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石橋,青色的屋頂,彎彎小河如煙如霧。
石橋上,一身湛藍色長袍的男子,眉眼清秀儒雅,他手中撐著一把油紙傘,翹首張望。
遠處青黛色中出現了一襲白色紙傘。傘下女子,清冷的容顏端莊秀麗,她優雅地徐徐走近,緩步踏上石橋。
鄧良暗松了一口氣,眼中似乎映上了橋下流水的清波,蕩起點點漣漪。
清雅在離他數丈遠便停下步子,靜靜地看著他。
「沒有想到你會來。」他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而她清冷如昔道︰「我來,只想告訴三公子,我是賢王妃,若是有事不妨上府中說。若是三公子很閑還是抽空多陪陪夫人和女兒。」
她本不想來,鄧良與她已經沒有任何牽掛,但是她不想以後他再牽扯不清,有些話還是挑明白的好,免得有人心里牽牽絆絆。
鄧良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殆盡。
他以為她對他果真還有幾分情意和念想,不過是以為有外人在不好表現出來,但是此時的清雅卻比有人在時還要冷若冰霜,他心里一寒。
原本想好的許多念舊情噓寒問暖的話都咽回了肚里,鄧良尷尬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你不都看見了嗎?三公子,如果你叫我來就是說這些,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沒有空。」清雅說著,轉身欲走。
鄧良急忙搶步上前,攔在清雅面前,急切間月兌口道︰「清雅,對不起。」
清雅神情輕蔑地看著他︰「三公子此話怎講?你指的從前還是現在?」
遠處拐角屋檐下,一身衣冠如雪冷眼看著這邊的子宸一把拉住小北。
小北不解︰「公子,你看那個鄧三公子真是無恥。王妃明明不想理他,他還拉著不放,你怎麼不讓我去趕他走?」
子宸眼中閃過意味不明的笑意︰「你都看出來了,清雅對他根本無情,這人要自討沒趣,就讓他徹底死心。」
他故意裝作不知鄧良要在此約見清雅,雖然清雅說過鄧良在她心里已經被抹去,可是身為男人,子宸知道鄧良在清雅心中曾經有著怎樣的地位,他不知道清雅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眼見為實,他心里有著淡淡的喜,清雅果真沒有騙他,那麼是該將那份大禮送上的時候了。
鄧良,並非我要為難你,而是你踩到了我的底線!子宸想他已經先禮後兵借鄧輝的口警告過了,這是鄧良自己撞上來的,可怨不得別人。
鄧良丟開傘,悔不當初道︰「清雅,當初是我太懦弱無能,是我沒有堅持,才讓你背井離鄉來到浣月。如今,是我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妻子,讓蘇靜出言不遜羞辱你。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麼後悔,如果能重新來過,我一定不會在乎任何人,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看起來是那麼誠懇的挖心掏肺的講述,鄧良就差痛哭流涕,可是清雅面無表情,心里竟然沒有一絲感動。
這是為什麼?
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昨天晚上子宸听到院中雨絲沙沙聲,跑出去折了一只玉蘭回來,輕輕地為她戴在頭上。
幽幽花香中,她看到他清澈明眸中溫柔笑意,心中砰然跳動,深深感動依偎進他的懷中。
眼前鄧良這一番話比起那朵花來何其動人深刻,可是她卻心如止水。
也許三年,五年前,鄧良這麼說,清雅會感動的願意為他生為他死。可是,她終于看透他不是她要尋找等待的那個人,雖然他們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而子宸,即使他不是江平,卻是她值得守候的歸宿。
「三公子,請你稱我為賢王妃。對于當年,我並沒有什麼怨念,反而感謝你們一起逼我離開,否則我怎麼會得遇賢王?至于今日,令夫人說些什麼,對我什麼態度,我都不在乎。我在意的只是賢王對我如何,你們也都看見了。他對我比我想象的還要好,關于你我過往事情我早已經放下了,三公子也不必背著了。」
「清雅,你知道不知道,當年賢王是如何在曼羅策劃扶持蘇鄧兩家將你們衛家滅門,他是最大的罪魁禍首!你怎麼能與這樣的人廝守一生?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鄧良象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眼中隱現不甘與怨憤。
憑什麼,象賢王那樣傷害了清雅,她都能原諒他,而鄧良是被動的無辜的,至少沒有參與謀害衛家,清雅卻一點機會都不肯給他?
隔著薄薄的雨霧,清雅神情愈加疏遠清冷︰「這些我早就知道,那時我與他相交不深,大家有各自的立場使命,怨不得他。而你,何曾保護過自己身邊人?哪怕她遍體鱗傷,也尋不到一片你遞過來遮風擋雨的樹葉。賢王對我卻是傾其所有……我指的並非他的地位,金銀珠寶,你懂嗎?你不懂!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無需向你交代什麼,對我而言,你不過是路人,你來或者走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清雅揚起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笑,舉著紙傘,從鄧良身邊走過,腳步輕盈,身姿秀麗如同雨中曼妙丹青。
這美麗的畫卷里再沒有鄧良,她此後只為一人美麗。
鄧良只覺那蒙蒙細雨綿密如針,令人透不過氣來。
不知道站了多久,頭發衣衫都一層層被這細雨打濕,路過的人好奇地看著這個呆立在雨中,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遠處不知道什麼地方的男人。
「三公子,你怎麼在這里?叫奴才好找!四公子請你馬上回府,有要緊事情。」一個奴僕發現了鄧良,飛奔上橋連拉帶扯地將鄧良拖下橋,塞進馬車,飛快地向住所駛去。
他的心里卻還在反復地回想清雅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他們就如此錯過,再也不能回頭了嗎?
直到馬車停下,等在門前的鄧輝急忙趕上前來,一邊接他下車一邊說︰「三哥,不好了,貞兒,貞兒她……」
貞兒是鄧良唯一的樂趣與心頭寶,要不是看在貞兒那麼天真可愛,他早就想休了蘇靜。
「貞兒出什麼事了?」鄧良終于醒過神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