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自家大哥貶低別人時不忘拉著自己墊背的行為,為了表示深切的不滿,蘇玉在蘇逍腿上重重一捏,蘇逍這次倒沒叫出聲,得意道︰「麻勁兒已經過去了,嘿嘿。」
「……」蘇玉松了手,斜睨了蘇逍一眼,「不麻了就下車。」
蘇逍應了一聲,轉身動作流利的先跳下車,隨後將手遞給蘇玉,卻又一次被蘇玉無視,直接跳下了車。
蘇逍縮回了手裝模作樣地在衣擺拍了拍,口中低聲悲痛道︰「我在校場的面子早晚要被你折騰沒了。」
蘇玉「哼哼」兩聲作為回答,目光直直望向校場門口,果然見到蕭三公子蕭致墨正踮著腳尖殷殷看向馬車這邊,看到了蘇玉,蕭致墨眼神一亮,沖著蘇玉遠遠揮了下手。
蘇逍好奇道︰「這小子這麼激動做什麼?」
「他前幾天來過一次校場。」蘇玉解釋道,「當時你不在,沒人放他進去,就只能在校場門外候著。」
「這小子竟然還來過一次?」蘇逍不可置信道,「可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就算是我在,也未必會放他進去啊……」
蘇玉在心中默默為蕭致墨點了根蠟。
就在兩人對話間,蕭致墨已然走到前來,先是看向蘇玉,露出一個爽朗笑意,然後才轉向蘇逍,執平輩禮,恭敬道︰「在下蕭致墨,拜見蘇少將軍。」
蘇逍回了一禮,似笑非笑道︰「蕭三公子客氣了,久仰大名,今日得以一見甚是榮幸。」
听到這里,蘇玉忍俊不禁。蘇逍向來喜歡打趣,這句久仰大名仰的怕都不是蕭三公子的身世,而是他前兩次來蘇府上門提的親。
蕭致墨似是也想到了這點,模了模鼻子,對著蘇玉尷尬一笑︰「最近在下在凌安城確實挺出名。」
蘇玉抿嘴樂道︰「不知蕭三公子今日又是為何造訪蘇家校場?」
蕭三撓撓頭,誠實道︰「前幾日本想邀約蘇二小姐,但時候不巧,被秦太醫令捷足先登。今日我一看秦太醫令跑到了我家軍營,想著他總不可能蘇家校場與蕭山軍營兩頭兼顧,便跑過來再試試運氣,不知蘇二小姐今日是否得空?若是可以的話,帶我在蘇家校場里四處逛逛都是好的。」
蘇玉被蕭致墨的直白一驚,正要說話,身旁的蘇逍早卻開口樂道︰「你這小子膽子真大,當著我的面問我妹子要不要出去,也不問問我的意見,你當我是死的麼?」
這武將出身的人說話確實豪爽直白,蕭致墨嘴角翹翹,心中將蘇逍劃到可以深交一欄,卻也知道今日正事要緊,將來的兄弟情義可以先靠邊站。為兄弟兩肋插刀,為心上人插兄弟兩刀,何況這人還不是自己的兄弟,是心上人的兄弟……
蕭致墨斂下嘴角狡黠笑意,轉向蘇逍,一本正經道︰「方才蘇少將軍都說了久仰在下大名,在無長處,在凌安城中若論有什麼地方出名,便是對蘇二小姐的一片痴心。一年前蘇二小姐出嫁,我痴痴等了一年,如今蘇二小姐和離,我跑去提了兩次親,這兩件事在凌安城中可謂眾所周知。今日我來到蘇家校場所為何事,蘇少將軍怕是一猜便知,可自方才見我蘇少將軍沒轟我走,在下便當做蘇少將軍已經認同此事。既然如此,也請蘇少將軍行個方便,我蕭三就是再不濟,好歹也總有對蘇二小姐痴心的一點長處在不是?」
蘇逍一臉嚴肅地听著蕭致墨說話,從他說第一句起,臉色便越發陰沉,等到蕭致墨話畢看向蘇逍,他的臉早已經黑得能滴出墨來。就在蕭致墨心中暗道「完蛋了」的時候,蘇逍臉色突然由陰轉晴,爆發出一陣爽朗笑聲︰「你這小子有些意思,對我胃口!」
蕭致墨提著的心落了下來,松了一口氣,便听蘇逍道︰「今日我便是來巡西校場的,也沒工夫陪你在這里耗,便讓阿玉招待你罷。不過我得要說清楚,若是讓我知道你欺負我妹子,不管你是蕭侯的小兒子還是其他什麼人,我必定蘇門劍伺候!」
蕭致墨喜不自禁︰「多謝蘇少將軍!」
蘇逍沖著守門兵將揮揮手,示意允許蕭致墨進入校場,這才向西校場走去。
被留下的蘇玉心中將蘇逍暗罵了七八遍,「呃」了一聲,開口道︰「那我們便先進去?依照父將命令,我也是要去巡視東校場。」
蕭致墨的表情有些興奮︰「我只去過蕭山軍營,倒還沒有看過別人的校場是如何操練士兵。」
蘇玉一面領著他往東校場走一面道︰「還不都是領著他們習武強身、識令排陣,倒也無甚特殊。」
待到兩人抵達東校場,蕭致墨便理解了蘇玉口中的「無甚特殊」是真正的無甚特殊,毫無謙虛之意。
蘇家校場與蕭山軍營別無二致,都是一個大兵帶著一隊小兵,連口中喊的號令都是一模一樣。
只看了一會兒,蕭致墨便看出了這門道,再轉頭看向蘇玉,卻發覺她正盯著一隊蘇家軍演兵操練,竟然看到目不轉楮的地步。
蕭致墨不由詫異,干脆將目光直直轉向蘇玉,細細凝視著她時而微笑時而皺眉的側臉,連一個微小的表情都不放過,只覺得她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都比以前見她的幾面都要生動許多。
直到蘇玉覺得哪里不對,視線轉了一圈到蕭致墨這邊發現他直勾勾的目光的目光時,他這才急匆匆避開。
蘇玉目露詫異,問道︰「你做什麼?」
蕭致墨的臉漲得通紅,仿佛被偷看的是他一般,結結巴巴道︰「我、我……呃……」
蘇玉「撲哧」一笑,有種蕭致墨應該比蘇逍更容易欺負的感覺。
蕭致墨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偷看便是偷看,這麼躲躲閃閃的未免太沒氣勢,低咳了一聲撓撓腦袋尷尬道︰「我是想事情出了神……」
蘇玉捂嘴笑道︰「那不知蕭三公子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蕭致墨如實回答道︰「我方才初進校場時,還覺得這里甚是新鮮,可觀摩一陣之後,便覺得將士操練不管在哪個軍營都大同小異,沒想到蘇二小姐倒看得興致盎然,所以不由多看了二小姐幾眼……」
蘇玉了然︰「各個軍營訓兵本就用的是同一套路,蕭三公子會覺得相似倒也情有可原。若是蘇家真有什麼訓兵的秘笈,蕭三公子覺得我大哥還能放你進來不成?」
蕭三對著蘇玉的目光,坦然道︰「這倒也是,若是我在蘇家校場學到什麼獨特的法子,也必定會回去告之大哥二哥的。」
蘇玉似笑非笑︰「蕭三公子倒是真不客氣。」
「反之亦然,要是蕭山軍營有,我也不會藏私的。」蕭致墨急忙道,「在我眼中不管蘇家軍還是蕭山軍,甚至是睢陽王手下的睢陽軍,說白了都是王之師,本就不該分什麼派別。」
「哦?」蘇玉驚訝了一瞬,原本只覺得這一想法甚是單純,但隨即想到秦硯幾日前來這里的目的,卻發自內心的笑了,「蕭三公子說的確實在理,若是寧朝兵權不分出那三個派別,很多事情也便容易了許多。」
蕭致墨听到蘇玉贊同,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只可惜說與做從來都是兩回事,大哥倒是常說我想法過于天真。」
「蕭三公子是性情中人,若人人都能如公子這般,該少了多少勾心斗角,又有多少人可以摘掉臉上那層面具,卸掉那層偽裝。」蘇玉嘆息。
「這有何難?」蕭致墨一只手搭在蘇玉肩上,清澈的目光正對上蘇玉一雙瀲灩的眸子,爽朗道,「蘇二小姐你可看好了。」
說著,抬起右手在臉上佯做了一個摘面具的手勢,原本滑稽的動作在他做來卻是異常的灑月兌︰「看到了麼?摘掉面具其實也就這一下而已,端看你為什麼而活了。」
蘇玉被蕭致墨的話震的一怔,只覺得那句「為什麼而活」頗有深意,口中喃喃道︰「所以說有些人帶著面具,是為了錢與權而活,而有些人摘掉面具,卻是為了自己而活。」話至此處,蘇玉笑了笑,「蕭三公子怕是那後者罷?」
蕭致墨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其實也並不是要只為自己而活啊。」蕭致墨模了模鼻子,臉卻可疑的紅了,「我……有些人也會為了喜歡的人坦率地活,否則兩人在一起猜來猜去的,那該有多累呀?」
蘇玉心頭思緒翻涌,抿了抿唇張口正要說話,便听到身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本打算轉過身去看來者何人,卻發現蕭致墨的手還搭在自己的肩上。
蕭致墨也及時醒悟,匆匆忙忙收回了手,兩人一同轉身面對來人,感覺面上都有些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