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錢氏對于韋張氏這嘴里說的更大的好處，很是有些不以為然。
或許她是眼光短淺，抑或是只有抓在手里的才能讓她踏實，但這就是蘇錢氏自己大半輩子磨練出來的生存哲學，有更大的好處，她自然會佔，但不能損害就要到手的。
于是乎，蘇錢氏眯了眯眼楮，盯著韋張氏笑道，「這是想賴賬？」
這麼快，就被看出來嗎？
韋張氏有些心驚。
卻暗暗不動聲色，她心里有數，這樣的大好事蘇錢氏不會不動心，但面色到底還是有一絲訕訕，「親家說這些可就見外了。」
「見外？都算計到我頭上來了，我不跟你見外，那就是跟自己見外了。」蘇錢氏向來是拉的下臉面的，話自然都是往難听那方面說。
這還沒有開始，韋張氏就有些隱隱後悔，雖然她看不上蘇錢氏這樣的做派，但有時候還是羨慕的，至少活得……痛快。
不行，不能就這麼被她打斷了，活得痛快嗎？那不過是傻罷了，且看到最後，誰才是真的有本事，韋張氏暗暗告誡自己。
「親家，你難道就不想曉得？」韋張氏干脆直說，跟蘇錢氏繞彎子，那也是白繞。
意識到這一點，她也就直來直去了。
蘇錢氏老神在在，眼珠子愣愣瞪著韋張氏，突然就轉移了話題，「你這人就是磨磨蹭蹭，該說的不說，該做的不做，活該一輩子憋憋屈屈。」
這是，教訓上自己來了？
韋張氏心里一苦，恨意又上一層，心里暗道，這可是你逼我的。
見她面色不好，流露一絲淒苦。蘇錢氏倒是心情大好。
韋張氏卻借著面上的這憂愁淒苦，嘆息道，「哎，這都是命。養了這樣的兒子，又娶了那樣的媳婦，我這就是操心操的，好容易等孫女長大了些，說了那樣一門好親事，你不知道，林家是個什麼人家，一家子就只有兩個兒，這模樣是沒得挑的，家底也厚實。而且……」
說到這，一臉說不下去的模樣。
可算是引起了蘇錢氏的好奇心，她這人吧，年紀輕輕就吃盡了苦頭，寡婦帶兒的差點活不下去。也只有後來嫁到東望村，才算是舒坦一些。
這心里就變得很是微妙了，她從不覺得自己對幾個媳婦有什麼不對，好端端的沒有餓著淋著，有什麼好抱怨的，看韋張氏不痛快，她更是巴不得上去踩兩下。
現在呢。這林家的親事顯然是不成的了，林家再好，跟韋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甚至越好，韋家就越是心痛，再沒有什麼。比看著對頭頭痛不已讓人愉悅的事情了。
至少，對于蘇錢氏是如此的。
「而且如何？林家這麼有能耐？」
韋張氏心里又暗罵一聲老貨，卻也接著說道，「林家，外頭有人吶。你不要瞧你家老三媳婦娘家那頭，不過是個獵戶，你看林家，這不過是知道一點風聲，過來那叫一個氣勢洶洶，我們可算是惹不起。這要是真的結了親，嘖嘖，不是我說，誰還敢欺負。」
蘇錢氏干笑一聲，「這不是沒結成嗎？真是可惜了。」
「誰說不是，可惜我家大妮的臉燙傷了，嬌嬌又還那麼小，其余的倒是也不滿意的，哎……」
暗示已經很明顯。
在韋張氏眼里，蘇錢氏這個見錢眼開的主，家里又有好幾個能夠議親的孫女，應該會留神了才是啊？
但千算萬算，她算差了一樣東西。
蘇錢氏愛財，這一點是沒錯的。
不過，韋張氏為了打動她，說的那麼一段話，就不得不讓她心里思量一下了，烏梅要真的能夠嫁到那邊，得到的是什麼，這個不言自明，到時候那邊又是那樣的強勢，自己還討得了什麼好處？難不成，以後還要看孫氏的臉色？
這是她萬萬看不上的。
玉竹？蘇錢氏想著，又有些牙疼似的抽抽氣，倒是便宜了她！水萍呢？這三個孫女差不多大。
「林家那頭，就能讓你隨便嫁一個過去？」蘇錢氏終于問到了關鍵之處。
「哎，這到底是議過親的，隨便一個自然是不行的……」韋張氏道。
事情的發展顯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很快她也就想明白了，說到底，她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來想蘇錢氏，但卻忽略了一點，蘇錢氏對二房，可算不上好，要是大妮得了門好親，自己樂意，但到蘇錢氏身上，那就未必了。
蘇錢氏想了想，又提了一句，「那你來干啥？！鑼鼓也不去請？你真當沒這麼回事嗎？」
說翻臉就翻臉。
韋張氏實在是已經有些懵了，事情遠不如想象之中順利。
「親家，難不成這麼樣的好親，你也不想想？」
蘇錢氏一臉的得意，「好親？什麼好親？你安的是什麼心，別打量我不曉得，既然林家是隨便就要一個，你自然想辦法把自家的嫁過去，但要真的只是看中了咱家烏梅，那跟你有什麼干系？」
蘇錢氏，她明白過來了？
對啊，跟自己有什麼關系？韋張氏心思急轉。
蘇錢氏就是看準了這一點，親事怕也有數了，才又要逼迫自己賠銀子，這是什麼好處都不想落下啊！
但韋張氏是誰，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親家，話說到這份上就沒有意思了，雖然他看上的是烏梅，但卻是要去韋家提親的，為的是什麼？林家這是面子里子都想要，不然你以為林家被騙眼了傳出去就有臉面？要是你這邊不肯，你想過招惹了他們是什麼後果嗎？不如你去看看我家的院子？我這可是跟你好生商量來了，心里可都是向著你。」
韋張氏已經開始軟硬兼施。
「你怕的是啥，昨天的事情傳出去，烏梅還有什麼好親，她要是嫁得不好，你又有什麼好處？」
蘇錢氏心里也有些慌張，卻依舊嘴硬反駁，「我孫女那樣的好品貌，什麼人嫁不得？就算是去外頭給人家大戶做二房，也是行的！」
連這話，都能說得出口。
這才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家根本就不管孫女死活，韋張氏還想著過來做這樣的買賣，真的是瞎了眼。
但她又豈能如此放棄。
于是眼珠子轉了轉，又生一計，「你以為二房是那麼好做的，你們家的大孫女給人家做姨娘，後頭的還能說什麼好親？還有你家老五，以後要是中了秀才，你讓他面子擱什麼地方？你瞧這林家，那外頭有人，說句不中听的，你不想找你們家老五？」這才是真正的撒手 。
一說到蘇有文，蘇錢氏就猶豫了起來。
兩人嘀嘀咕咕地，來來回回不知道說了多久。
蘇錢氏自從韋張氏提起蘇有文之後，神色就有些恍惚，韋張氏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極力勸說，連以後蘇有文如何光宗耀祖的場景都給蘇錢氏描繪了出來。
最後得出一句，「現在你吃了什麼虧？你可不要讓老五恨你！何況烏梅嫁過去，二房可不還在你這，她為了爹娘過得好一些，不用什麼都盡著你？」
說話說到這份上，蘇錢氏的語氣就更加松動了，何況她也覺得如此，孫氏還敢拿自己如何？「這事情且在一邊，你們那頭的事情，就想賴著了？」
蘇錢氏還是沒有忘記。
「哎呦我的親家，這都是一家人，還說這種話，林家那頭的事情，現在可不是還要我們去給你鋪好，村子里的人眼楮又沒有瞎，這當口我們敲鑼打鼓的過來，你們還怎麼跟林家結親？」韋張氏巧舌如簧。
而此時蘇錢氏的心里，也有一桿秤，雖然烏梅嫁得好有點便宜了二房，但到底還是對自己有好處，更何況還能讓林家的人去找蘇有文，怎麼算自己都不虧。
看準時機的韋張氏，瞧瞧的往她手里又塞了一樣東西，朝她眨眨眼楮，「那十兩銀子要是拿回來，你以為就是你的？那麼多眼皮盯著的，這個可不一樣。」
握著銀簪子的蘇錢氏，瞬間把這東西藏進了袖子里。
韋張氏便曉得。
這事，成了。
雖然破費了一點，雖然這過程有一些提心吊膽，但最後，還不是讓自己辦成了。
甚至她走的時候，蘇錢氏還站了起來，略送了送。
她很是滿意的出了堂屋。
一出來，就有一道目光粘在自己身上，讓她有些心驚。
剛才的好心情，頓時跑得無影無蹤。
這樣小的一個丫頭，怎麼看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蘇錢氏都不在話下，這個小丫頭也左右不了什麼局面，連這點面子情，韋張氏也不需要顧及了。
韋張氏就道，「半夏，你這樣可是不成，小小年紀就這樣瞪著人，眼風跟刀子一般，可是不會有福氣的。」
豈料，一直抱著胳膊的半夏，嘴角微微翹起，「我有沒有福氣，不需要你操心，倒是整天總是想著算計別人，老天爺看不過去說不定會收了，這才是沒福氣。」
韋張氏撇撇嘴，有些狼狽的走出了院子。
半夏望望她的背影，又望了望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