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謙包了條花舫,與錦曦坐著等待好戲開場。這回他事先有了準備,如數家珍似的給錦曦介紹起今晚最有希望爭得花魁的幾家青樓來。
圓月初升,溫暖澄黃高懸于天幕。秦淮河上燈影縹緲,華燈璀璨的彩舫,高官富商的大船,歌女的小艋舟穿梭往來。絲竹之聲漸起,十里長河如夢里的仙境,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來了來了!」朱守謙興奮地喊起來。
錦曦走到船邊,河上緩緩出現幾艘燈飾華麗的花舫。
「那是景玉閣的花舫,頭牌姑娘喚繡春,年方十六,彈得一手好琵琶。那是夏晚樓的,頭牌姑娘名流蘇,年方十七,擅書畫詩詞。那個是香飄院的,頭牌姑娘叫蘭歸,年方十六,擅舞。還有這艘,是暖香院的,頭牌姑娘是紅衣,年方十五,年紀最小,歌喉也是一絕,再有就是咱們所在的落影樓的落影姑娘了,琴聲絕唱。」
朱守謙搖頭晃腦地道︰「秦淮最負盛名的五姝,個個身懷一絕,落影樓的落影姑娘色藝雙絕,今晚爭花魁真熱鬧啊!錦曦,你知道嗎?李景隆可是賭上了落影,我下了重注在紅衣身上,我最喜歡听紅衣唱曲,看誰能與紅衣相爭!」
錦曦呵呵笑了,听得李景隆力捧落影,不禁心里一黯,隨即又變得坦然,覺得還蘭之事做得實在干淨利落,她笑道︰「鐵柱,我幫你!我們一定贏!」
見錦曦恢復了生機勃勃,朱守謙難得地正色道︰「錦曦,別的人我不知道,我可怕你裝閨秀的模樣!」
「難道我不是大家閨秀?你說說,這琴棋書畫,文治武功,我哪樣不會?」錦曦嘟起嘴不服氣,眼珠一轉,突然道,「鐵柱,我也去爭花魁好不好?」
朱守謙嚇了一跳,死也不肯,「若是傳揚出去,姨母和你大哥不剝了我的皮才怪!好錦曦,咱們就瞧瞧熱鬧可好?你千萬別再捅什麼婁子了。听說,今晚太子殿下也會夜游秦淮,你大哥緊隨著太子,若是被認出來,魏國公顏面何存?」
錦曦瞬間明白了大哥讓她出來觀燈的用意,氣得粉臉刷白,大哥真夠上心的!她聲音一冷,「鐵柱,你遣人打听一番,太子是否也捧花魁?我們可不能輸!」
「好好。」朱守謙連聲答應下來,他是唯恐天下不亂,就想著今晚熱鬧一番,不僅要把李景隆比下去,還要比過太子。
一縷歌聲飄起,錦曦仿佛听到了夜鶯婉轉,忍不住走到窗前觀看,這歌聲正是出自暖香院。暖香院花舫的船頭,一個身著紅衣的姑娘捧了琵琶輪指彈動,脆如落珠。
紅衣歌聲清艷,脆響如珠又絲絲清音寥寥,唱的正是一首《雨霖鈴》。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錦曦瞧見暖香院花舫的四周小艇林立,上面佇立的書生面帶痴情,不覺莞爾。
「如何?紅衣的聲音听著就讓人醉!」朱守謙嘖嘖贊嘆。
「似暖香如蜜糖,甜潤悠長。」錦曦呵呵笑道,「守謙哥哥好眼力呢,紅衣歌喉清麗又不失醇意,很好听啦。」
只見一曲罷了,花束打賞如雨般飛向暖香院的小舟。原來今日花魁賽是以各花舫所獲花束和打賞多少進行評選。花舫各有五只小舟,標明記號,游弋于河上收花束。
紅衣一曲開場,別的花舫頭牌也紛紛獻技。
錦曦站在花舫之中凝目看去,只見花舫前各搭起一座繡台,或以鮮花修飾,或輕紗垂幕若隱若現,少女裙衫飄飄,紛紛登上繡台獻藝,一亮相便引來兩岸呼聲不絕。
朱守謙邊喝酒邊瞧著樂,「錦曦可有妙技讓紅衣勝人一籌?」
錦曦笑了笑,答道︰「只要守謙表哥肯出銀子,這又有何難?」低聲對朱守謙說了幾句。
朱守謙大喜,喚來一人吩咐幾聲。
一炷香之後,朱守謙花舫的船頭站出一人,大呼道︰「我家公子鐘情紅衣姑娘,出銀一千兩買花送紅衣姑娘!」
船頭打開一只木箱,上面一層白花花的銀子在燈下生輝!
四周一片嘩然,一千兩銀子委實不是小數目。四周目光便望向了暖香院,紅衣輕輕巧巧一施禮,表示謝意。
錦曦笑道︰「有錢就是大爺,花錢買個面子,銀子給足了,看銀子的人會比看紅衣多。」
朱守謙噴笑,「箱子面上是鉑紙折的銀元寶,下面空空如也!你怎麼盡出餿點子?明日我還不是得湊夠千兩銀子送去!」
「不作弊,難不成誰真的今晚帶著金山銀海來比富?怕是花舫也載沉了!拿銀票又撐不出場面,哪有白花花的銀子看著耀眼?」錦曦理所當然地回答,就等著看李景隆和別的人如何出招。
正說笑著,听到河中一花舫中傳出一個聲音,「我家主人贈銀兩千兩給夏晚樓流蘇姑娘買花!」翻開兩只箱子,銀子的光芒讓圍觀之人嘖嘖驚嘆!
真有帶了銀子來比富的?錦曦眉一揚,攤攤手,無奈地看著朱守謙道︰「沒法了,這可比不過!不知是何人竟有如此大手筆!」
朱守謙起了爭斗之心,向錦曦求懇道︰「錦曦,你可還有良策?」
錦曦笑道︰「此時若有梅花當是如何?」
「夏季有梅?當是無價之寶。」
錦曦又在朱守謙耳邊一陣低語,安然飲酒。片刻之後船頭站出一人喊道︰「我家公子贈紅衣姑娘蠟梅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