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歸來
文/君子以澤
第九章
我想,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會經歷這種事情︰不可自拔喜歡上一個人,因為自己經常想著他,所以漸漸擅自曲解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自圓其說他所有的不在意都只是別扭而已。其實,對方的不在意,真的就是肉眼能看到的那個意思。然後,又唱獨角戲一樣受到打擊,覺得尷尬,懊悔,到底還是無法瀟灑抽身而出。這種時刻,就連和他說聲「謝謝」,都像是在自取其辱一樣。
——每每看見別人處于這種情況,我們並不會覺得是多大的事。可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就連出去面對無關緊要的人,也會少了許多自信。
我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因為,在面對這種尷尬的階段,身邊還有一個蘇疏。跟媽媽預測的一樣,他是個無可挑剔的男人。最可貴的是,他的好並不是無底線的溫柔,他的付出並不是建立在自身條件不夠優秀的情況下。例如,有一個晚上我和他約好出去吃飯,但因為edward臨時把我叫走,我的手機又沒電了,讓他在餐廳里白等了三個小時。之後,他並沒有責備我為什麼不記他的手機、保持手機的電量,或教唆我應該抽時間去通知他一聲,而是買了一個充電寶給我,還親自送到家里來。本來我已經覺得很愧疚了,他這樣做以後更是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了。但是,第二天,他又請我去听了一場古典音樂會,陪我度過了一個童話般的夜晚。從那以後,我也再沒有犯過同樣的錯誤。
蘇疏還是一個耐心很好的人。雖然時間囊的事他已自嘲過,但追求我的勢頭卻越來越明顯。一周里最少有兩三天,他會單獨叫我出去吃飯、看電影、去圖書館、听音樂會等等,卻從來不會主動要求更進一步的發展。我知道他是在等我準備好的那一刻,讓我來做決定。
開始蘇語菲和6西仁看見我們單獨出去,還拿時間囊的事編了好幾個段子。時間久了,他們漸漸明白蘇疏的意思,反而不再拿我們開玩笑。有一次,蘇語菲甚至拍拍我的肩,語重心長地說,你也知道,我哥是個哥,責任感很強,為了喜歡的人甩掉女友的事不像他的作風,可是他還是做了,可見他對你有多認真。所以,薇薇,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傷害他。
確實,蘇疏有超月兌實際年齡的成熟,也很會拿捏和別人相處的度,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當聰明的人對你這麼好,你會因為他選擇了你而突然有了一種自信,同時,也會更加珍惜他的好。
只是,他對我越好,我就會能清楚看見在賀英澤這邊的狼狽不堪。
為什麼我就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不會溝通、不顧他人感受的混蛋呢?反復思慮總結,我得出的答案是︰我在犯賤。不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更加想要嗎?不就是因為他的不在意,勾起了我本性中那股作怪的征服欲嗎?如果他真的愛上我,說不定我兩天就會膩了呢。
為了讓自己不要繼續犯賤下去,我決定不再和賀英澤有任何私下來往。為表決心,我天天在日記里發誓要放棄這個渣男,認真對待學長。時間長了,發現還真有一點說服效果。最起碼在對蘇疏這一邊,我做得非常周到。不過,賀英澤並沒有發現我的改變,他還是和之前一樣,時不時把我從edward那里叫出來,陪他去進行一些他特別喜歡的活動︰跑馬、海釣、賭博、捕獵、賽車、看拳擊賽……郁悶的是,在這些過程中,我看見了他更多的優點,像他馬術好到能騎著狂奔的野馬去套頭馬、海釣總能釣到最大的魚、野外捕獵也從未失手。說到賽車,他更不只是看比賽這樣簡單,他是真的去約了賽車手一起開車比賽。
好像任何與競爭、危險、征服有關的東西,他都特別喜歡。以前他還被6西仁喚作「霸王龍幼崽」就很明顯了,不料長大以後竟變本加厲,而且每一樣都做得特別好。我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他西裝扣子、襯衫領口的扣子從來不扣,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可以被束縛住的男人。然而,不管我怎麼暗示自己,都無法否認自己喜歡他如此野性的一面。每次他在征服中獲勝時嘴角那抹自信滿滿的笑,都會讓我的心連續幾天都不寧靜。
這種煩躁的心情根本沒法告訴任何人。喜歡上king這種事,一般朋友听說,肯定會像蘇語菲那樣笑滾在地。語菲和阿仁又是蘇疏朋友,肯定不能說。所以,不管有再多的心事,也最多只能發泄在日記里。
經常會覺得很不公平啊。為什麼我要在這里被他折磨,他卻可以過得這麼瀟灑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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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欣琪已經快被自己折磨死了。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件事是自己作出來的。明明身邊有無數男人環繞自己轉,她非要逆時代而行,走什麼「與君為新婚,菟絲附女蘿」的冉冉路線。這下慘了,蘇疏這邊多半沒戲,她卻完全沒有心思去和別的男人周旋,一整個晚上,起碼翻了一百次手機。
因為實在做得太明顯,連專心致志的謝修臣都忍不住摘下眼鏡,狐疑地對她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出門?」
他們倆各自的書房就隔了一道玻璃,上有百葉窗。她在家穿衣很隨性,所以以往百葉窗都是拉上的。但他意識到,最近她都不拉百葉窗,坐姿也越來越不像樣,大腿搭在沙發上,裙子都快滑到了大腿根部。謝修臣禁不住皺了皺眉,把視線轉回書上。謝欣琪倒掛在沙發上,以奇怪的動作做著瑜伽,長發如雲,大團垂在地上︰「哥,你把眼鏡重新戴上我看看。」
「為什麼?」
「你戴眼鏡很帥啊……然後我在想,蘇疏戴著眼鏡是什麼樣的。」
最近,「蘇疏」這兩個字都快成她的口頭禪了。謝修臣根本沒看她︰「既然他不回你消息,肯定身邊不止一個女人。你可以考慮換對象了。」
「可是,我還沒搞定他。」謝欣琪一個打挺兒翻過身來,跑到謝修臣身邊,拽著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蹭來蹭去,「哥,我想搞定他啦。你快點教我方法。」
「這個點不準出門。你該睡覺了。」
「可是我一個人真的好寂寞好寂寞啊……」她纏著他的胳膊,開始耍無賴,「哥哥,我不想一個人睡覺。你像小時候那樣哄我睡著可以嗎?」
他吐了一口氣,一句話也不說,拿起一本書,站起來送她回臥房。他坐在椅子上,打開手里的書︰「去洗澡吧。我在這等你。」
「知道啦。」
她懶懶地走到了衣櫃旁邊,直接把絲襪月兌了下來,扔到了地上。隱約覺得旁邊情況不對,謝修臣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呆住了——她居然連裙子也月兌了,只穿著一個黑色bra背對著他,現在正在翻箱倒櫃找睡裙。但找了一會兒,好像連bra帶都讓她不大舒服,她解開胸前的扣子,就這樣讓它這樣掛在自己身上。從他的角度,已經可以從背後看見她一半胸部的形狀。
謝修臣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一時間,他只覺得腦子里「嗡」地響了一聲,什麼也無法思考。
謝欣琪也正好轉過身來,懷里抱著浴巾和睡衣,剛好把胸部擋住。她若無其事地對謝修臣笑了一下︰「我很快就好,你在這里等我哦。」
她特地留意了他的反應。一般情況下,就算是親人,看見這種畫面都會避嫌吧。但謝修臣沒有走,只是看著她點點頭,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低頭看書。終于,謝欣琪非常確定了︰哥哥真的是同性戀。
記得在美國時,她在宿舍曾經月兌光衣服準備洗澡,一個很娘的gay蜜忽然破門而入,看見她□□,居然只是「哦」了一聲,說原來你在換衣服啊。然後不顧她的感受,翹著二郎腿坐在床上,像老佛爺一樣把雙手交疊在膝,淑女風範十足地聊他的男朋友。當時她都快無語了,說我正在換衣服你看不到嗎。他擺擺手說,沒事啦,我不介意。她眼中已有火焰燃燒,說我真的挺介意的。他才掃興地扭著**離開房間。
哥哥的動作沒有那個gay蜜那麼娘,可他對她月兌衣服的反應,和她所有gay蜜們完全一樣︰不避嫌、不臉紅、看她的眼楮。
雖然有些遺憾哥哥以後不能傳宗接代,但謝欣琪其實挺開心。因為,有一個同性戀哥哥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她同時有了哥哥和姐姐。想到這一點,她連洗澡都哼出了歌來。
當然,她不知道,謝修臣之所以沒有說話,僅僅是因為大腦短路。她進浴室後,他撐著額頭,已無法消化書上的字,腦中只有剛才的畫面。他知道欣琪穿衣服喜歡裝水餃墊,所以一直認為她身材是一馬平川。可事實不是這樣。她彎下腰的時候,半球形的胸部形狀非常飽滿。她翻衣服的時候,胳膊還會踫到那一片肌膚……
「欣琪,你到底在做什麼……」他捂著臉頰,喃喃自語,覺得混亂極了。
但是,地獄還沒有結束。
洗完澡,欣琪一邊在頭頂擦拭濕潤的長發,一邊回到臥室。她已換好半透明的暗紅絲質睡裙,沒有穿內衣。看見這一幕,謝修臣再一次受到沖擊。雖然猶抱琵琶半遮面比□□還誘人,但她並沒有做出任何誘惑的舉動。她像孩童一樣跳到床上,迅速鑽進被窩,用妹妹天真期待的眼神看著謝修臣,拍拍旁邊的枕頭︰「哥,來這邊嘛。」
他猶豫了幾秒,終于抵抗不住她的二次催促,放下書本躺在她身邊。欣琪只從被子里露出一顆腦袋,那張素顏的面容變化不大,還是和小時一樣水靈靈的,不過臉頰縴瘦了一些,多了幾分女人味。她掀開被子,把他也包在被子里,然後撒嬌一般靠在他的懷中。
夜空深靜,仿佛一場無夢的酣眠。只有微風吹動窗台上的薔薇花,令花瓣露珠閃爍,翩然起舞。柔弱的燈光,青梅竹馬的男女主角,這一幕在他看來,就像老電影中的場景。男主角擁抱著女主角,什麼也不做,只是撫模著她的頭發說,我愛你,永無止境。女主角甜甜一笑,親吻他的手心,說我也愛你。
但是,此時此刻,他只能撫模她的前額︰「早些休息。好夢。」
他迅速收回手,不願再多在她的肌膚上駐留。可她卻抓住他的手,掰開手掌,在他的手心吻了一下。就像一股極強的電流從擊中手心,打得他神經麻痹。
難道,是他想的那樣麼。
他可以往前再邁進一步?
現在,他離那里就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只要稍微再往前走一些……
他看了看她的嘴唇,呼吸有些亂了。
吻過他的手心,謝欣琪微笑著,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她知道,哥哥現在的壓力非常大。因為父母都是很傳統古板的人,謝家又只有他一個繼承人,他們絕不會允許他出櫃。但她起碼可以支持他,幫他想對策,例如找個女同形婚、鼓勵他和男朋友出國結婚……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得向她坦承。她也必須讓他知道,她對他是沒有歧視的。不管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她都很尊敬他。想到這里,她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哥哥,我愛你。所以,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會第一時間站在你這邊……」
話沒說完,嘴唇已被哥哥的唇堵上。
像是時間與心跳同時被按下了暫停按鈕,謝欣琪睜大眼,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緊接著,如同烈火燎原,哥哥的吻迅速侵略著她的雙唇。他吸吮著她的唇瓣,呼吸灼熱,幾乎燒傷了她的肌膚。因為受驚過度,她竟無法抵抗,甚至不小心讓他的舌探進她的口中。待她終于回過神來,他一只手已經放在了她的胸部上,另一只手環住她的腰,讓她緊貼自己。她不是沒有經驗的人,所以很快反應過來,他身體變化的含義是什麼。
終于,她悶哼一聲,猛地推開他,從床上坐起身來。
「你,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他也坐了起來,用質問的眼神望著她。相比她的語無倫次,他冷靜得出奇︰「你又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同性戀?」
終于,他醍醐灌頂。內心瞬間涼透了,但他依然只是滿目平靜,沒讓自己看上去有半點破綻︰「我早就知道你在玩什麼名堂,也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現在玩夠了麼?」
窗外,月光冷寂,獨橫在南島的路上。群星像秒針一樣跳動,銀光流溢著時光,浸入露水的身體。明明是溫暖的五月,謝欣琪卻覺得渾身發冷。剛才任性的小野貓,轉眼變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她抓過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哭喪著臉說︰「我只是關心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所以,這就是最終結果。
過多的愛,只會傷害她。
「如果你再擅自猜測我是同性戀,下次的懲罰,會比這個更令你無法接受。」他把被子放到一邊,起身下床。
「等等。」
他站住腳,但沒有轉過身。她是個急性子,現在又受到不小刺激,說話非常快,聲音顫抖,像是快哭出來了︰「哥,你真不覺得這樣做很過分嗎?好吧,我是你妹妹,確實沒有資格像你教訓我這樣教訓你,也沒資格插手你的感情生活。我只是關心則亂,誤解你了。我承認,是我的錯。你可以打我罵我,我都不會跟你計較。可是,你是我哥哥,做出這種事,你覺得合適嗎?你認為這樣的懲罰能有什麼用?」
「我用其他方法訓過你,有用麼。」
「就算沒用也不能這樣啊!」說到這里,她哭出來了,把臉埋進被子里,「沒錯,我是交過很多男朋友,但沒有哪一次和男人親熱的時候,會讓我覺得像現在這樣髒……」說到後面,她嗚咽的哭聲淹沒在被窩里。
他什麼都不想再听了。
這種又是憤怒,又是心疼的感覺,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謝修臣沉默著推門出去,再也沒有回頭。這是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讓她一個人流淚。
一個不眠的晚上過去,清晨的曙光灑落大地。謝修臣換上西裝,打好領帶,依舊覺得涼意襲人。他有些擔心謝欣琪的情況,敲了敲她的房門,沒有得到回應。于是,他直接推門進去。本以為她又像上次那樣,坐直升機,離家出走。但是,她居然還在床上,抱著被子縮成一團,和昨天坐著的姿勢一樣,好像是哭到累了就倒下去睡著了。
謝修臣替她把被子理好,撥開她額前凌亂的頭發,再重新把被子蓋在她身上。哪怕還在沉睡,她的眼楮也很明顯地紅腫著。他用手背試了一下她的額頭,確認她沒生病,本想吻一下她的額頭,但最終也沒這麼做。
欣琪,我保證,這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
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
謝修臣轉身出去,在門縫里最後看了她一眼,把房間的門輕輕地、靜靜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