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之城 第11章 大地之心

作者 ︰ 吳光宇

布蘭卡峰海拔四千三百六十五米,在山腳之下尚且秋色已近,山上更是由秋入冬層層分明,徐行方才向上攀來,一路便感覺每一百米便是另一番風景,倒像是過了一個月似的,山腳多翠色,而半山之中已經是紅葉片片,近山頂處更是滿地枯枝黃葉,徐行停了下來,扶著粗大筆直的樹干向身後望去。

這里地勢很高,可以望得見很遠的山峰,可以看得見幽深的澗谷,來路上看到過的那瀑布從對面的峭壁之上直瀉而下,入眼猶如一道白練,峭壁之上亂石橫生,瀑水飛擊石上紛碎如玉,亂石叢中水霧飛揚,白霧隨風遠去,無聲無息地隱沒在幽暗隱秘,林濤呼嘯的森林里。

清清瀑水順流而下,匯入山谷之底的那條小河,河水常年沖刷著谷底的山石與土壤,讓它們形成小小的峭壁和河谷平川,岸邊上淺草平鋪,綠意不斷,可愛極了。一條山路與河流同時延伸,水隨著山勢,路隨著水勢,都蜿蜒而行,進入更深的山際,同時消失了蹤影。

臨高遠眺,景物真是美不勝收,徐行深深吸了口氣,抬頭望向峰頂,已經可以望見山頂那一段懸崖絕壁,石質堅實通體灰色,好似一塊飛來的山石立在山巔傲然為峰。

幾分鐘後,徐行站在崖下仔細打量著這這塊灰色山石。

十米高的山石上下幾乎一般粗細,四面經年雨打風蝕,光滑無比,寥寥幾個著手之處也是離得甚遠,若不是有專業工具極難攀上。

徐行騰空跳起,右手在一塊突起之處一按,腳尖在石壁上一踮,身子輕巧得如同毫無重量,又向上彈去,右手食指插入了一個岩隙一拉,他的左手已經搭在台邊,輕輕一按,身子凌空翻了上來,穩穩地站在了岩上,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只是簡單的幾個起落,他已經站在了群山之巔傲視余峰。

這里長不過三米寬不到兩米,地面還算平整,只是片土不存寸草不生,倒像一個石床一般,風力強勁,吹得他的衣袂呼呼作響。

浮雲近得好似就在手邊,伸手抓去又只是一團濕氣,而遠遠望去,遠處雲生似海幻化萬千,有時如奇山異石精靈神怪,有時卻如海濤奔涌潮起潮落,而太陽也在這雲間時隱時現,大地也時明時暗,恍惚間好似走進了一道時空的長廊,歲月的變換就在這明暗間被悄悄地完成。

自上而下看去,山巒相連層次分明,青碧紅橙黃褐六彩如帶,無邊無際之中更有無數個映著晨光的山丘,它們靜靜矗立著,仿佛在聆听著誰的教誨,太陽孤絕地在雲層中穿行,層層的林海色澤分明地鋪展開去,林中流水淳淳脈脈蜿蜒谷底,不見身影亦無聲息,而萬物正在這片大地之上被這一方水土滋養著,美麗而玄妙。

「這個時候,地球的另一面是黑夜,阿菁一定還在睡覺,不知道她會做些什麼夢,……」徐行心底愁思雲集,原本光彩奪目的藍天白雲似乎也如知己一般,片片雲朵聚了起來,密密實實地把太陽擋在了身後,四面慢慢地陰了下來,正如他心底無法遣去的煩惱。

高崖,翻涌的海水,沒有星光,風的呼嘯,多麼相似的情形,

杰克坐在那石崖邊上,怔怔地看著那片翻滾的海水,徐行靜靜地躺在那棵海波利樹下,一動不動地看著天空。

「希望,是一件好事,它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它讓我忘記痛苦,有了它,我甚至可以認為我還活著!」

這話是誰說的?是杰克,還是自己?徐行已經忘記了,只不過,不論是誰說了這句話,另一個人都沒有回答,因為他們都知道︰要活下去,就只有等待,還有忍耐,更長的等待,還有更多的忍耐,但最重要的是,你的心里要有個希望,

「你們不要心存僥幸,卡利特波里沒有希望!」

徐行的耳邊呼呼的風聲好像不停地喊著這句話,他的拳頭一下握緊了,緊得足以在一塊生鐵上留下深深的指痕。

這是校長曾經無數次說過的話,冷冷的話語和著殘酷的現實,就像一道最有效的滅火劑,澆熄了孩子們心頭的希望之火。

就像魯賓遜在荒島上竭力保護著自己那來之不易的火種,因為他知道,有了這團火,他才能成為一個人,而當他失去這希望的火種後,他也就成為了一個野人。不論其他孩子有沒有過這樣的希望,徐行至少很小心地呵護著自己心底那小小的希望之火。

一個小時過去了,徐行還是和剛才一樣,瞪著一雙眼楮,出神地望著天空,他在耐心地等待著,正像無數次夜晚,在地火之島上,仰望著天空,等待著陽光破雲而出的一刻,因為那一刻,就是他的希望!

頭頂的浮雲突然破開一線細縫,陽光如箭般穿出照在峰頂,也照在了徐行的身上,長長的身影投在身後的地面上。

「每個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線陽光刺穿,轉瞬即是夜晚。」詩人的話總是那麼神秘,充滿了對生命的思考,破開的浮雲讓陽光透了過來,而徐行的腳下不正是大地之心麼!

徐行慢慢張開雙臂,迎著狂風的撲擊,就像一只翱翔在九天的鵬,可惜,就算他再怎麼擺出飛翔的姿勢,也無法真正地迎風起飛,搏于九天,就像達芬奇,他做的翅膀再好,也無法讓人飛上半空。

「自由的假像,……」徐行嘴角現出一絲苦笑

「小姐!前面就是布蘭卡峰!」一個保鏢輕聲喚醒還在發呆的阿琳達,她看了看表,已經到了丹佛市,再有半個小時到可以到了,隨意向窗外看去,卻正好看到徐行那副「足下凌絕頂,任憑狂風吹」的壯美之景!

阿琳達用手撫住了嘴,揉了揉眼楮,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隨著飛機越來越近,駕駛艙里也傳出了一聲驚呼,「那里有個人!」

飛機從徐行的前方偏下一點的位置一掠而過,相差不到五十米,徐行甚至都可以看到舷窗里那些人驚訝的面容和一具黑色瓖著金邊的棺材,而飛機卻因為所有人在片刻之時同時移到這一側的窗邊而差點失去了平衡。

「全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前艙里傳來駕駛員的怒吼,保鏢趕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在飛機上就得听駕駛員的,要不然大有可能小命不保。

「他是怎麼上去的?!」機艙里的幾個人在交換著眼神,腦子里全是一個同樣的問題。

而阿琳達還怔怔地扒著窗口,看著那個如十字架般立在萬刃之巔的人,她的嘴里輕輕地念著︰「大地之心!」

「大地之心?」一個保鏢輕輕問邊上的同伴,「那是什麼?」

同伴搖搖頭。

「每個人孤立在大地的心上,被一線陽光刺穿,轉瞬即是夜晚。」阿琳達看了他們一眼,慢慢地說了一句話,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滿腦子都是那個陽光下孤獨的身影。

飛機遠遠離去,徐行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吶吶道︰「這麼快就把棺材送來了,看來是準備很久了!」

阿琳達的飛機在卡農城的小機場降落,在跑道上滑了一千米後慢慢地停了下來。艙門打開,舷梯放下,阿琳達出現在艙門口,基思趕緊迎了上來,他已經在機場邊上等了二十多分鐘了。

「我很遺憾,這實在太意外了,」基思沉痛地說道,「我們沒有照顧好他!」

阿琳達沒有說話,只是上了基思的車,保鏢也上了後座,車子一溜煙地開出了機場

半個小時後,他們已經走到那間高級酒店式牢房了,還是那兩位忠實下屬守在門口,基思帶著阿琳達直接走到臥室,馬西諾身上披著一條薄薄的毯子,向外側扭著臉上還保留著瀕臨死亡的那一刻的痛苦神情。

「除了醫生,沒有人動過他的身體!」基思小心地對阿琳達說道。

阿琳達沒有說話,她靜靜地站在馬西諾的身邊,伸手慢慢摘下墨鏡,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緩緩跪下,拉起馬西諾搭在床邊的一只手按在臉上,基思和兩名保鏢已經小心地退到了外間,他們已經看到一滴晶瑩的淚水滾落在床沿,濺起了細小的水花,他們甚至可以听到那無聲的抽泣,感覺到入骨的傷悲,

半個小時後,阿琳達走了出來,在沙發上坐下,墨鏡又重新戴在臉上,只能隱隱看到面頰上有些濕氣,她的聲音卻還是一如往常般冷靜。

「請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阿琳達平靜地說道,但她的話里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基思打量了一下這位博南諾教父的至親,點了點頭,他開始考慮自己的措詞。

「我想這件事真的是一件意外,您的父親到這里後一直很健康,也有專人照料他,我們也為他布置了這個房間,你可以看到,我們已經盡力了,……」基思點了點正站在門外的廚子和兩個門衛,還順手拍了拍**下的沙發,指了指屋角的空調,表明這里的條件已經是相當好了。

阿琳達微微點了點頭,她當然不能對這個牢房有什麼意見,要有意見也是官方的事,要是有錢就可以住得這麼好,那誰還害怕住在監獄里呢?

「昨天司法部來了個檢查官,他曾經和您的父親單獨地說了幾句話,當時您的父親剛吃完早餐,會面的時間很短,我們有錄像記錄,您要看麼?」基思說道。

阿琳達點了點頭。

基思叫來一個獄警吩咐了幾句,接著說下去︰「然後的情況我就不是特別清楚,您可以問問您父親的廚子和那兩個門衛,他們一直在您父親的身邊。」

阿琳達點點頭,望向門口,那個廚子走了進來。

「昨天發生了什麼事?」阿琳達問道。

「和平時一樣,唐在吃他的早餐,我在煎雞蛋,然後有人來叫唐,說是有個司法部的人要見他,唐很生氣,他還把叉子插進了桌子里!」廚子說得很快,因為這件事看起來並不復雜,「然後他就進屋子換衣服,好像還打了個電話,我不是很清楚!……」

阿琳達不動聲色地听著。

「唐出去後半個小時不到就回來了,他很平靜,沒有什麼不同,就像沒有出去過一般,」廚子又開始說,「那天中午他吃的是一份松菌牛排,配波爾多紅酒,吃完飯他睡了大約兩個小時,後來就是看報紙,晚餐吃的是羊肉和通心粉,飯後看了會兒電視,到十一點我們就離開了,因為唐要睡覺了!」

兩個門衛也來補充了幾句,說法也是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把上廁所洗澡換衣服這類細節再補充一遍。

這時獄警已經拿來錄像帶,放進錄像機放了進來,一陣沙沙聲過後,畫面開始出現了一個會議室,一個金發男人坐在桌旁,頭微微低著,看不見臉,大家都盯著電視看著,神色異常緊張。

畫面上,馬西諾走進了會議室,金發男人說︰「這次會面不許記錄,不許第三人在場!」于是基思點點頭,走了出去,順便把門帶上。然後馬西諾盯著徐行冷冷說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畫面上的金發男人還是沒有露出整個臉,事實上他一直是挺著腰俯視著前方,而四個角上的攝像頭只拍到他的頭頂和額頭。

阿琳達皺了皺眉。

電視里傳來金發男人的聲音︰「我是威斯基。華盛頓,檢查官,我對你現在的狀況很有興趣!」接著馬西諾的臉上突然抽動了一下,他終于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金發男人問道︰「你在說什麼?」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金發男人的話里有一絲不耐煩,他低下頭,臉上好像有一些動靜。

阿琳達的眉毛輕輕一跳,按了一下暫停鍵,問道︰「他在說什麼?」

基思和其它幾個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大概是在無聲的罵髒話!」基思皺著眉頭回答。

「髒話?」阿琳達不相信這個答案,她沉默了一下,重新按下播放鍵。

畫面上,馬西諾緊緊盯著金發男人,他的嘴也動了幾下,而對面的金發男人沒有一點動靜。

這時連基思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因為看起來馬西諾試圖和這個金發男人達成了一種私底下的協議。

然後馬西諾突然站了起來,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吼道︰「你們還想知道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別他媽白費勁了!雜種!」

然後就有人沖進來把馬西諾帶走了,而那個金發男人時不時地用手揉著太陽穴,看來他被這些桀驁不馴的犯人整得精疲力竭。

大家全都皺起了眉頭,這一段畫面說明了什麼?

說明司法部還想從馬西諾的嘴里挖出點東西,而馬西諾不答應,然後當天夜里他心髒病發死了!

「查查那個檢查官!看看是不是真的!」阿琳達對著保鏢下命令,一個保鏢立刻拿起手機開始撥號碼,接通後他對著手機輕聲地說了幾句就掛斷了。

「不可能是假的!」基思臉色有些蒼白,听到那句話時他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他還讓那個檢查官帶走了他的一個重犯,「他所有的證件都是真的!我接到司法部的通知他要來監獄。」

「不管真的假的,我父親的死很可能和他有關,就算是真的心髒病,那多半也是因為他的來訪的原因!」阿琳達冰冷地說道。

基思無可奈何地靠在沙發上,他在心中盤算著明天是不是真的能見到那個來自司法部的檢查官和那個犯人,如果見到了,那自己可以警告他已經上了黑手黨的黑名單,賣個人情給他,如果見不到,那這件事情就大了,自己可能會坐牢。

基思越想越後怕,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阿琳達輕輕地靠在沙發上,沒有說話,屋子里十分沉悶,基思看著那個空調,卻不敢伸手去拿遙控器。

二十五分鐘後,手機響了起來,保鏢听了一陣掛上,放下手機俯身在阿琳達的耳邊說道︰「司法部的確有一個叫威斯基。華盛頓的檢查官,這家伙正在調查監獄犯罪的一些案子!」

「看來他說的是真的!」阿琳達心里想到,抬頭望向滿頭大汗的基思,決定不再難為這個人,畢竟他還有用,博南諾家族需要許多人的幫忙。

「基思先生,你還記得他開什麼車來?」阿琳達問道。

「路虎,但我記不得牌子,我記數字很差!」基思一臉苦惱地回答。

「也許是租來的,我們可以問到!」一個保鏢說道。

「如果這個人是假的,那他真的是非常高明,我敢說那我們什麼也查不到!」阿琳達淡淡地說道。

「那怎麼辦?」另一個保鏢問道。

阿琳達沉默了很長的時間,緩緩地說道︰「這事情一定要查,不過先得把我爸爸帶回紐約檢查!心肌梗塞,我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他的身體一向很好!」

一個擔架車推了進來,幾個人合力把馬西諾抬上了車,又靜靜地推了出去,

兩個小時後,飛機開始在跑道上緩緩滑動,抬升,直到沖入天空。基思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才听了一句話他的臉色就變得異常蒼白,整個人就像要暈過去一般。

他匆匆趕回監獄,一個獄警站在門邊,一臉的焦急和疑惑。

「怎麼回事?另一個威斯基?」基思披頭就問道。

「是的,我笑著問他怎麼一個人回來了,然後他很奇怪地看著我,居然說他是第一次到這里!」那名獄警小聲地回答道。

基思的頭上不停地冒著汗,他的視線也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他勉強打起精神問道︰「你還說了什麼?」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就裝成有事走出來給你打電話了!其他人在看著他。」獄警小聲地回答。

「做得好!」基思努力冷靜下來,他必須想出辦法來對付這個可怕的局面,好在那個阿琳達已經回紐約了

半空之中。

「飛機到紐約要四個小時,我們會在堪薩斯停下來加油!」機艙的通話器里傳來飛行員的飛行計劃。

「先繞到布蘭卡峰!」阿琳達突然開口說道。

「先繞到布蘭卡峰!」一個保鏢打開前艙門對著機師說道。

飛機開始微微轉向,機艙里十分地安靜,沒有人說話,但在十多分鐘後,大家都開始留意著那由小變大的布蘭卡峰頂,希望能再次看到那個在絕頂站立的男人,當然是為了那一份好奇他還站在那里麼?

「飛近一點!」阿琳達突然又說道,她伸手摘下了墨鏡,放在了一旁。

「飛近一點!」一個保鏢打開前艙門對著機師說道。

「好的!」機師隨口答應,他今天早上飛得就夠近了,如果再近那就可能直接撞山了。

「看到了,他還站在那里!」一個保鏢眼力最好,他先叫了起來。

「我敢打賭他是听到我們飛機的聲音後才站起來的!」另一個保鏢嘟嘟嚕嚕地說道。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大家都在看著那個直立在萬尺峰巔的奇怪男人,陽光照著他的臉,泛著金色的光芒,根本看不清長得什麼樣。

「近點……近點……再近點!」阿琳達嘴里無聲地念叨著,眼里放著狂熱的光芒。

「當心!」副機師大聲叫道,飛機幾乎是貼著山崖一掠而過,離徐行不過五米,離地不過十米,強大的氣流帶著巨大的轟鳴聲,卷起一片雲氣向著徐行沖來。

徐行面無表情地看著飛機呼嘯而過,絲毫未動,那三張因為緊緊貼在舷窗上已經變形的人臉看起來分外有趣,還有那個長長的棺材。

「你看清他長什麼樣了麼?」一個保鏢偷偷地問道,另一個保鏢搖搖頭,阿琳達咬著嘴唇坐在沙發上,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機艙的紅燈閃了起來,通話器又響了起來︰「飛機出了點小問題,我們要在丹佛檢查一下!」

所有的人都開始緊張起來。

「可能是因為剛才飛得太低有東西鑽到旋翼里了,大家坐好!」機師安慰大家。不過毫無效果,每個人都緊緊抓著身邊最牢靠的物體,面色凝重。

好在飛機終于熬到丹佛機場的上空,而機場也已經安排了跑道給它迫降,幾個人都在胸前劃著十字,而飛行員卻一邊念著上帝的名字一邊全神貫注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水泥跑道。

起落架已經踫到了地面,飛機輕輕彈起,客艙里所有人都跳了起來,他們的臉色慘白,雙手緊緊抓住身邊最牢固的物體。接著飛機又落下,這一次起落架觸地後飛機沒有再彈起,而是穩穩地向前滑去,速度已經降到了安全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飛機向著停機坪慢慢滑去,停在了離一架英國航空的777邊上十米多的地方,一輛加油車正停在那架飛機邊上,一個工作人員正在給飛機加著油。

「您可以先到大廳去休息一下!」一個保鏢在艙口打量了一會兒,證實現在一切情況正常。

「不必,我在這里陪著爸爸!」阿琳達微微搖搖頭。

「機場有租車處,我去查一下那輛車,說不定有收獲!」一個保鏢輕聲說道。

阿琳達微微點點頭。

今天的天氣熱得像要著了火,地上晃著白色的光,加油車在給飛機加著油,地上已經漏了一灘油,這是家常便飯,飛機加油時總會流出一些在地上,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正用雲梯給777飛機舷窗做檢查的工作人員呆呆看著邊上小飛機的機艙里那具黑色金邊的棺材,還有棺材邊上的阿琳達,看得入神,不由得手一松,手中的尖嘴鉗便直落了下去,正好砸在那灘油污漫過的水泥地上,一片白光閃過,雄雄火焰就此燃起,又迅速向著另一個正在檢查加油情況的工作人員腳下漫延,一下就把他包在了火里,他一聲慘叫,倒在地上拼死滾動,想要撲滅身上的火焰,卻無濟于事,

剛下飛機的保鏢一聲怪叫,沖回了飛機,對著艙里大聲叫道︰「快離開這里,外面著火了!」

「把飛機開走!」阿琳達臨危不亂,迅速叫道。

飛行員還沒有下飛機,他發動飛機緩緩地向著跑道中滑去,盡量遠離加油車,而那火勢眼見著快要漫延到了加油車上,好在加油車的駕駛員已經拎著滅火器下了車,一路對著火焰灑著滅火泡沫,加油車上有報警設備,只要按一下指揮處就可以知道發生了緊急情況,而遠處本來為了防止這輛迫降飛機爆炸的救火車還沒有開遠,也向這個地方開來,四處警報響起,

一片聲勢浩大的救火行動之後,機場又恢復了平靜,雷神飛機安靜地呆在機場的一個角落,除了兩個機師,所有人都在飛機上。

「今天太多意外了!」阿琳達吶吶地說道,她的心中有些發抖,意外就是意外,不可預見但有的時候可以安排,這種事情在家族的歷史中已經見過太多了。

兩個保鏢對視一眼,微微點點頭,留心看著窗外,他們再也不敢掉以輕心單獨行動了。

兩個小時後,加滿油的雷神飛機又飛向了天空

監獄里,基思帶著威斯基檢查官慢慢地走在長長的走道上,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兩名荷槍實彈的獄警。

「這里的保衛措施十分完善,犯人絕對不可能從這里逃跑!」基思信心滿滿地說道。經過一個小時的調整,他已經恢復了一些平靜,只是說話間不停地打量著這看起來感覺完全不同的威斯基檢查官,心里不停地痛罵自己為何如此大意,明明通知上說是4號到達,自己居然會相信那個假檢查官那年所謂「為了工作而放棄周末」的解釋。

「媽的!」基思心中暗罵,「在美國,只有為周末放棄工作,哪有為工作放棄周末的,只要看看總統就知道了!只是他為什麼要救那個人渣丹尼斯?他和馬西諾的死真的沒有關系麼?會什麼會有這樣的巧合?」

基思狠狠地搖搖頭不,決定不再去想這些也許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而應該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應付這少了一個犯人的事實。

四人慢慢地走過長廊,突然那個哈里斯叫了一聲︰「嗨,老兄,你又來看我了麼?」

基思全身一冷,微微一抖,他趕緊使了個眼色,兩個貼心的獄警立刻走了過去,擋在門前狠狠地瞪著哈里斯,想讓他乖乖地閉上嘴。

突然他們的身子變得異常僵硬,因為他們發現哈里斯原本放在身後的手伸出來居然拿著一柄黑油油的手槍而原本坐在床頭的德西也走了上來,他的手里也拿著一把不同款式的手槍。

「對!就這樣!」德西把獄警拉了過來,伸手掏出了他身上的配槍,重新頂在了獄警的肋下。

「你們在那里做什麼?」基思氣憤地叫著。

「把門打開!」德西用槍指了指基思和威斯基,兩人一下就僵住了。

「快點!我們的時間寶貴,我已經在外面定了午餐。現在已經遲了!」哈里斯也拿過身前獄警的配槍點著他的胸膛說道。

「你們怎麼會有槍的?」基思四肢發麻,但他的聲帶還有些用處,能完整地問完這句話。

「我們做的!」德西把手中一把隨手丟了出來,正好在威斯基的面前,碎成了幾塊。

「石膏做的!」威斯基嘶聲叫道,他回頭狠狠盯著基思,兩人的心里都涌起深深的悲哀。威斯基想的是為什麼他一來就遇上這種事,而基思卻想起昨天同樣經過這兒時,那個假威斯基說的話這兒有人越過獄麼?

「難道他那時就已經看出這兩個人要越獄了?」

基思沒有空再想下去,因為哈里斯和德西已經從牢里走了出來,用槍指著他的頭把他拉了起來。

「對!涂上墨水和油!」哈里斯得意地回答。

「麻煩你們陪我們出去!」德西笑著說道。

這個時候長廊那頭的獄警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按響了警報。

「有犯人脅持人質,緊急支援四號監獄!」一向沉著穩定的指揮中心女調度員,這會兒調兒都變了。安靜的監獄山上突然像開了鍋,不到五分鐘,警察局的直升飛機就趕到了四號監獄,圍著監獄低空盤旋,馬達聲震耳欲聾。緊接著,四五輛警車呼嘯而至,從一輛標著k-9的大吉普警車上竄出兩只警犬,由警員牽著朝四號監獄的大門奔去。

基思的大辦公室里。

四個人質全身幾乎被扒得精光,上下只穿著一條三角短褲,赤腳踏地,雙手被透明膠帶緊緊地纏在身後,背對著窗子站著,正好擋著外面的視線。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自己當著犯人的面月兌得如此之徹底還是生平第一次,他們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是看著坐在辦公桌上喝著咖啡的兩個犯人發呆。

「太好了,有直升飛機到了!」哈里斯听到旋翼發出的聲音就在窗外,把咖啡杯放在桌上,笑著對德西說。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手槍,槍口始終對準著那四個人質,腿邊還放著另一把槍。

「我說過這能行的,哈哈!」德西也笑著回答,他的手上也有一把手槍,「對他們說,我們要一千萬美元!」他把槍口對準了基思的腦袋。

「全部二十五十美元的舊鈔,不連號!」哈里斯說道,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一百元面值的五百萬,五十元面值的三百萬,二十元面值的二百萬,一個小時內和直升飛機一起送到院子里。」德西糾正了哈里斯的要求,接著他用槍指著基思的腦袋說道,「你告訴外面我們要什麼!要不然你們就得死!」

基思對著窗外把話喊了一遍。

「這需要時間,這麼多的舊鈔我們得花半天才能拿到!」門外一個談判專家大聲回答道。

「那就別把時間浪費在給鈔票拍照上,也不要在鈔票里面放跟蹤器和其它鬼玩意,一個小時,沒看到東西我就殺人!」德西滿面殺氣,對著窗外喊道

一個小時後,四名人質圍成一圈,以哈里斯和德西為中心,每個人質的頭上都頂著一把槍,這個人圈緩緩地向著院里的那架直升飛機移動著。

四面的崗亭上的警衛早已經不見了,飛機上也只看到一名駕駛員。

「錢在飛機上,請不要傷害人質!」喇叭里是那個fbi高級官員的聲音。

「哈里斯,你帶著兩個人先上去,他們不敢動的!」德西冷靜地說道。

哈里斯押著基思和威斯基登上了飛機,接著德西也爬了上來,他用槍指著一名人質說道︰「你上來!另一個滾!」

「錢在哪里?」德西大聲問道。

「在這里!」哈里斯也大聲地回答,他用槍指著基思的頭,自己一手打開後座那兩個大麻袋,里面是一疊疊二十五十的美元舊鈔。

「我還不知道一千萬美元有這麼多!」哈里斯眼里全是錢光,他提了一下麻袋,驚呼一聲,「怎麼這麼重?」

「留神點!」德西不高興地提醒他。

「如果你只要百元的,一千萬美元是250磅,現在這里有五十和二十面值,那重量一定超過六百磅!」威斯基平靜地說道。

「哼!你懂得還不少!」哈里斯斜著眼看了威斯基一下說道。

「起飛!向北飛!」德西叫道。

直升飛機搖搖晃晃地升了起來,地面上塵土飛揚,院子里的可見度已經下降到了極低。

「去你的吧!」德西一下把他身邊的那個赤身的獄警推了下去,然後把基思拉到邊上。

「一人一個,正好!」哈里斯大聲笑道。

飛機升到了三十米的高空,下面高高的院牆看起來就像一個結實的圍城,哈里斯向下望去,飛了個吻說道︰「寶貝,我們最好永遠別再見了!」

「向著西飛!」德西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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