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之城 第14章 舊日新生

作者 ︰ 吳光宇

這里離亞利桑那州界已經很近了,天色變得有些昏暗,路上的車子也少得多了,許多人都就近開進汽車旅館安頓下來,知道在這樣的旺季里,越靠近旅游區,越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如果不住在旅館里,那就只能在車里呆上一夜,這麼熱的天,如果連個澡都不能洗,那真是太不舒服了。

切諾基慢慢地開進了一個六元汽車旅館(motel6),幾排兩三層的房子映在綠樹叢林之中,房前有寬敞的停車場,走廊里有賣飲料、零食、香煙的機器。這是一家價格最便宜、適合于講求實際的旅客的旅館。它的房價是每人每夜僅6美元,因而起名「六元汽車旅館」(motel6)。

路虎車也慢慢地跟了進去,但離得很遠。

哈里斯和德西兩人並沒有馬上下車,車子也沒有熄火,他們警惕地望著旅館四周的動靜,一只腳始終輕踏在油門上。

徐行慢慢地下了車,推開旅館的門走了進去,一股冷氣沖了出來。

這里外表的樣子是典型的西部木屋,里面設備齊全︰長櫃台里陳列著各種名牌巧克力、棒棒精、香煙、雪茄煙、雜志和小說。拭得掙亮的老式電唱機就像傳奇故事中的道具。屋內稀稀落落地放了十幾張磨滑的松木桌子,牆邊還有十多處開敞式單間座位,幾乎每張桌子邊上都坐著大口喝酒說話的人,除了警察,這里什麼人都有。

旅館的老板是一個高大肥碩的中年白人,五十多歲,頭頂只剩下不多的幾根金發被精心地梳成了大背,他穿著敝口的襯衫,露著狂放卷曲的白色胸膛和金色胸毛,通紅的鼻子暗示著他對酒精有著強烈的愛好。他正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領地,不停有人叫著加酒菜,店里兩名女招待來回奔走忙得不可開交。

「還有位子麼?」徐行站在吧台前問道。

「除非你願意和別人坐在一起,要不然就只有坐在這里!」老板聳聳肥肩,微笑地回答。

「生意不錯!」徐行坐在台前的吧椅上,看了看大堂的情況,等待著那兩只驚弓之鳥進來。

「現在是旅游旺季!」老板的肥手搭在櫃台上,看了看大堂,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們在霍爾布魯克找不到地方住!要點什麼?炒雞蛋和煎香腸以及烤面包的味道還不錯,冰咖啡?」

「來杯黑啤,再來一份黑胡椒牛排,半生的。」徐行隨口說道,他的眼楮看著桌面上的菜單。

「你是司機麼?」老板問道,他的眼神很銳利,這一點和他的體形並不相稱,眼光在徐行的手上一掃而過,隨即閃過一絲警覺。

「是!不過我今天晚上不開車!」徐行淡淡地回答,他知道老板話里的意思,但並不明白他在擔心什麼。

「等一下!」老板轉身走了進去。

徐行輕輕瞟了一眼櫃台里的鏡子,哈里斯和德西推開門,走了進來,他們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巨大的旅行登山包,步履蹣跚行走艱難,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

「每個人的包里都應該有五百萬美元,」徐行心中忖道,他的臉上始終帶著奇怪的微笑,「如果是百元鈔票那就是五萬張,每一萬張是25磅重,五萬張就是125磅,56。7公斤,這兩個壯漢應該不會要百元鈔票,如果是五十元的面值那就得乘上二,應該是250磅,113。4公斤,听哈里斯和德西的腳步聲,那每個包至少有一百三十公斤重,所以應該還有二十元面值的鈔票,這也比較符合綁匪們的思維邏輯。」

徐行的目光在兩人的胸前一掃而過,那里面分明藏著兩把手槍。

兩人慢慢地走到最里面的一張桌子前,把包放下,自己才坐了下來,然後用凶狠的眼神緊緊地盯著那桌子原來的主人,一個已經謝頂很久的暴牙瘦子,直到他端起盤子離開座位才放聲大笑起來,哈里斯舉手招來女招待點菜。

「什麼菜最好?」哈里斯問道,他看都不看擺在桌上的菜單。

「都很好,但黑胡椒牛排客人們點得最多!」女招待扭了扭**,閃開了哈里斯正要按上來的手。

「各來兩份,兩份雜菜沙拉,兩份甜甜圈,兩份洋蔥肉餅,四扎冰啤,再來兩包駱駝,快點!」德西迅速點了菜,然後在哈里斯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大概是讓他收斂一些,哈里斯一臉不高興地拍了拍手。

看來整個計劃是德西來安排,而哈里斯最多只是個工具而已,現在徐行開始明白為會什麼會有一個人質死亡了,而那很可能是在德西還來不及制止的情況下發生的,受害的很有可能是那個基思主管,因為犯人對于監獄官員的怨恨是相當正常的。

那個被趕出家園的可憐客人走到吧台邊,低著頭暗暗罵著粗話,卻不敢再去看那兩個凶漢一眼,只是重新吃盤里的雜菜沙拉。

「你的東西!四塊錢!」老板面無表情地看了哈里斯和德西那個方向一眼,把徐行的菜放在他的面前。

付過錢,徐行埋頭吃了起來,他吃得很慢很細,這汽車旅館的牛排味道雖然一般,但塊頭還是很大,足夠讓他熬到哈里斯他們吃完。

那張桌上點的四份牛排也端上來了。

「一共是二十二塊二十分。」女招待警覺地看著哈里斯的手。

德西從口袋里模出一張五十塊的丟在桌上,隨口說道︰「不用找了!」

女招待淡淡地說聲謝謝,轉身去招呼另一個桌上的客人,哈里斯伸手去模女招待的**,卻被德西擋了下來。

哈里斯滿臉不高興,恨恨地拿起盤中的牛排,一口咬了下去,倒像是在咬著剛才沒有模到的**。

雖然這個大堂里的人的聲音基本上都不小,但哈里斯和德西的聲音還是最大的,尤其是他們在吃第一份牛排的時候那發出的牙齒與骨頭的磨擦聲真的可以讓所有的人想起某種非洲草原上的動物。

「那兩個家伙幾年沒有吃過牛排了!」老板嘀咕了一聲,然後扭過頭去,裝成毫不注意的樣子,就像大堂里所有人都商量好了似的,他們先是安靜了一下,接著又重新開始大聲地說笑吃東西,只是他們的目光都刻意回避著一個方向。

「今天還有房間麼?」徐行輕聲問老板。

老板搖搖頭說道︰「我看你只好睡在車里,因為這里所有的房間都滿了!」

「如果那兩個人要呢?」那個被趕出座位的客人歪了歪頭問道。

老板面色一沉,說道︰「那也不行!」他的眼楮直直地看著走過來的德西。

「還有房間麼?」德西問道。

「沒有了!」老板搖搖頭,「這里有不少人都只能在車上睡!」

「一間房間要多少錢?」德西問道。

「標準間兩個床位,一晚上是六塊。」老板平靜地回答。

「你自己睡哪兒?」德西接著問道。

「我睡樓上我自己的房間里!」老板平靜地回答。

「好,我出五十塊,你把你的房間讓給我睡怎麼樣!」德西微笑著把一張五十元錢放在台子上。

「兩百塊!」老板回答,他的表情十分地平淡,好像並不在意這個生意能不能成,只是想用一個高價把對方嚇跑。

「好!」德西又拿出三張五十元的鈔票放在桌上,那個瘦子有些發愣,兩百元足以住進四星級酒店了。

「成交!」老板剛才似乎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地反應過來,伸手抓起那四張鈔票放進口袋,只是他的眼里卻沒有賺到外快的喜悅。

德西得意地往回走,伸手向哈里斯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徐行抬起頭,老板聳聳肩,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著說道︰「這種事並不常有!」

「那你今天晚上睡哪兒?」那個禿頂瘦子問道。

「我可以讓我的伙計放假,我自己值班!」老板微笑著回答。

「你可真會做生意,」那個客人也笑了起來,他模出一張名片放在老板的面前說道,「如果哪一天你想要和別人一起多開幾家店,那就來找我!」

「邁克。米爾肯,前列腺癌基金會,」老板低聲地念著名片上的字,臉色很平靜,沒有什麼太明顯的驚訝表情,「邁克。米爾肯,我好像听說過這個名字,……」他露出用力思索的表情,徐行掃了一眼這個瘦小的客人,想不到這個家伙身家億萬,居然到這里來吃兩塊錢一份的雜菜沙拉。

「對了,垃圾債券大王米爾肯!」老板輕聲叫了起來。

「不,只是邁克。米爾肯,和債券無關,我被判終生不得從事證券業!」米爾肯輕輕搖了搖頭,好像並不遺憾。

「我是安斯。德普,這家店的經理,很高興認識你!」老板伸出手來,米爾肯微笑著抬起手,兩人熱情地握了一下。

「你在二十年前可是鼎鼎大名啊!」老板微笑著回答道,「誰不知道是你一手創造了垃圾債券市場,那個時候,我也在紐約,在華爾街日報上天天都看到你的名字和公司並購的新聞在一起!」

米爾肯搖了搖頭,並不顯得得意。

在債券市場風雲變幻的那十年間,他坐在貝佛利山的x形豪華桌子後面支配著整個債券市場,左手中是買家,右手中是賣家,與生俱來的超凡能力為自己聚斂了大量財富,影響了許多人的生活,但其中的大部分並不是正面的影響。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一個叫朱利亞尼的檢察官走進華爾街,聲稱要伸張正義,鏟除**。最先垮台的是套匯高手伊萬?伯斯基,他供出了自己。

米爾肯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我听說你被判十年監禁,好幾億美元的罰款和民事賠償,你是不是剛被放出來?」安斯放低聲量,伏在桌上輕輕問道。

米爾肯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用眼角瞟了一眼徐行,看他對這邊的談話毫無反應,接著對著老板笑道︰「兩年不到就出來了,因為我表現好!」

安斯突然眼角一凝,對米爾肯抱歉地笑笑,「那兩個家伙來了!失陪一下!」

哈里斯和德西背著那裝著一千萬美元的包走了過來,老板走出櫃台向著樓上走去,示意兩人跟著他上去。徐行漫不經心地喝著杯中的深色啤酒,似乎對兩人從他身後經過絲毫不感興趣,只是他已經凝起全副心神留心著三個人的動靜。

三個人的腳步聲在二樓離樓梯口四十步的位置停了下來,沒有轉彎,根據徐行在外面所判斷的旅館結構,那應該是二樓盡頭的房間,

鑰匙的聲音,彈子鎖打開的聲音,門栓的磨擦聲,門開了,朝北的那一間,從那里可以直接從窗子跳到停車場上。

「這里是浴室,這里是電話,要什麼就撥這個。另外如果你們還想來個馬殺雞,就在這里投25分硬幣,整個床墊便會好好地振動一番。沒有零錢?……這是兩個,我個人贈送!另外我們提供免費早點咖啡,免費收看電影和體育頻道,收當地的電話免費。」這是老板的聲音。

「沒事了,你出去吧!」德西的聲音。

關門的聲音,一個胖子走路的聲音,還有兩個包被丟在地上的悶響,哈里斯興奮地低叫︰「我們終于甩掉那群雜種了!」

「還沒有!」德西低沉的聲音,「記得我的話,路上別惹事!」

「這幾年我一直看那個家伙不順眼,有什麼大不了!」哈里斯不以為然的聲音,徐行在胸口輕輕劃了個十字,為可憐的基思主管祈禱。

「你是聖禮教的?」邊上的米爾肯的聲音,徐行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米爾肯好像對徐行很是好奇,徐行閉上眼楮,不去理他。

「很少有人會在吃完牛排喝完酒後還做祈禱的!這個世界上有這個習慣的宗教大概有……」這個半禿的瘦子向來以能說會道聞名,對他感興趣的話題常常能條理分明地即興講上幾個小時,直到被助手強行拉走,今天他顯然又犯了毛病。

徐行凝神听著遠處的聲音,而把米爾肯在耳邊發出的嗡嗡聲努力忘卻。

「我是說你模那個女招待的**,別在這種地方惹事,這樣的小事也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德西低沉的聲音,「我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好了!听你的!」哈里斯氣呼呼地坐在床上,打開包,接下來是數鈔票的聲音。

老板出現在大堂里,他正向著櫃台走來。

「聖禮教的全是一群怪人!」米爾肯搖搖頭,心里暗暗說道,接著又喝了一口啤酒。

201號房間里。

「兩天後我們就可以住在沙漠王宮里,把這幾十年受的罪全都補回來!」哈里斯興奮的聲音。

「不,我們應該先去墨西哥!」德西低聲地說道。

「為什麼?」哈里斯很是疑惑。

「至少讓他們以為我們去了那里!以為,……」德西低聲笑著說道。

「對,讓雜種們到墨西哥去找我們,而我們卻在高級酒店里玩女人!」哈里斯興奮不已。

「好了,你先去洗澡。」德西的聲音。

哈里斯又提起包走進浴室,看來兩人之間並不是那麼信任對方。

老板回到了櫃台里,對著米爾肯笑了笑,道︰「那兩個討厭家伙不會再打擾你了,你要不再來點什麼?」

「啤酒來一杯,」米爾肯推出自己已經空了的杯子,他悄聲對安斯說道,「生啤里含有大量抗氧化劑,對我的病有好處。」

安斯看了他一眼,轉身在櫃台的大木制啤酒桶處接了一杯清涼深咖啡色的液體放在桌上,嘴里慢慢問道︰「你說什麼?」

「這啤酒中含有抗氧化劑,對前列腺癌很有好處!」米爾肯看了看安斯,點了點自己。

「你說你有前列腺癌?」安斯低聲問道。

「是的,已經七年了,醫生曾經說我活不過兩年,」米爾肯咧嘴一笑,露出可愛的暴牙,「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我原來也有一個朋友得了這種病,……他已經死了,但不是死于這個。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安斯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想起了什麼心思,臉色也暗了下來。

「我有許多朋友死于這個病,史蒂文.羅斯,時代華納董事長就是其中一個,」米爾肯搖了搖頭,「當時我剛被放出來,在做身體檢查的時候,我想到史蒂文,于是我對醫生說我要做psa化驗,psa是前列腺特異抗原的簡稱,那醫生說我太年輕,才四十六歲,不可能得這種老年病,我堅持做了,結果是24,正常人是0到4,活組織檢查更糟,我跑遍了全國最有名的醫院,和所有人談過了,可找不到什麼辦法。有位醫生勸我安排好財產,大家都以為我的日子到頭了,……」這家伙說起話來還真是滔滔不絕。

「你是怎麼做到的?」安斯已經坐了下來,手搭在台子上,認真地听著米爾肯的故事。

「做到什麼?」米爾肯問道。

「活了這麼久?」安斯聳了聳鼻子問道。

「哦!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我才四十六歲,我還有妻子和兒女,一年半!開玩笑,」米爾肯低下頭,兩眼向上看著安斯,「兩周後,我去休斯頓安德森癌癥中心,裝成一個參加前列腺癌研討會的醫生,用的是一個假名。然後在一次會議結束後,我對唐納德?科菲醫生說,我是邁克?米爾肯,我想治好我的病。但他說現在只有一些保守的療法,實際上,那時對這個領域的研究非常少,其他進展也幾乎沒有。」

安斯用心聆听著,時不時點點頭。

「然後我說我要啟動一個攻克癌癥的曼哈頓計劃,于是我就建立了pcf,……」米爾肯喝了一口生啤。

「prostatecancerfoundation?」安斯問道,他拿出名片,仔細看了看。

「是的,現在它成了世界最大的前列腺癌研究私人贊助機構,」米爾肯很得意地說道,「它改變了那時的現狀。」

「什麼現狀?」安斯問道。

「前列腺研究方面,或是任何疾病研究的現狀。打個比方,」米爾肯輕輕敲了敲桌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任何療法都會受到質疑,人們不願去嘗試,前列腺癌在醫學研究中還是死水一潭。缺乏資金,這一領域吸引不到年青科學家推進研究、分析臨床數據。由于沒有激動人心的進展,它的研究又很難吸引到更多的資金。」

米爾肯一邊說,安斯一邊不停地點頭。

米爾肯攤了攤手,搖著頭說︰「典型的馬太效應!」

「難道他們就無視病人們走向死亡麼?」安斯好奇地問道。

「問題倒不在于癌癥界無視數萬男性正在走向死亡。」米爾肯搖了搖頭,不太同意安斯的看法,「問題在于患者從確診前列腺癌到死去要經過很長時間。雖然這種癌癥在男性,特別是年輕男性中流行很快,但多數人是在晚年患上的,在腫瘤擴散之前,便死于其他疾病了。」

安斯听到這里,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也許是他那個得了前列腺癌的朋友吧。

「潛伏期過長反而增加了研究難度,重大突破很少能出現。」米爾肯接著說道,「患者病情的巨大差異,也使得治療手段五花八門,有根治手術、放射治療、注射激素的藥物去勢,或是這幾種方法相結合。至于對患者該用什麼方法,醫生們爭論十分激烈。對療程也幾乎沒有一致的看法,有人甚至認為一些療程加重了癌癥。你知道醫生們自己怎麼說麼?」

安斯搖搖頭。

「非常令人沮喪,舉步維艱,我們處在一個寂靜角落里,沒人願意與我們相伴,選錯了科研方向,入錯了行。這都是他們親口對我說的話。」米爾肯嘆了口氣,「那個時候,對于新進的理學和醫學博士來說,研究前列腺癌是拿職業生涯冒險。」

「政府沒有錢麼?」安斯問道。

「想得到聯邦政府資金可不容易,申請資助的程序十分繁瑣。比如申請國家癌癥研究所的資助,光是搜集數據和背景研究資料就要至少花一年的時間,申請材料和相關數據常常有幾百頁厚,政府審查又要花一年。何時撥錢,還得看聯邦政府預算周期,很可能又要等上一年。這一通煎熬之後,受資助的研究人員被鎖定在自己提出的研究課題里,而問題是,科學在這三年的發展通常已超越了當初的設想。科學家們如果把精力都花在怎麼弄到錢上,那還搞什麼研究!」米爾肯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當然不會認輸的,對不對?所以你就建了這個基金會,為他們籌錢?」安斯微笑起來,反問了一句。

米爾肯搖搖頭,微微笑道︰「不,光給錢並沒有用,許多有錢人每一年都會簽上一張巨額支票送到各種基金會里,然後听憑這些錢被那些人使用而不聞不問,我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

米爾肯又拿起酒杯,用力灌了口酒,接著說道︰「因為我可以為他們找到更多,我得改變醫學研究的文化,我是個商人,商人有商人的做法!」

「研究文化?」安斯有些困惑。

「十年前,我在癌癥界所看到的是一種學究惰性。那些研究人員埋在數據和理論里,沒有人行動起來。于是我開始敲打他們,要求他們拿出最好的點子,而不是自認為能得到資助的穩妥主張。申請時間也不再漫長,表格僅有5頁,提議通過後,他們在90天內就能得到七萬五千到一萬五千美元的全額贈款。」米爾肯得意地說道。

「喔!」安斯眨了眨眼,表示對那方式的驚嘆。

「是的,我向科學家灌輸緊迫感,使他們全力以赴拿出成果、縮短研究進度,商業的思維方式徹底改變了醫學研究。如今我的做法已成為模式,」米爾肯笑了笑,「米爾肯模式,……」

「是什麼?」安斯喝了一口酒問道。

「簡而言之,就是大幅縮短等待資金時間,向癌癥研究注入大筆快錢,資助與療法有關的點子而不去資助基礎研究,讓受資助研究人員對研究結果負責,開展跨學科合作以及研究機構、私人企業、學術界之間的合作,以此加快研究。」

「听起來很不錯!」安斯認同地點了點頭,他拿起米爾肯的杯子,再給他續了一杯酒。

米爾肯喝了一大口,接著對他說:「我認為人若等著條件成熟、萬事俱備,恐怕就死定了,因為他等不到那時候。很多商人都必須在信息不夠全面完備之時就根據已知情況做出決策。在我干過的那行,拿主意十秒鐘都嫌長,你得決定哪種債券你買還是不買,賣還是不賣。現在有人說:天哪,時間太短了。我說:不短。為做那樣的決定,我準備了一輩子。我覺得擺月兌決策時的惰性,對做事非常有幫助。」他一邊說一邊敲打著桌面,就像他敲著那些研究員們的腦袋一般。

徐行伸手示意再要一杯啤酒,安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給他續上,米爾肯對著徐行露一出個歉意的微笑。

「還有呢?」安斯又問道,兩人現在完全像是多年交往的老朋友了。

米爾肯說道︰「還有一個重大障礙是公眾的意識。這一疾病沒有代言人,沒有公眾面孔。」

「是什麼意思?」安斯問道。

米爾肯偏偏頭,比了一個上面的手勢,解釋道︰「相比之下,90年代初婦女把乳腺癌防治變成了強大的社會政治運動。包括前第一夫人貝蒂。福特在內的乳腺癌患者抱病走到公眾中間,成功地激起了人們的理解、同情和資助。但前列腺患者的情況則完全不同,他們隱瞞病情。這種病不適合公開討論,因為它似乎顯示患者性能力和生殖能力有問題。人們會認為得這種病的人存在缺陷。」

安斯搖了搖頭,又輕輕點了點。

「我很僥幸,及時發現了癌癥。但太多的人對危險渾然不知。所以,最大問題並非研究進展不大,而是公眾意識缺乏。更糟的是,最危險的群體─黑人,大多不知道他們的前列腺癌發病率比白人高65%,死亡率也是白人的兩倍。」

「我飛到華盛頓去找奎西?弗姆,為新成立的癌癥基金會爭取政治支持。弗姆對我說,他不能不答應,因為他不想我在他辦公室哭起來。我承認,我感情豐富。但人有了激情才什麼事都能做成啊!」

「其實聯邦的錢也並不是那麼難拿!」徐行搖搖頭,一口喝干了酒,站起身走了出去。

「這里面不是有廁所麼?」米爾肯悄聲問道。

「有些人喜歡對著樹,」安斯強忍住笑,偷偷看著大門外,「對了,你說那做一次psa要多少錢?」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殺手之城最新章節 | 殺手之城全文閱讀 | 殺手之城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