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為了一株蘭花為李景隆動心,如今李景隆讓她避如蛇蠍。
緣定朱棣,兩人從相識到現在不是斗嘴便是賭咒發誓要報復對方,朱棣讓她心悸無奈。
只有燕十七,從初見到現在,護著她,痴情于她,一般無二。
她想起和尹白衣在房頂上看星星時,那粗壯漢子哼出的纏綿小曲兒,腦中想起蘇軾另一闕詞︰「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滿心愧疚,滿懷傷感,錦曦初嘗愁滋味。
燕十七步履悠閑,似在欣賞風景,握著韁繩的手卻很用力,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錦曦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她沒有去擦,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奈與酸楚。
遠遠地看到了人影,那邊也發現了錦曦,幾騎飛奔而來。燕十七停住,錦曦反手拭去臉上淚痕。
「我走了。」燕十七說完正要松開韁繩。
來人飛入視線,錦曦吃驚地看到前面之人正是朱棣。
朱棣一身銀白窄袖蟒袍,腰束玉帶,披著黑色蒼狐大麾,頭束金冠,英姿勃勃。跨下騎的居然也是一匹黑馬,緊跟他而來的是大哥徐輝祖和尹白衣。
「錦曦。」徐輝祖的目光擔憂地在錦曦與燕十七身上打了個轉。
錦曦笑著答道︰「差點兒就捉到那只火狐了,正巧十七哥也在捉它,可惜給它跑了。等急了吧,大哥?」
「你平安就好。」徐輝祖見錦曦笑得燦爛,這才松了口氣。
朱棣沒吭聲,神情卻是愉悅至極。錦曦這才知道,原來朱棣鳳目含情竟是這般繾綣入骨,渾身如沐暖陽春風。他高興成這樣?不會是越想殺人越高興吧?錦曦一直微笑著想,刻意讓自己看上去也很高興。
朱棣遠遠地就看到一人一騎緩步從草原深處走來,沐浴在陽光里的畫,讓人瞧著……就想破壞掉!忍不住飛馬奔過來。他清了清喉嚨,咽下涌上的怒意,越發笑得溫柔。
燕十七的手再度握緊了韁繩,又緩緩放開,躬身行禮道︰「王爺!」
朱棣瞥他一眼,笑道︰「十七習慣給錦曦牽馬了,還記著在呂家莊馬驚了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哪像會武功的高手呢。」說著行到錦曦身邊,溫柔中帶著絲絲寵溺。
錦曦分明感覺到冬天的寒風露出刀鋒般的利芒逼近了身,情不自禁地微挺了下脊背。
兩匹馬馬頭相蹭極是親熱,錦曦詢問的目光落在了尹白衣身上。
尹白衣還是憨憨地笑著,目中已露出驚嘆之色,指著朱棣胯下那匹大黑馬說︰「小姐,真神奇,這樣的寶馬居然像是一對。」
「哈哈!賞!」朱棣高興地大笑起來。
錦曦臉一紅,偏過頭去,看到燕十七低下了頭,她心中一酸,輕聲道︰「大哥,我們回去吧,表哥和嫂子肯定等久了。」
徐輝祖應了聲,對朱棣一抱拳,「王爺冬獵愉快,輝祖陪錦曦回府了。」
「大公子且慢!」朱棣唇邊帶著一朵溫柔的笑容,「錦曦,我陪你回府可好?」
錦曦一愣,越發覺得朱棣居心叵測。明明苦大仇深,他偏生要體貼溫柔,錦曦眉心微微一皺,還未及苦了臉就又笑著展開。目光似有似無地從燕十七僵硬的背上掃過,把那細小的一個起伏看得仔細。她笑著想,給了朱棣冷臉,十七就會不顧一切地帶走她,那麼,如果對朱棣好呢?嘴里已柔聲回答︰「如此有勞王爺了。」
朱棣嘴邊只噙得一笑,那一笑的溫柔實實在在要把人溺斃,若論裝腔作勢,朱棣竟也不輸李景隆,一念至此,錦曦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冷嗎?」朱棣馬上解下肩上大麾給錦曦披上,「今日看似有陽光,風吹著還是涼,披上吧。」
他側著身子給錦曦系上帶子,錦曦僵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朱棣系時臉背對著眾人,如同第一次郊外比箭,鳳目中飄出挑釁的寒意,冷冷的目光在錦曦身上打了個轉,等回過頭去又是滿面春風,「走罷。」
兩匹黑馬愉快地小跑起來,得得聲和諧至極。
錦曦借著馬奔跑的時候悄悄一回頭,遠遠的,燕十七的身影成了個小黑點,孤單地站在長草中,她的眼楮里漸漸有了絲濕意,雙腿用力一夾馬月復,讓奔馳的速度把燕十七的身影和那絲酸楚一同被疾風吹散。
到了府門前,正要下馬,朱棣卻早她一步穩穩地把手伸給了她。
她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朱棣,心中的怒意漸涌,他非要這樣做樣子給所有人看嗎?還要讓她陪著他演戲?
「這里有很多人。」朱棣含笑著看她,用目光告訴她不要亂來。
本小姐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脅!錦曦下巴一揚,「大哥!扶我下馬!」
徐輝祖從後邊走來,當仁不讓地伸出了手。
「多謝燕王殿下送錦曦回府。」錦曦扶著大哥的手輕盈地跳下馬來。低頭正欲進府,突然想起身上還披著朱棣的大麾。錦曦伸手解開系帶,雙手捧著大麾嫣然一笑,「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