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上次來送東西的人家?
蘇錢氏想到上一回也是這個小子過來,米啊肉啊布的往三房搬,自己卻只有看著的份。
說起來還是三房愛藏奸。
要不然之後她舍下老臉去問,蘇有禮卻說根本不知道人家是哪里人,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什麼地方。這一概不知,怎麼可能又一次上門?
蘇錢氏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訓,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走近臨安跟前,「小哥又來了,我家老三這邊屋子有些擠,快進堂屋這邊坐坐,老三!」
臨安瞧見她那骨溜溜轉著的眼神,一動不動,他可是沒有忘記上一回的事情,哪怕真的是誤會,也是等蘇有禮出來才是,他還不至于怕落一個鄉下老婦的面子,出來辦事要被這樣的人糊弄了,他還有臉回去?
見臨安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壓根兒不搭理自己,蘇錢氏的後槽牙又磨了磨。
還不太甘心。
蘇有禮已經有些醉了,卻不自知,掙扎著要出來。
半夏一見臨安,也是吃了一驚,她原想著上一次他送東西來,一是答謝二是想讓蘇家不要亂說,要不然為何會說他們公子是故意裝的呢?
這送來那麼多東西,李氏也收拾了家里僅有的東西還了禮。
原以為,這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
哪知道還會有再見到臨安的時候。
臨安倒是也不把自己當外人,依舊是從馬車上往外搬了東西,拎著就跟半夏進去,一路寒暄。
蘇錢氏晾在院子里,跟著進去也不是,回頭也不是,只僵在當場。
進門後,臨安見蘇有禮在那醉成那個樣子,也不以為意。「剛好的從這鎮上路過,要不是公子染了風寒,就親自來了。」
不過就是客套話,但想想要不是當初他那不太靠譜的公子。愣是把蘇有禮留下,也不會讓他們一家子分家如此順利,半夏就順著話頭道,「可是嚴重?要不方便的話,鎮子一角有一個木大夫醫術很是高明,他那個地方叫藥寮,喝幾服藥保準能好。」
臨安點點頭記下,臉色又是一苦,「這藥要是喝也是不錯的,但……」
「可是出門在外的不方面熬藥?」半夏見臨安的樣子。猜測道。
「倒也不是,只我們公子一服藥就敗了胃口,要真的這樣吃了藥下去,到時候飯食不香,人又要瘦了。」臨安一邊說一邊要擦汗。遇上一個不肯服藥的主子,除了找借口,他還能做啥啊。
半夏一听心下就有些了然,難不成的這還是個性子別扭的人,愣說自己沒病還是不肯吃藥,想著當初他一身是血走過街上的模樣,半夏抽抽嘴角。
沉吟一會。她完全是不想臨安為難,又給了建議,「我們鄉下人,倒是有幾個土方子,不用服藥,也能好的。比如我就听我外婆說熬一個神仙粥,抓一把糯米煮成稀粥,加七根蔥白、七片生姜,又煮一會兒,然後加半碗米醋。攪勻吃下去,就好得快了。只不過又是醋又是蔥白的,這粥怕是不太好喝。」
臨安听半夏這樣說,很是感激的點點頭,這些東西倒是好取,就是公子不肯吃,以後自己記下總是能盼上用場。
半夏見他沒有如釋重負的樣子,搜索記憶再一次說道,「這個要不想喝,也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做一個五神湯,荊芥、蘇葉、茶葉各十克,加生姜紅糖……」
還沒有說完,就見臨安打了一個噴嚏。
遠光趕緊把火盆拉進去一些,又一次問有沒有吃過飯。
臨安推辭。
半夏起身去給他做這個去,風寒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在這年代可是會死人的!
何況人家還冒著寒風趕車送東西上門。
半夏也不避他,「這用蘇葉、荊芥、生姜都切小一些。」半夏手起刀落,手腳很是利索,很快把這些東西都切成末。
說來這也是早有準備,遠晨的身子不是很好,加上要做腐乳有時候也用到一些藥材,半夏帶遠晨去抓藥的時候,順帶的把這些給備下,就怕萬一用的時候沒有。
蘇有禮跟李氏,也都是生病了就扛著的,家里常備這些東西,也不是當藥吃,但也能防止小病拖成大病。
切好的粗末,跟茶葉一起放進碗里沖泡,用另外一個海碗罩在上頭。
差不多了,她把這汁液倒進紅糖碗里,這地方也沒有那鐵皮鍋一類的東西,為了不沾惹上油污,她又把這一碗東西放在火上隔水蒸了片刻,這才端出來給臨安喝。
在半夏做的過程之中,臨安也記了下來,這本來就不難,何況半夏還一邊做一邊解說。
臨安喝下去,又就著這火盆,覺得身上微有汗意,人松快了一些。
「等回去再喝一次,喝完就躺下捂汗,起來也就好了。」半夏交代道。
臨安卻是在琢磨這樣的滋味公子能不能夠接受。
這人一松快,他就感慨起來,「說來你們這懂得可真是多啊,就比如上一回那個白色的粉,我們拿著還真的不知道要做什麼用,拿來做點心吧,這黏糊糊的,攤成餅子也看著透明透明,咬著似乎都咬不動呢。」
半夏眼神一閃,木薯粉?
遠光話卻是比較快的,「這東西別看吃起來不怎麼樣,但我們用來熬漿糊,貼窗花貼東西都很好用,瞧這屋子里貼著的這些東西,都是漿糊刷上去的呢!」
果然是知曉的,臨安唔唔的應道。
「可不曉得,這東西可還有?」
半夏正正神色,「也不瞞著你臨安哥,這東西我們好容易才做出來的,這個粉一點,就要用很多別的東西,漿糊那都是放在竹筒里頭賣的,你要是用等會從這里帶一些走,也就夠了。」
自己賺錢的方子,半夏可沒有那麼容易交出去。
這跟剛才對伍良平又是不同,因為那菜根本不復雜,吃過的話,又有原料,要做起來也是容易的,半夏說出來那是順水推舟的好意,但木薯粉加工的過程如今還沒有多少人知道。
她可不能因為眼前的人,就輕易說出來。
何況,當時在藥寮的前車之鑒還在啊!
這樣一想,半夏說完那個就不說話了。
臨安想著公子的吩咐,不過就是來打探口風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讓半夏說破了,自己倒還想藏著掖著,也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當場就轉口,「我家公子是個愛新鮮的,這東西拿回去,就大家都猜測不出來做什麼,他想著這是個雅的,就用來糊了扇面,當時還打了賭來著,這一次來只不過想問,這個究竟是干什麼用的,回頭也好有個交代。」
說到這,臨安自己反而又是一松,為啥家里有這麼多人,但說來說去都是半夏一個人在說呢,而且她那雙洞悉一切的眼楮,讓臨安很是驚奇。
見臨安放開來說,半夏心里也有數了,心里還是有些激動的。
一開始,她就不會想這麼難熬出來的木薯粉,變成只是入口的餈粑,這樣一文兩文的賣錢,也實在太過浪費了。
而剛才听臨安說的那些話,想必趙家也是雅人,不然也不會想到用這木薯粉做成漿糊糊扇面了,那麼,要是裝裱書畫用上呢?這算不算漿糊的升級版?
半夏幾乎可以瞧見,一個美好的賺錢法子,抓在了自己手上。
對于一心一意正在賺錢的她來說,怎麼能夠不激動?
但即便心里翻江倒海,卻依舊面色淡定從容,默念了好些遍低調低調,機會本來就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半夏這才放緩語氣,「這東西實在是個不容易得的,你們公子要是需要,我倒是覺得,這東西黏性這樣好,不如用來裱畫。」
「你還知道裱畫?」臨安驚訝了。
半夏嘿嘿笑笑不置可否,要她怎麼說,為了湊近那所謂的更好的更有層次的生活,自己當初還曾經下過苦工的。
臨安仔細再問,「那也是直接煮,我們公子現今用的那個……」
既然是要賺錢,就不能藏著掖著了,自己什麼都不懂,別人憑什麼要買你的東西?半夏就說道,「直接煮的,用來玩鬧倒是可以,但裱畫是何其精細的事,這總不能因為漿糊的原因,毀了才是,最好的就是能夠千年不蟲,其中可是加明礬加白芨,甚至連煮的水都是晾好的花椒水,講究著呢。」
半夏說起來頭頭是道,其實她知道的,也大概就是這麼多了。
但臨安顯然不這麼想,他這一趟來,算是來對了,再听下去他也不知道究竟如何,還要回去問過才是,于是站起身來,「我這好的差不多了,這就回去也順便讓公子用這個方子。三爺,您放心,這要是這個粉末真的能夠裱畫,一定不會虧了你們的。」
這麼一句話墊底,臨安趕著馬車從東望直奔鎮上。
臨安進來,其中又是說話,又是等半夏制那個五神湯,絕不是一會半會的,但蘇錢氏就是有這樣的毅力,站在門口,最後終于听到了臨安的那句話,不會虧?又有東西?
「半夏,你們賣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