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珍園里發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便是吳嬤嬤魔怔了。
俗話說得好「切莫背後論人非」,現下的吳嬤嬤算是對這句話有了切身的體會。
自打吳嬤嬤上次在蘭園,明里對桂花樹,暗里對沈湄「呸呸呸」唾棄了幾下,回來後可了不得,頭暈目眩耳打鳴,眼冒金星身晃蕩。
眼前一片一片的金星星,可把她給嚇壞了。
她是個上了歲數的人,比較迷信,以為自己沖撞了樹神,瘋瘋癲癲的對著桂花樹又跪又拜,嘴里不斷討饒︰「樹神娘娘,饒了老奴吧,饒了老奴吧,老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桂花樹,靜靜的立在那里,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滿府里的人都圍過來瞧熱鬧,指手畫腳,嘻嘻哈哈,一時間,「吳嬤嬤拜樹神」成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人人傳著,人人笑著。
「瞧見了吧,吳嬤嬤又拜上了,哈哈。」
「做賊心虛,她平日里做下多少孽,活該!」
「看她的**撅得多高,也不嫌磕磣!」
「報應啊!報應!」
……
……
蘇浩嵐氣得直跺腳,吩咐婢女們把吳嬤嬤關進後院,房門上了重鎖,決不允許她再邁出珍園一步。
「瘋的忒不是時候!越是用她,越是指不上,沈湄的事,本打著和她商議一番。哎!真沒用!」蘇浩嵐咬牙嘆息著,猛的甩掉手中的帕子,就像甩掉惱人的鼻涕般。
蘇浩嵐渾忘了這個帕子,已經跟隨她多年。
蘇浩康這次來珍園,變得小心翼翼、躡手躡腳,一步三回首,時不時的在廊檐、柱下躲上一躲,像極了晚上出來偷食的老鼠。
他不怕別的,就怕被沈文彥逮個正著,到時計劃泡湯不說,自己的賭資可就沒了著落。
他仍舊穿著上次那件肥大的貂皮襖子,兩眼通紅,一看就是熬了通宵賭博,嘴角那撇鼠須上還沾著未擦淨的油漬,渾身上下都泛著一股猥瑣。
躲躲藏藏間,他終于安全抵達了聚寶軒,臉上的神色不再害怕,開始擺出一副大爺的樣子。
沈如歌躲在簾內瞅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惡心的直想吐,她覺得像舅舅這樣的人只能看一眼,要是再看上第二眼,晚上非得噩夢纏身不可。
沈如歌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門,奔向了父親沈文彥的書房。
沈文彥此時正在撰寫公文,這個冬季他比較清閑,豐厚的秋收保證了轄下的百姓能夠吃飽穿暖,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他津津樂道了。
他計劃著來年開春,再辦上一個學堂,讓城中更多的孩子受到教育。
正思慮間,沈如歌慌慌張張的跑來,許是跑得急,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一臉的焦急。
沈文彥見狀,第一反應就是蘇浩嵐又在作難女兒,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急著問道︰「如歌,發生什麼事了?別急,有爹爹在。」
沈如歌不說話,只是拼命拉著沈文彥的衣袖往珍園拽。
沈文彥本不想去,但看到沈如歌眼中充滿了緊張和不安,他又掛心不下,起身快步跟著。
沈如歌把沈文彥拉到聚寶軒門前,止住了步,用手指掩在嘴邊,示意他不要出聲。
沈文彥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只發覺平日里僕從如雲的珍園,現下一個影子也看不見。
沈文彥正納罕間,兩個聲音遠遠的飄了過來︰
「好姐姐,你看我這次怎麼樣,把事給辦成了。」一把尖銳的男聲傳來,沈文彥依稀听出是蘇浩康的聲音。
「真的?高家老爺怎麼說?」一個激動的女聲響起,屬于再熟悉不過的蘇浩嵐。
沈文彥不願意偷听倆人的談話,正準備邁步離開,無奈被沈如歌死死拉住。
接下來,沈文彥听到了一段猶如晴天霹靂般的對話︰
「我這回可是把吃女乃的勁都使出來了,高家已經點頭同意,說是拿著沈湄的生辰八字去請廟里的大師和高子昂匹配,沒成想這丫頭倒是一個貴人之命,能旺得住小少爺,現在高家是滿心歡喜,就盼著早點娶過去呢。而且人家還答允先給一萬兩銀子作定禮,娶的時候另有重金,就等著你回話呢。」
「哼!那狐媚子倒有福氣,能生下一個貴人,偏我得的如歌就這麼命賤,連跟貴人提鞋都怕沒有資格呢。」
「姐姐,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爭風吃醋,等咱們把沈湄送走,一切不都清靜了嘛,你就耐住性子再等幾天。」
「高家算的哪天是黃道吉日?揀個最快的日子把那丫頭打發了。」
「高家也想快點結親,要我說,再過幾日就是沈湄的百日宴,沈文彥不是準備宴請親朋好友都來嘛,不如就在這一天,等宴席半酣,就叫高家來人接走。文字首發。到時眾目睽睽之下,沈文彥就不能多說什麼,他是個要顏面的人,再不樂意也得往肚里吞,以前咱不就是這樣拿下他的嘛。」一陣夾雜著譏刺的奸笑聲隨之傳來。
「行!就定這天!你做事小心些,千萬別透漏了風聲。」
「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嘛,沒想到沈湄這小丫頭還挺值錢,哈哈,咱們算是撿著便宜了。等事成之後,姐姐可別忘了回報我這個媒人呀。」
「那次少給過你!吶!這里有二百兩銀子,你先拿著,別光顧著賭,記住把我的事給辦利索了。」
「你就等著瞧好吧!」
男女狼狽為奸的笑聲再次傳來,還伴有銀子相互撞擊發出的刺耳聲。
笑聲過後,那把尖銳的聲音又嚷嚷道︰「來了半天,一杯茶都不給上,口都說干了。」
「瞧瞧,叫你辦點事,還不夠費勁的,八字剛寫了一撇,你就拽上了。罷了,憐兒,去給康老爺上茶,再拿些吃食過來,好好的伺候咱們這位功臣。」
「是,夫人。」許憐兒腳隨聲動,眼看就要踏出聚寶軒來。
沈如歌的心髒「咚,咚」的跳著,馬上就要蹦出了嗓子眼,她慌忙拉著爹爹離開。可爹爹好像被釘在了地上,動也不動,全身僵硬的好似冰雕,臉上的表情也是僵硬難看的。
沈如歌慌張極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爹爹如此失態,她小小的人兒又拉扯不動沈文彥。
這下糟了,要讓許憐兒踫個正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