓人挪不開眼的,莫過于她胸前那一串奪目的金色珍珠項鏈。
那串項鏈,和謝欣琪現在戴的這一串幾乎一模一樣。但眼尖一點,就會發現它整體做過調整,增加了很多細節。在燈光下,新添的鑽石耀眼得幾近刺目。這樣一比下來,謝欣琪脖子上這一串,反倒顯得像是贗品。
謝欣琪未必能記住這女人的臉,卻一定能記住下午與這女人的爭吵——這串項鏈,是edward臨時為這女人趕工做出來的。好大的面子。
只是沒想到,自己和她居然參加了同一個party,真掃興。謝欣琪轉過身去,把酒杯放回酒桌,摘下了脖子上的項鏈。她又對著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脖子上空空的,還盤著頭,金色禮服也變得樸素了。既然如此,不如低調到底,她把耳環也摘掉,裝進包里,然後伸手去拿紅酒。誰知這時,一個聲音從她身側傳了過來︰
「areyouinchargeofwine?」
她隨便往旁邊掃了一眼,發現來人竟是在對自己說話。那是一個六十歲出頭的西方男人。他頭發花白,系著領結,正一臉和藹地望著她。她的英文很好,但這句話她差一點就沒听懂——他、他是在對自己說話嗎?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裙子和包,再看看自己身後擺滿高腳杯的紅酒桌,往旁邊讓了一些,表情古怪地扔出一句話︰「no.he1pyourse1f,p1ease.」
男人似乎有一些抱歉,自行拿了一杯酒。
她深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肩,充滿殺氣地笑道︰「doyouknowwhoiam?」
「sorry,no.」男人有禮地笑笑。
「doyousti11wanna1iveinthiscity?」
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男人看看別處,然後轉過頭一臉迷惑地看看她。她正準備說出更驚人的話來嚇他,另一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mr.stathamisanamericancomposer.hedoesn’t1ivehere.」
走過來的人,是那個和她搶項鏈的女人。女人拉過西方男人的胳膊,對謝欣琪點點頭︰「nowifyouexcuseme.」然後把他拉到一邊去了。
盡管他已經走了,謝欣琪還是覺得很不舒服——他居然把她認成端酒的服務生了!!有沒有搞錯,她可是謝欣琪!謝氏莊園的謝欣琪!這大伯他是眼楮瞎了嗎?
沒過多久,那個女人又一次走了回來,對謝欣琪淡淡說道︰「老美沒有‘豪門千金不能當服務生’這種概念,也沒有‘我爸是某某’這種概念,你沒必要和他計較。」
火氣還沒完全褪下,謝欣琪抱著胳膊不說話。
「不過,你為什麼要摘下項鏈呢?你不是很喜歡它麼?」女人模了模她耳邊的碎發,微笑道,「你看,這樣空空的一塊,多不好看。」
謝欣琪覺得很尷尬,躲開了她的手。她卻不在意,臉上依然掛著冷漠的笑容︰「其實,一個女人的氣場,不是靠奢侈的珠寶堆出來的。謝小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一離開這些東西,你就只是一個除了青春什麼也不剩的寒酸小姑娘。沒有你父親,你連在這里當給人倒酒的資格都沒有。」
本來心情就已經很糟了,被這樣一講,謝欣琪更是又羞又怒。她揚起一邊眉毛,譏笑道︰「你又是什麼呢?不過是一個認識多點人、來這里蹭場子的老女人。你寒酸到連青春也沒有。」
「蹭場子?我不懂你的意思。」女人毫不動怒,從容地回答道。
「你不就是認識蘇疏和adonis,來這里混個臉熟麼?你有什麼資格以主人的口吻教訓我?」
像是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女人呵呵笑出聲來︰「他們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我學生。今天晚上是我生日,你說我有沒有資格以主人的口吻說話?」
謝欣琪怔住︰「……你是今天晚上過生日的音樂家?」
似乎是覺得沒必要再繼續對話下去,女人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端起一杯酒,回到宴廳人群中央。
至此,謝欣琪覺得已經快要吐血而亡了。
這真是漫長又萬分倒霉的一天啊……
她望著玻璃里的倒影。這土到掉渣的發型,也確實沒法見人。一不做二不休,她把盤發也拆開,晃晃腦袋,抓亂頭發,讓它自然散下來。她又望了望玻璃,里面的女孩身材火辣,英眉飛揚,大眼楮迷人而有神。
她媽媽可是周錦茹,當年宮州第一美女。
說她只剩青春是麼?那就讓你見見青春有多大能耐。
宴廳的一角,蘇疏和adonis正端著酒杯說話。意識到有人朝自己走過來,蘇疏瞥眼看了一下,視線與謝欣琪撞在了一起。
……洛薇?她怎麼會在這里?他記得白天問她要不要來母親的生日聚會,她還說要加班沒時間,怎麼這就……
蘇疏感到有些意外,轉過身對著她,領結卻被對方拽住。他嚇了一跳,低聲說︰「怎麼了,洛……」
她已猛地湊過去,吻上他的嘴唇!蘇疏驚詫地睜大眼,心跳停了一拍。然而,對方卻主動得可怕,撬開他的嘴,纏住他的舌,吻像暴風雨一樣卷席而來!一抹粉紅染上蘇疏的雙頰,他睫毛抖了一下,看上去就像中了迷魂湯一樣。他始終不敢對她太粗暴,只是溫柔地回應她,將她摟在了懷中……
而謝欣琪的血液里,卻只剩下了征服的快感。
女人,你看著,今天晚上就玷污你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