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做主吧。
顧行之有些懵,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或者這條短信不是爺爺發的。
可是他確認了幾遍,發來短信的號碼的確是爺爺的,短信的內容他也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好幾遍,每個字都沒有看錯看漏。
爺爺的意思是——他不會再來拆散自己和夜听寒了饅?
那麼今天下去,夜听寒去找他,到底是問了她自己的身世還是去說服爺爺的?
顧行之緩緩回頭,看著床上因為熟睡而對周圍一切渾然不知的小女人,心里百轉千回。
一個女人的心里到底要有多強大,才可以在她知道了自己身世的一切,卻將痛苦深藏心中而想方設法說服爺爺?
他顧行之縱橫商場多年,什麼爾虞我詐沒見過,什麼腥風血雨沒經歷過,甚至許多次和死神擦肩而過。
可他捫心自問,如果他和夜听寒換個位置,他未必能做得和她一樣好。
……
顧行之在外面站了很久才回到床上去,許是因為吹了太久的風,他的身上比較涼,夜听寒的皮膚和他的一接觸,竟然被涼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眼楮都是半閉半睜,雙手摩挲著抱住他,含糊不清地問︰「你怎麼這麼冰?」
「去洗了個澡。」某人撒謊眼楮都不帶眨一下。
夜听寒點了點頭,把他摟得更緊了一些。
顧行之還以為她是重新睡著了,正想幫她調整一下姿勢,她突然又開口問︰「你睡之前不是洗過了嗎?怎麼又洗澡啊?」
「這個……」顧行之壞笑著在她的耳朵上啄了一口,熱乎乎地說︰「怪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壞蛋啊。」
夜听寒本來就不怎麼清醒,他怎麼拐彎抹角的她更是弄不明白,「什麼啊?」
「我不去洗澡,難道和你做嗎?」
某個迷糊中的小女人正動來動去自己調整睡覺的姿勢,聞言動作上停了停。
然後,夜听寒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他。
房間的燈還沒關,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顧行之在笑,笑得——很yin.蕩!
「現在你醒了,要不把剛剛的補上?」他湊上來,沒臉沒皮地問。
這大半夜的,把人吵醒了不說,還能好不羞恥地問出這種問題,夜听寒實在是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了他,翻身背對著他自個兒睡覺去了。
顧行之在她背後模了模鼻子,哎,這不是滿三個月了嗎?怎麼還是不讓啊?
——
因為心里一直記著上次郁果兒說她家著火那晚方若愚也幫了忙,所以那天郁果兒叫她去和他們一起吃個飯,夜听寒便欣然前往了。
一來是謝謝他們那天晚上及時趕到,二來則是和朋友說說話聊聊天也好,顧行之今天有事出去了,沒能陪她,一個人在家實在是無聊。
飯桌上基本是郁果兒在說話,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不過這一次,夜听寒也看到了方若愚傳說中的那個三歲的女兒。
小姑娘雖然三歲的,但似乎還很怕生,看到她這樣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在,一直都不太肯開口說話。
就連方若愚讓她跟夜听寒打個招呼,小姑娘也只是切切地看了她一眼。
「你還記得上次我和我哥在醫院遇見你吧?」
夜听寒點點頭,「怎麼了?」
「就是那次啊,我哥臨時有事要出去一趟,想著馬上就趕回來的,再者童童也睡著了,就沒叫醒她帶她一起出去。」
「出事了?」
郁果兒點點頭,「就我哥走開那一會兒,有個小偷闖進了臥室,童童剛好醒來要上廁所,小偷怕她出聲,就捂著她的嘴巴,還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夜听寒看了看對面正躲在爸爸懷里的小姑娘,才三歲啊,那些人怎麼做得出來那樣的事呢?
那種場面無需經歷,就算是成年人,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也會膽顫心驚。
夜听寒只覺得不寒而栗,愈發心疼童童。
tang郁果兒也嘆氣,「這孩子挺命苦的,剛出生媽媽就沒了,爸爸再細心再體貼終歸是男人,總有些地方照顧得不周到。」
「是啊。」
就算自己一樣,因為爸爸不喜歡女兒,所以從小幾乎不跟自己親近。
所以,就算媽媽再好再好,有種叫‘父愛’的東西,是母親給予不了的。
郁果兒這時壞壞地看著夜听寒,壓低了聲音說道︰「本來我是想把你介紹給我哥的,誰知道你丫竟然不聲不響就嫁了個土豪。」
現在想起那天在旁邊的保時捷上看到夜听寒還覺得不可思議。
夜听寒笑了笑,她敢肯定,閨蜜和她哥就是商量好的,要不然怎麼前面她們說了那麼多花方若愚都沒听到,剛好他們說了這句話,方若愚就听到看過來了呢?
郁果兒用手肘踫了她一下,「我哥除了有個女兒之外,其他也不比顧行之差吧?」
夜听寒聳聳肩表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她對方若愚不了解。
這下好了,郁果兒開始滔滔不絕地敘述方若愚作為一個好男人好爸爸的各種事跡,還重點說明了他也很有錢。
「我哥的事業都在國外啊!不過他說這兩年會轉移到國內來!你看那個……」
「果兒!」夜听寒打斷閨蜜的話,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半年前就嫁給顧行之了,而且我現在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更重要的是,我和你哥之間只是普通朋友,不要再說了好嗎?」
郁果兒愣了一下,從夜听寒的表情里她意識到自己再說下去的話她就要生氣了,于是只好閉嘴了。
可是想了想,她又嘀咕了一句︰「我就是說著說著剎不住車了,不是故意的啊。」
「我知道。」夜听寒睨了她一眼,但是臉上是帶著笑的。
一頓飯吃完,一行人從餐廳出來,方若愚說要送她們。
夜听寒本來就覺得尷尬,再加上他送她們的路線肯定是郁果兒先下車,到時候她更尷尬。
于是,她婉言謝絕了。
「司機會來接我的,你送果兒回家吧。」
方若愚也沒多說什麼,和郁果兒一起上了車就離開了。
車上,他瞟了自己表妹一眼,「故意的?」
「嘿嘿嘿——」郁果兒傻笑,「誰說我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有意的!」
「听沒听過一句話?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沒听過。」郁果兒猛搖頭,「那我不是知道你喜歡小寒嘛,你不敢表白,我幫你表白啊,反正我是不看好她和顧行之。」
方若愚有些無奈,但是有些事他還是要和這個妹妹說清楚。
「果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也很想給童童找一個靠譜的後媽,可是你這麼做,會讓她對我反感,我也很尷尬,知道嗎?」
郁果兒沒說話,眼神忽閃忽閃的,不敢和他正面對視。
方若愚繼續說道︰「我看得出來,她喜歡顧行之,不管她和顧行之之間合不合適,那是他們的事情,我不能去插一腳。」
「那萬一以後他們離婚了呢?」
「那就等他們離婚之後再說吧。」
「……」
——
夜听寒給司機打了電話之後就準備回餐廳坐著等,街上人來人往的,再加上自己挺著個肚子,不太方便。
可就在她轉身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然後飛快轉回去,這時那個身影已經背對著她了。
可是,盡管只有一個背面,她還是可以認出來,那個人——就是顧行之!
對面那座建築頂上金光閃閃四個大字——環球酒店。
他不是說今天有事要和戴數去郊區和人談合作的事嗎?怎麼會一個人出現在酒店?
意念的驅使使得夜听寒朝著環球酒店走去,而且腳步越來越快。
到了酒店大堂,顧行之的人已經不見了,她上前台問︰「你好,請問剛剛進來的那
位先生在哪個房間?」
前台小姐仔細看了看她,認出她是夜听寒之後,迅速地報了一個房間號。
夜听寒點了點頭,然後走到電梯旁。這時她發現,旁邊的電梯,正好停在18層。
而剛剛前台小姐報給她的房間,就是1808。
他真的是來酒店了,而且還一個人開了個房間。
幾百種莫名其妙的猜測在夜听寒的腦海里盤旋,她告訴自己,再沒看到事情真相之前,一切都不能妄下判斷。
電梯來了,她走進去,按下18層。
隨著樓層漸漸地升高,她的一顆心,似乎也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真的在1808號房間里看到什麼不該看的,自己要怎麼反應?
立刻轉身走人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還是站在那里等顧行之解釋?
電梯‘叮’地一聲打開,她走了出去,卻忽然又停了下來。
她低頭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著她,叫她不要過去,不要去看,不要去求證任何事情。
可是,夜听寒做不到。
她已經無法用理智去控制自己的行動,那雙往前走去的腳似乎不是她的。
站在1808的房門前,她定在了那里,半晌都沒有動。
因為,那扇門竟然是虛掩的。
她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有女人發嗲的聲音——
「哎呀顧總!你輕一點啊!人家還是處呢!」
「顧總!你和你老婆在床上也這麼狂野嗎?哦對了,你老婆懷孕了,不能和你做這種是對吧?」
「顧總……」
夜听寒想起來就在前不久的一個晚上,自己醒來,顧行之和自己說他身上那麼冰是因為去洗澡過了。
而洗澡的原因,就是她懷孕了,不能有房事。
女人是不是就是這麼悲哀的呢?
因為愛,嫁給一個男人。
因為愛,幫男人生孩子。
也因為愛,被男人傷得心死如灰。
夜听寒默默在心底和自己說︰要相信他!要相信那個叫顧行之的男人!現在應該轉頭回家!
可是,她的手還是伸出去了,還是把門緩緩地推開了。
酒店的大床之上,男女糾纏在一起,女的已經全身赤.luo,而男的,上半夜精光,下面的褲子也已經解開了皮帶。
夜听寒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都凝固了。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還感覺到了肚子痛。
不是真的,這一切一定不是真的。
顧行之不會做這樣的事,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的。
可是,腳底下那灘紅紅的東西是什麼?她什麼時候竟然開始流血了?
夜听寒伸手扶住牆壁,因為疼痛,她彎下了腰,卻還是在往後退。
有前來住房的人經過,看到她痛苦地往下蹲,大步走上來問︰「小姐?你怎麼了?需不需要幫助?」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脖子上像是有一只手掐著,喘氣都難。
「小姐,你流血了!你是不是哪里受傷了?」
明明叫得這麼響啊,房門明明是開著的啊,顧行之你听不到嗎?
可是,1808的房間里,沒有人走出來看一眼。
最後夜听寒是拼著最後一點力氣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旁人才徹底明白過來,立即幫她打了120。
——
醫院,夜夫人也夜聞聲守著夜听寒,夜爸爸剛剛送老太太回去了。
至于戴數和佩姨,兩人正急的團團轉。
「戴數,顧先生到底去哪里了啊?早上他出門的時候我听到他和太太說是要和你一起去郊外辦什麼事情,他人呢?」
「我不知道啊。」戴數也急,「早上
我在踫頭的地方等了十幾分鐘,顧先生打來電話說他有點事情要處理,遲一點過來,讓我先去談合作的事。」
「然後呢?」
「然後——」戴數攤手,「然後就這樣了!」
佩姨嘆了口氣,她現在都不敢進病房去看里面躺著的那個人。
剛剛夜听寒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她看到過了,那臉色白得幾乎透明,呼吸十分微弱。
「我們……要不要去找找顧先生?」
戴數忙點頭,「現在就去找吧!」
顧行之到現在都還不出現,以夜聞聲那火爆的脾氣估計現在殺了他的心都了。
夜夫人那樣的人,臉色都變了啊。
至于夜听寒,現在還沒醒來,要是能在她醒來之前找到顧行之並讓他出現在醫院,說不定還有的補救。
戴數和佩姨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夜听寒為什麼會突然肚子痛被送來醫院。
她就算是醒來,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顧行之。
——
酒店。
顧行之從昏睡中醒來,感覺自己整個頭都在痛,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他晃了晃腦袋,又在床上靜坐了好半天,然後才有點緩過來。
早上的時候他接到霍亦軒的電話,說是有東西要給他看,是關于那天晚上夜家被人縱火的證據。
他想了想,就去了。
和霍亦軒見了面之後,霍亦軒就把手機拿出來,把那天錄下來的視頻放了一半給他看,剛好卡在縱火的那個人要轉身的時候。
然後,霍亦軒就提出條件了——
「我可以把這段視頻交給你,但是我要你和小寒離婚!」
顧行之懶得離他,直接就起身了。
霍亦軒急了,一把拉住他,「難道你不想幫小寒抓到凶手?這個人之所以去她家放火傷害她的家人,就是因為那段時間一直找不到小寒,你不把這個人抓出來,他以後肯定會傷害小寒的!」
這些話,說得也不無道理。
顧行之重新坐了下來,並讓服務員端來一杯水。
問題,就出在了這杯水上。
他怎麼都沒想到,霍亦軒這個王八蛋居然敢在他喝的水里下藥!
其實他不知道,霍亦軒一直在打著一個如意算盤,那便是——
他要設計夜听寒和顧行之離婚,顧家那麼有錢,再加上顧行之那麼愛夜听寒,一定會在離婚的時候給夜听寒很多的錢。
然後,他在把夜听寒追回來,到時候老婆也有了,開公司的錢也有了,想想都覺得美啊!
顧行之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藥效發作來不及了,現在又是特殊時期,他中了這種藥去醫院被記者拍到的話肯定會大肆報道,引來一系列的負面影響。
而且他知道,這種藥的藥效時間不長,一般是幾個小時,只要他熬過這段時間就沒事了。
所以,才有了後面他去酒店開.房休息的事情。
只是,霍亦軒這個無恥的敗類竟然還安排了小姐等一些列的齷齪事情!
夜听寒當時是在馬路對面,過馬路的時候因為有車子來來往往,所以她沒有看到顧行之進去那個酒店之後,霍亦軒和一個女人緊隨其後進去了。
原本霍亦軒是想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再打電話給夜听寒讓她過去抓奸的,誰知道他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夜听寒竟然已經到了。
之後他便立刻轉身回去,給了前台小姐幾百塊錢,讓她待會兒告訴夜听寒房間號。
一切,水到渠成地發生了。
……
顧行之趕到醫院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他的手機上全是未接來電,有戴數的,有夜聞聲的,還有夜夫人用夜听寒的手機打的。
他知道,肯定出事了。
果然,病房里的氣氛壓抑而凝重。
夜听寒已經醒了,夜夫人見顧行之推門進來
,就踫了踫自己女兒︰「小寒,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