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柱陵,百多年前唐凌煉器將其弄得千瘡百孔,千柱十去其九,不復千柱陵之稱,可千柱陵這個名字已叫了不知多少年,也沒人習慣于改口,所以仍舊稱其為千柱陵。
經過百多年前的默默修養,千柱陵如今微波浩渺,岸邊蘆葦片片,河內流水脈脈,端的也是一片好風光。
正值秋時,一叢叢靜靜的蘆葦,撐著一蓬蓬好看的蘆花,隨風搖曳。縴細的枝干被一捧捧豐實的蘆花壓得低了頭。
風吹過,韌韌的枝干帶著蘆花飄逸搖動,蘆花隨風而動,或靜默,或微傾,或俯仰。
風大時,那種俯到極致的姿勢,也性情到了極致。看得人心頭顫動,仿佛什麼幸福漸漸地從心底溢出。
風吹過,不只是蘆葦的樣子讓人心動,連那風在蘆葦間穿行的聲音,蘆葉相互間磨擦的聲音也絲絲入耳,蕩漾出一種別樣寧靜的感覺。
千柱陵僅離鏡城數里之遙,景象卻截然不同。千柱陵安逸寧靜的氛圍與鏡城壓抑瘋狂的環境給人的感覺當然對比差別極大。
鏡城內仍是烏雲遮天,處于暗夜之中。而外界,則才堪堪到了日落之時。
散發溫馨光芒的夕陽墜在遠山之中,不但映紅了半面天空,造就出熱烈激情的火燒雲,還在千柱陵河面之上倒映出無邊金黃霞光,波光粼粼中反射萬千。連白色的蘆花都映成金黃。此時看來,河上的一切都如此安詳,讓人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爭斗這種事。
從遠處望去,在落日余暉中被映成黑色的一艘小舟,悠悠然然的自蘆葦叢中蕩出。
船上三個人影閃動,從身形看,兩男一女。兩男中一個是魁梧男子,另一個則身形較前者瘦弱些,但也不算太瘦,兩男坦蕩坐在舟頭;余下一女則身姿窈窕,慵懶靠于舟尾。
舟隨水動,小舟自然游動,飄飄欲仙;無人搖槳,而舟悠悠前行,浩浩所止。
「白兄,」魁梧男子舉杯就唇飲了一口,目光明亮的望著另一男子,朗聲問道︰「你的謀劃究竟是什麼?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我的謀劃很簡單,不過,有一件事聞兄不必再假裝一二了。」稍微瘦削些的男子,盯著對方的面容別有深意的呵呵笑道。
听其對話,方知,這一行人就是白涅,聞天翔,白靈等人。
聞天翔老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用手捻了捻自己的絡腮胡子,尷尬道︰「難道是我偽裝的不好,早就被白兄發現了?」
「不,你偽裝的天衣無縫。可你既不是鏡城附近修士,也不是我已掌握的其他區域來的大神通修士。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是誰。」
聞天翔苦笑︰「這麼說剛才只是詐一詐我了?」
白涅笑而不語。
「唉,算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聞天翔嘆息一聲,單手掐了個印訣,紫色印訣離手,打在自己眉心上。其衣飾不變,面貌如受熱的蠟燭一樣,融化重造,從一個中年絡腮漢子,變成一個介于青年和壯年之間的威嚴男子。
觀其面貌,印堂寬闊,雙眉似劍如鬢,雙目若燦若雙星,鼻入懸膽,口若含丹。不怒自威,生得一副雄才大略的樣貌。
「原來是九天宗宗主向鼎天向宗主,小人白涅,敬仰大名,如今始得一見,果真是一位英才,真是不負盛名啊~」白涅見到聞天翔改變之後的容貌,雙目精光一閃,笑道。
「哈哈,好說好說,白道友過譽了,鄙人姓向名鼎天。也是久仰繞鏡軒的大名啊。而且白道友先前的一番布置我還是沒有有用頭緒,還希望白兄不吝賜教一二。」
「這必是自然,??????」
??????
看聞天翔恢復原本面貌後,威嚴了許多。沒想到轉眼就換成了跟絡腮大漢一樣的表情,跟白涅交談甚歡,還是那麼不著調。向鼎天真是愧長了那麼一副正經外貌了。
白靈看著這一對活寶又故態萌發,心中鄙視之極,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轉過臉去看落日。
夕陽很美,溫暖的橙黃色霞光下給所有的事物瓖上了層金邊,看起來格外讓人舒服。
白靈長久的凝望著落日,就如二百年來每天的凝望一樣。只是現在凝望的目光中多了些東西。多了些不一樣的情感。
白靈和白涅都喜歡躺在繞鏡軒上看風景。
白涅愛看太陽東方日出時的風景。白靈清楚,他不只在看日出,只是因為她在東方,他才熱衷于仰望朝氣蓬勃的初陽。想到這里,白靈腦海中浮現而出她小時的音容笑貌。
無論何時,始終是淡裙素顏;無論對誰,始終是淡淡面容。只有面對白涅時,才會在那若水的眸子中方多幾分神采,素唇上才帶兩絲笑意。
白靈則愛看落日于西方漸漸隱沒時帶來的景色。褪去讓人無法直視的燦燦陽光,變成一個巨大的通紅通紅的圓盤。映在西面的天上,點燃佔滿半天的火燒雲,鍍邊給落日下的萬物,染紅一江的流水。這樣的景色,安靜美好。
沒有什麼理由,她就是喜歡。
今天的落日仿佛帶著不同的情感,讓白靈著迷。
偷偷用余光看白涅,灑月兌談笑的他隱隱中也帶著一些和自己相同的喜悅。
白靈深吸一口漸漸冷卻到適宜溫度的空氣,腦中靈光一閃,明白了喜悅的所在——自由!她不禁激動了起來。
須彌幻境被破,繞鏡軒被毀。青帝布置了數十萬年的試煉也快要被唐凌等人打破。如此之下,他們一脈就算是打破了束縛,不必再為須彌幻境、為那座試煉而苦苦守候。
自由了!她終于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去看看自己一向向往的景色,去游歷自己一向憧憬的古城,去見她沒見過的人,走她沒走過的路。
仙域之大,足夠她花一輩子的時間來走。
此時的白涅回頭看了一眼因激動而面頰緋紅的白靈,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終于轉化成微笑。
「咦,白兄所笑何事?」
「因為高興。」
「哦?」向鼎天用手撫了撫下巴,燦若雙星的的目光一轉,望向了河底,隨即又看向白涅,道,「是因為擺月兌了帝君的束縛嗎?」
「嘿嘿,向兄所說的是何事?我怎麼听不太懂啊。」白涅仔細看了一眼向鼎天肅然的面容,笑道。
「唉,白兄不必再裝糊涂了。青帝在白鷺洲所設置的須彌幻境之事,也不是沒有人知道。」
「嗯?!」白涅看他認真地面容,也不似作假,所以目中精光一閃,一掃玩笑面容,拿出少見了的凝重神態,「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還知道你們是與青帝所代表的青家同族不同宗的白家。」
向鼎天目光轉向水底,停在某處不動。白涅望去,瞳孔驟然一縮,那正是須彌幻境最後一次開啟所在。
「白靈仙子,不用過來了,你們兩個就是聯手,也是打不贏我的。」向鼎天根本沒看背後,悠悠然道出一句,讓白靈停住了從船尾飄來的身形。
「是嗎?」白涅不動,頭部低垂,身上氣勢轟然爆發。
從原本的隱隱可見,瞬間跳升到一品仙人。向鼎天面色如常,這種程度的修為他早就料到了。
可是本以為會就此停歇的暴漲氣勢,仍舊在攀升,一鼓作氣的突破到一品仙人。
「現在如何?」白涅抬頭,眸光如劍,直射向鼎天。
「想滅殺我,不足。」向鼎天淡淡說。
語畢,三人身周氣機一變,一股浩蕩靈壓憑空而降。
先是「 啪」一響,小舟瞬間被壓成碎片。
同時,「彭彭」兩聲連做,白涅白靈首當其沖,靈壓降時,身體不由自主的騰空而起,連退百丈。
接著轟然一震,水面激爆,爆出十數丈高水花,籠罩住近十丈方圓;水花回落,像下起了一場瓢潑暴雨。于是向鼎天便身形模糊的憑空立于水面之上,水花暴雨之中。
「大???大羅金仙?」白靈站起,望向那不斷涌起跌落仿佛按照某種規律運動的結界,駭然道。
「不,是半條腿邁進六品玄仙的大羅金仙。」白涅笑道,絲毫不在意那凝重如山的威壓,而是頂著威壓挺直了身子,向那個水花翻騰的結界走去。
「白涅!」白靈擔心的叫了一聲。
「拿著!」白涅回頭,拋出一道流光,在空中化為一滴水珠樣液體,漂浮在白靈面前。
「這是???」異常熟悉的感覺驅使白靈伸手,將水珠接在手中,水珠滴溜溜在掌心中轉了兩圈,融進血肉。
水珠入體,化為一道清涼氣息,直奔神魂而去,頓時,整個神魂便沉浸在清涼舒服的感覺之中。而其神魂中的某處缺憾,悄悄的在這股清涼氣息中被彌補完全。
半晌後白靈睜眼。目光閃亮,望向白涅的背影。
連頭都沒回轉,耳邊就響起了白涅的傳音︰「青帝在布置須彌幻境時,抽取我們一脈中的天賦本源。既然須彌幻境解散,這本源,自然叫我拿了回來。」
「呵呵,沒想到的是,這無數年來,天賦本源也隨須彌幻境積攢了不少的仙靈力,且因為被仙靈力和天賦本源已然同化,因此,其余我們相融合根本沒有任何困難。」
「這樣嗎?太棒了,這正好補償了我們這些歲月來因神魂缺失而極為緩慢的修煉進度。」白靈嫣然一笑。
白涅聞言,嘴角也帶上了笑意,看著數丈外的結界,目光陡然凌厲。
近三百年了,終于能放開手腳,大戰一場了!
白涅一聲長嘯,神隨嘯動,靈隨嘯涌。大步上前,每走一步修為就攀升數階。
數丈過後,那瘋狂涌動上漲的修為,讓向鼎天也不得不側目。
「現在,夠不夠?」
白涅伸拳向前,強力從拳頭一吐而出,摧枯拉朽般撕裂而進,結界轟然崩潰!
「現在,還夠不夠?!」
水花落下,白涅與向鼎天面對面相對,白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