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薇,你是在和小櫻發消息嗎?」
「嗯?你怎麼知道。」半晌,我才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轉移到面前的同事臉上。
「因為你臉上有好夸張的笑容。」同事咂咂嘴,「戀愛中的女人,情緒真是比貧窮還要難以掩藏。」
「嘿嘿。」完全不想否認,眼楮一直在看著手機。
「什麼時候把小櫻帶給我們看看?這幾天你提起這個名字的頻率,都快比‘我’還要多了。你男朋友到底是什麼人啊,把你迷成這樣。」
「你說誰到底什麼人?」
「你男朋友啊。」
男朋友——听到這三個字,我更是幸福得快要漂在七彩祥雲上。是啊,男朋友。小櫻現在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我竟然真的和小櫻在一起了。其實,那天晚上我原本都不確認他那個吻的含義。之後我問他,你這樣不講道理親我,是因為佔有欲太旺盛嗎。他一臉莫名,說我為什麼要對自己的所有物有佔有欲。我硬著頭皮問你喜歡我嗎。他說,我喜歡任何屬于我的東西。我氣不過了,干脆直接說,那你在外面還有女人嗎。
「自從和你重新見面後,我就再也沒有踫過別的女人。」他是這樣回答的。我無條件相信他,並且激動了很久很久。而且,經過一番溝通,我了解到,原來那天半夜接我電話的女人是他父親的屬下,四十來歲,已婚,聲音听上去比較年輕。當時她不過是臨時趕到他那里找文件,在他房間里幫忙輸出資料。
綜上所述,我之前太過杞人憂天了。小櫻真的喜歡我。
不厭其煩地想著這些細節,我臉上的肌肉笑得有發酸。這時,手機新消息提示音響起,我迅速打開手機查看。同事看了我一眼,說︰「這條不是小櫻發的。」
「你怎麼知道?」
「你看上去特別失望。如果是小櫻,你會是這種臉。」她捧著雙頰,眨巴著大眼,其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我對他們這種反應已經習以為常。听說我戀愛以後,工作室里部分男生夸張地捂臉淚奔,說自己的夢中情人被人搶了;女生要麼笑我花痴,要麼要見傳說中的男朋友大人。但是,不管他們怎麼嘲笑我,我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因為,現在我的眼里除了賀英澤,已經容不下任何人。
手機突然響了。听見異常浪漫的鋼琴鈴聲,我心里一跳,再看看屏幕上顯示的「小櫻」二字,我飛快接起電話︰「喂……」
「過來。」
「好,我下班就過來。」
「我已經跟edward說了,現在來。」
接著,又是毫無商量余地地掛斷電話。我看看手頭剛開始的工作,猶豫了一下,還是收拾東西準備出發。這時,同事探頭過來說道︰「是小櫻打給你的?」
我靜止了兩三秒,理清思路說道︰「不,是king。他又要叫我過去跑腿了。」
「king最近怎麼每天都找你啊?感覺頻率都快超過男女友約會了。」她忽然睜大眼楮,一副吃驚的樣子,「難道……king就是小櫻?」
我猛然轉過頭去,拼命搖手︰「不不不,不是的……」
誰知,同事「噗」的一聲爆發出一陣大笑,然後捶桌說道︰「我跟你開玩笑的啊,你居然這麼認真地解釋,洛薇你怎麼這麼單純可愛……你男友可能是king嗎?哈哈哈哈……」
「說、說的也是啊。哈哈。」
帶著一種略微被羞辱的心情,我趕到了甄姬王城。一只腳踏入賀英澤的套房,我差一點就再也不想進去。總覺得賀英澤的生活方式很有問題。他每天會花一個小時在健身房,半個小時在游泳池,按理說是一個熱愛運動不怕辛苦的人。但除此之外,只要不開會,不參加活動,他所有時間都是待在這里——就算是國王,好歹也會去不同的房間召見不同的人吧。但賀英澤不管要用到什麼人,都是讓他們到這里來。
此刻,客廳里面再度擠滿了人。他們說話聲音都很輕,卻全都忙作一團︰有幾個服裝設計師在牆角整理新設計的長裙,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拿著厚厚的書冊在角落里翻看討論,幾個歐洲鞋匠在用尺子精細地測量鞋跟長度……最夸張的是,客廳正中央,賀英澤正坐在一個截取了部分的模型車座中,他轉了轉方向盤,靠靠身後的靠墊,站起來像挑大白菜一樣拍拍椅背。
「我覺得有點高。她的身子沒這麼長。」見我站在門口,他朝我招手,指了一下那個車座,「洛薇,來,坐這里試試。」
所有人整齊看向我。我低下頭小跑過去,坐在他要求的位置上。緊接著,听見他們說了一堆听不懂的專有名詞,例如汽缸馬力之類的,我終于忍不住問道︰「賀先生,你要買跑車?」我彎腰又確認了一下——底盤低成這樣,應該是跑車吧。
「不,是定做。」他和旁邊的人又說了幾句,轉而問我,「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車?」
「我喜歡什麼不重要吧,你又不是開給我一個人看的。」
「車是買給你的。你選一個顏色。」在他的示意下,旁邊的車商把一個印刷精致的冊子遞給我。
「什麼?」我沒接本子,反倒像是坐在刺蝟背上一般,立即從座位上跳下來,「為什麼要買車給我?我不要啊。」
賀英澤揚了揚眉︰「不要?這是我第一次親自給女人選車,你應該高興。」
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才剛在一起他就要給我買車?這到底是個什麼破習慣啊。如果他送我一串項鏈或一條裙子,我可能會欣喜若狂,但一下玩這麼大,我覺得自己遲早會被他嚇跑。但是,我又不敢和他唱反調,只能委婉地說︰「我不會開車。」
「去學。」他回答得相當干脆。
「最近沒時間。」我也很干脆。
他想了想,總算把車商遣散。然後,他又叫來了另一波人——原來之前在角落里看房子圖片的人,都是地產商。大概是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一看見我,笑得一臉諂媚︰
「您喜歡什麼類型的房子呢?」
「洛小姐,現在整個宮州最好的住房地段有兩塊,一個是南島的謝氏莊園,那里全是別墅。一個是北島洛水旁的雁門華英公寓……」
「您喜歡僻靜一些的地方,還是鬧市區?」
「賀先生,我是認真的,你讓他們走吧。」最後這句是我說的。我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賀英澤︰「搬家很辛苦,我不想換地方住。」
「那我幫你把現在的房子買下來。」
「不要……!」我差一點爆發,「你……你讓他們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說。」
終于,整個房間里的人都被請出去了。我重重吐了一口氣,走向沙發上的賀英澤,在他面前蹲下來,仰頭看著他︰「小櫻,謝謝你給我機會,讓我待在你身邊。」
「你的選擇是對的。」他沒有看我,只是拿遙控器換著電視台。
我沉默了許久,認真說道︰「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沒條件的,我也有想要的東西——不是你想給我的這些。」
听我這麼說,他把電視機關掉,放下遙控器,胳膊搭在皮沙發扶手上,輕撐著太陽穴,似乎是做好了傾听的準備︰「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怕你會給不了。」
「洛薇,全天下任何男人能給你的東西,我都給得起。」他嘴角有一抹驕傲的笑,「哪怕是他們給不了的,我也一樣給得起。」
听他說出這句話,要說心里不受到沖擊肯定是假話。可是,這就像是伊甸園的隻果一樣,雖然誘人,吃下去卻需要付出代價。我心中很明確自己想要什麼,而且也非常堅定要得到它。所以,不會再按他安排好的套路繼續下去。
「真的嗎?」我高興地拍拍手,「這可是你說的哦。」
我撐著沙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他看我一眼,皺了皺眉︰「這算什麼要求?」
周六早上,我穿著最喜歡米色紗裙,站在人來人往的影音店門口看了看時間。時間剛跳到十一點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轉過身去,果然來人是賀英澤。
「又不是不能來接你,有必要專門約在這里見面?」
非常巧合的是,他也穿了一件米色襯衫,這樣看上去我們倆就像商量好的一樣。而且,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穿得這麼休閑,雖然鞋子還是一層不染,但也是沒有系帶的非正式款。我搖搖頭說︰「小櫻,你的台詞錯了。這時候你應該說‘你已經來了很久嗎’,然後,我應該說‘沒有沒有,我才剛到’。」
賀英澤看上去很困擾︰「為什麼要進行這種沒有意義的對話?我準點到了。」
「沒有關系,我提前到了,因為想見你,哪怕是等你也是很美好的事。」我又看了看時間,「我定好了餐廳,就在對面,我們去吃飯吧。」
他二話不說,轉過頭就朝馬路對面走去。我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但還是很難做到和他並肩而行。不行,這男人根本沒有一點我們正在約會的意識。我鼓起勇氣,閉著眼沖過去,抓住他的手。他立即停下腳步,略微訝異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嚇到了,趕緊抽掉自己的手︰「你走得太快了……我,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他看上去更困擾了,但還是牽住了我。
我緊張了幾秒,試著反握住他的手。然後,與他十指交握的瞬間,渾身上下的骨頭都仿佛被抽掉了一樣,特別想要整個人都倒在他身上。這種幸福,就好像已經把自己帶進了另一個世界。
然後,我們一起去吃飯,聊到了很多最近發生的事情。我發現賀英澤並不是一個不擅長對話的人,只是有感情溝通障礙,例如聊到和女生之間的小別扭,他一定會完全出戲。除此之外,任何理性的話題他都可以講得很有邏輯。吃飯的時間很開心,唯一的困擾就是看我們的人實在太多了。短短一個多小時時間,進來路過的女客人已有兩個低聲驚嘆,一個望著我們偷偷咬耳朵,一個不管走到哪里眼楮都離不開他身上。吃完飯以後,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居然听見後腳跟進來的女生說︰「哇啊,剛才那個男人你看到了嗎,他是不是模特啊?他這里還長了一顆痣,簡直像畫里走出來的一樣。」她指了指鼻尖賀英澤長痣的位置。
「他女朋友很很漂亮,皮膚很白,眼楮大大的,這對情侶好養眼……」
另外一個女孩話還沒說完,就已看到我了。我朝她笑了笑。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後朝我伸了個大拇指︰「你男朋友好帥。你們倆真是絕配。」
這大概是當天令我最開心的話了。因此,和賀英澤走出餐廳,他都無奈地看我一眼,說道︰「洛薇,你一天到晚都笑成這個樣子,不難受麼?」
「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很開心。」
他的眼神也變柔和了許多。然後,他垂下頭來,在我的嘴唇上輕啄一下。我當下面紅耳赤,捂著嘴說︰「這是公共場合……」
「沒事,我不介意。」
「可是我……」
好吧,我也不介意。被他吻過的唇瓣還在微微發熱,我抿了抿唇,抱著他的胳膊,垂下頭笑了很久。
下午,我們一起去公園逛了一會兒,看了一場電影。六點半從電影院里出來,他接到一通電話,得知美國的商業伙伴已經抵達甄姬王城,所以需要盡早趕回去。他派車送我回家,臨行前我卻纏著他的胳膊,不大想放他走。
「那晚一點你過來找我。」他模了模我的頭,把我塞到了車里。
說實在的,我並不是特別享受賭場的氛圍。確切說,賀英澤所在的那個世界,偶爾去一次,會有一種灰姑娘參加舞會的新鮮感,如果天天接觸,恐怕我會沒法適應。但是,我們之間差距很大,若想維持長久穩定的關系,總是需要互相付出。他花了半天時間陪我做我喜歡的事,我再陪陪他也應該。想到這里,我立刻充滿動力地趕回家,洗了個澡,將疲勞沖干淨,換好衣服回到甄姬王城。
一樓最大的賭廳外,有一座臨水的露天晚茶餐廳。這里擺著阿拉伯式桌椅,種滿熱帶植物,服務提供高檔水煙壺,亮金燈盞把這點綴成夜晚最耀眼的明星。賀英澤正在接待兩位美國客戶。他們系著領結,高大強壯,手里夾著雪茄。其中一人帶著個年輕姑娘,金發黑裙,服飾簡約成熟,首飾卻華貴奢侈,卻一看就知道不超過二十歲,是個典型曼哈頓上東區富家女。
見我從賭廳門走出來,賀英澤對我使了個眼色,讓人為我加了一把椅子。侍應為我送來了菜單,我眼楮看著上面的雞尾酒名目,注意力卻一直在他們的對話上。很神奇的是,賀英澤說著中文,那兩個美國佬說著英文,他們竟還溝通無礙,簡直像兩國領導人在交流一般。當然,作為一個大學英語四級低空飛過的畢業生而言,我能听懂的,也不過是「i’mf1attered」這一類簡單的對話。聊了一會兒,那個曼哈頓女孩的父親看了我一眼,用中文說道︰「看樣子這位女士並沒听懂我們的對話,我們可不能冷落了她。」
「沒事,她不參與這個項目。」賀英澤說道。
男人雖然看上去有五六十歲,頭發也全部白了,一雙水藍色的眼楮卻依舊風情流轉,深邃迷人。他眯著眼看我,卻是在對賀英澤說話︰「那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是我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美國男人笑了,吸了一口雪茄,緩緩說道,「那你會介意我追求她麼?」
我正在喝水,差一點被嗆到。大叔你在說什麼!
「會。」賀英澤從容不迫地說道,「這個不行,這里其他的女人隨你挑。」
「哦,我知道了。」像是怕我和他女兒听懂,美國男人在兩種語言中靈活地切換,「sheisyourspecia1‘friend’.既然你是單身,這說明我女兒還是有機會的。」
「我告訴過你,她太年輕了。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很顯然,那個曼哈頓女孩听不懂賀英澤在說什麼。她雖然打扮很成熟,但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正巧撐著下巴撅著嘴,一臉不耐煩的叛逆模樣。美國男人看了女兒一眼,似乎有些贊同賀英澤說的話,于是笑道︰「希望再過兩年,她能成熟到不再執著一個不愛她的男人。king,你真是個1adyki11er。」
听到最後那句,那個女孩看了一眼賀英澤,別扭地說道︰「no,he’snot!idon’tfancyhim!」
賀英澤無視他們的對話︰「關于我私生活的話題,可以到此為止。講一下資金的問題吧。」
「沒問題,不過在這之前,最後一個問題——」美國男人再次轉眼看著我,微微笑道,「這女孩真不是你女朋友?那是不是說明我還有機會?」
「你追不到她的。她只喜歡我。」
「哦,那太遺憾了。不過,別人可能會害怕和你比較,我可不怕。」
之後,賀英澤再次無視他,轉回了商務話題。但是,這一段對話卻弄得我渾身不舒服。我沉默地坐在一旁,為賀英澤倒酒點煙,整個晚上說的話沒超過三句。終于,他們把生意談完,那個女孩也叫來一波同齡人,並要求賀英澤加入她們的活動。賀英澤只拒絕了一次,她就假裝無所謂,高傲地走了。後來,座位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賀英澤叼著一支新的雪茄,等我為他點燃。我攥著噴槍,一動不動︰「我有話想跟你說。」
「說。」他把雪茄放在修長的手指間。
「剛才那種情況,我理解你為什麼要撇清我們的關系。你和這美國人是合作關系,所以給他感覺自己是單身會比較好,對不對?」
「我是否單身,跟和他合作有什麼關系。」
「因為他女兒喜歡你。」
「我不需要跟他們玩感情牌。」
「那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話。」
「早就知道和你談戀愛需要付出很多代價,我也做好了準備。如果我是單身,被這樣的大叔追求,我會很干脆地拒絕他。可是,我現在有你了,他又是你重要的客戶……」我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平和一些,「我希望你能保護好你。」
「我會保護好你。但是,你說的話我沒听懂。」
此時,賀英澤已經側過頭,讓後面的保鏢為他點雪茄。煙霧繚繞中,那顆美人痣襯得他鼻尖挺秀又有幾分嫵媚。他蹙眉說道︰「你說,和我談戀愛需要付出代價?你不需要付出這種代價。」
心懸了起來。迅速在腦中回放之前我們所有的對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握緊雪茄噴槍,試探地說道︰「為什麼不需要?」
「洛薇,我不談戀愛。」他咬著雪茄,看了看表,「不知道我哪句話讓你誤解了,但成為我的女人,不代表你就是我女朋友。」
終于,像是一塊巨石落地一般,那顆高懸的心也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