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三國 第八十四章 劉曄之死

作者 ︰ 時間的齒輪

魏明帝太和六年(戊申,公元232年),二月,魏明帝頒詔改封諸侯王,都由郡改稱為國。

明帝的愛女曹淑去世,明帝極為悲痛,追謚為平原懿公主,在洛陽建廟,在南陵安葬,取甄後已亡的佷孫甄黃與她合葬匹配,追封甄黃為侯爵,並為他選立繼承人,承襲爵位。明帝想要親皇送葬,還想前往許昌。司空陳群直言規勸說︰「八歲以下的孩子死亡,沒有喪葬的禮儀,何況還未滿月,就以成人喪葬之送葬,加穿喪服,滿朝都穿白衣服,日夜在棺哀哭,自古以來沒有能與此相比的。而陛下還要親自去察看陵暮,親自送葬。願陛下抑制割舍這種有損無益之事,這是普天下最大的願望。又听說陛下打算駕臨許昌,太後、皇後兩宮上下,都一齊隨駕東行,滿朝大小官員無不感到震驚奇怪。有人說這是想要避災,有人說是打算營繕宮室而遷移殿舍,有的則不知什麼原因。我認為吉祥和凶險,全是天命,災禍和福分,由人掌握,用移居來祈求平安,也無益于事。如果必須移居避災,修繕整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都可暫時分住,為什麼要舉宮上下暴露在曠野之地,公私花費巨大,難以計算。而且賢人吉士還不輕易遷居搬家,以便鄉里安寧,使鄉親們沒有恐懼之心,何況陛下是天下的主人,一舉一動怎麼可以如此輕率呢!」少府楊阜說︰「文皇帝、武宣皇後去世,陛下都不送葬,為的是以國家利益為重,以防不測,為什麼要給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送葬呢?」明帝都不接受。三月,癸酉(初七),起駕向東巡游。

侍中劉曄為明帝所親近器重。明帝將要討伐蜀國,朝廷內外都說︰「不可。」劉曄入朝與明帝商議,則說︰「可討伐」;出來和朝廷大臣討論,則又曰「不可」。曄有膽有識,談論起來,有聲有色,很動听,中領軍楊暨是明帝的親信大臣,也看重劉曄,是持不可伐意見中最為強硬的人,每次從朝廷出來,就去拜訪劉曄,劉曄都講不可討伐的道理。後來,楊暨和明帝談起伐蜀之事,楊暨懇切規勸,明帝說︰「你是個書生,怎麼知曉軍事!」楊暨謝罪說︰「我的話誠然不足采納,侍中劉曄是先帝的謀臣,常常說蜀不可討伐。」明帝說︰「劉曄與我說蜀可伐。」楊暨說︰「可以把劉曄叫來對質。」明帝下詔讓劉曄來,問劉曄,劉曄始終不說話。後來劉曄單獨晉見,責備明帝說︰「討伐一個國家,是一項重大的決策,我知道這件大事後,常常害怕說夢話泄漏出去增加我的罪過,怎麼敢向人說這件事?用兵之道在于詭詐,軍事行動沒開始時,越機密越好。陛下公開泄漏出去,我恐怕敵國已經听說了。」于是明帝向他道歉。劉曄出來後,責怪楊暨說︰「漁夫釣到一條大魚,就要放長線跟在後,必須到可以制用時再用線將它牽回,那就沒有得不到的。帝王的威嚴,難道只是一條大魚而已!你誠然是正直的臣僚,然而計謀不足以采納,不可不仔細想一想。」楊暨也向他道歉。

有人對明帝說︰「劉曄不盡忠心,善于探察皇上的意向而獻媚迎合,請陛下試一試,和劉曄說話時全用相反的意思問他,如果他的回答都與所問意思相反,說明劉曄經常與陛下聖意相一致。如果他的回答都與所問意思相同,劉曄的迎合之情必然暴露無遺。」明帝如其所言檢驗劉曄,果然發現他的迎合之情,從此疏遠了他。劉曄于是精神失常,出任大鴻臚,因憂慮而死。

劉曄曾經進讒言說尚書令陳矯專權,陳矯十分害怕,將此事告訴兒子陳騫。陳騫說︰「主上聖明,您是大臣,如果不能融洽,不過不當三公而已。」幾天後,明帝的不滿之意果然消除。

尚書郎樂安人廉昭因有才干受到寵信,他喜好收集群臣的微小過失用以向上獻媚。黃門侍郎杜恕上書說︰「我看見謙昭上奏說左丞曹有罪罰應當稟報,但曹不依據詔書,應深入追究責問。還說︰‘其安應當處罰的人另行奏報。’尚書令陳矯上奏說自己不敢逃避處罰,也不敢陳述理由,辭意懇切悲惻,我暗自哀憐而為朝廷惋惜。古代帝王所以能矯正世風撫育人民的原因,沒有不是遠得百姓的戴,近靠群臣的竭盡智力。而今陛下日理萬機,擔憂勞苦,有時還在燈光下處理公務,但很多事情仍不能安頓,刑法禁令日漸松弛。察究原因,並非只是群臣不盡忠心,也是主上不能恰當地使用他們。百里奚在虞地愚鈍而在秦國足智多謀,豫讓在中行氏那里馬馬虎虎過日子,而在智伯那里顯出了節*,這些都是古人的明證。如果陛下當今之世沒有良才,朝廷乏賢能輔佐,難道可以追望稷、契的遙遠蹤跡,坐等來世的俊杰嗎?現在所謂的賢能,都做了大官而享受著厚祿,然而侍奉君王的節*沒建立,奉公守法的心思不專一的原因,是由于對委任的職責沒有獨斷的權力,而時俗有許多禁忌的緣故。我以為忠臣不必是親信,親信不一定就忠心耿耿。現在被疏遠的人批評別人而陛下懷疑是挾私報仇,贊譽別人則陛下懷疑是出以私情偏愛,左右親信有的就乘機順著您的心意說話,于是使被疏遠的人不敢提出批評或贊譽,以至政事中的變更也都受到猜嫌。陛下應當思如何使朝臣的心胸開闊起來,鼓勵有道之士的氣節,使他們自行向古人看齊,垂名史冊,可是現在反而讓像廉昭這種人在中間擾亂,我恐怕大臣們將會只要求安身保位,而坐觀國家得失,成為後世的鑒戒。古代周公警告魯侯說︰「不在使大臣抱怨不任用他們。’這是說不是賢能就不可用為大臣,凡是大臣就不可不用。《尚書》舉出舜的功勞,稱他除去四凶,不是說有罪的人可以不問大小一概趕走。而今朝廷大臣不是認為自己沒有才干,而認為是陛下不任用;不是認為自己無知,而認為是陛下沒有詢問,陛下為什麼不遵照周公和賢能,大舜排除奸惡的作法,使侍中、尚書坐則在帷幄中侍侯,行則跟從在御駕左右,親自答對陛下詔問,各盡所知,那麼群臣的品德行為都可以了解,忠成賢能的人進用,愚笨惡劣的人降職,誰還敢模稜兩可而不竭盡才能。以陛下的聖明,親自與群臣商議國家大事,使群臣人人能竭盡才能,是賢能還是愚劣,在于陛下使用恰當。這樣治理事情,什麼事不能辦;這樣來建立功勛,什麼功勛不能成就!每有軍機大事,詔書上常說︰‘誰能憂慮這些呢?我只能自己憂慮。’最近詔書上又說︰‘憂公忘私的人必定不能這樣,但先公後私自己就可以做到。’恭讀聖明詔書,才知道陛下對下情了解得很深很透,然而也對陛下不根本上治理而只憂慮枝節問題感到奇怪。人賢能與否,當然有先天本情,就是我也認為朝廷大臣不都完全稱職。聖明的主上用人,是使賢能的人不敢保留他的能力,而使沒有才能的人不得佔據不能勝任的官位。推選不是賢能之人,未必是有罪過;滿朝上下都能容得這種不適當的人,才是怪事。陛下明知某人沒有盡力而為他的職責憂慮,知道某人沒有才能而教他辦事,豈不只是主上辛勞而臣下安逸嗎?即使聖賢同時並存于世,也終究不能認為這樣就算是治理國家。陛下還擔心台閣禁令不夠嚴,人情請托不能斷絕,定出迎客出入的制度,讓凶惡的官吏守衛官府廈門,這實在不是實行禁令的根本作法。以前漢安帝時,少府竇嘉征召廷尉郭躬無罪佷兒,還有人止書控,紛紛彈劾。最近司隸校尉孔羨聘用大將軍狂妄無理的弟弟,而主管官員不說一句話,那種望風迎合的態度,甚于接受囑托,這是不按實情選用人才的結果。竇嘉有皇親的寵信,郭躬不是國家重臣,還尚且如此;用今天的情況和古代相比,這是陛下自己沒有作出必要的處罰用以杜絕結黨營私的源頭。也入禁地的制度,讓惡吏守門,不是治世的辦法。假使我的話有一點承陛下明察采納,還怕什麼邪惡不除滅,而豢養廉昭之輩!本來,檢舉揭發奸惡,就是盡忠的舉動;然而世人憎恨小人來這樣做,是因為他們不顧情理而只是以迎合以求提拔。如果陛下不再察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以為違背眾議抵世事是為奉公,窺人過失向上告發是盡忠節。那麼為什麼真有才能的人反而不去做這種事?實在是顧及正道而不去這樣做而已。使天下的人都背離正道而去謀取私利,本是君王所最憂慮的,陛下還有什麼可高興的呢?」杜恕是杜畿的兒子。

明帝曾經突然來到尚書台門,陳矯跪著向明帝說︰「陛下要去哪里?」明帝說︰「我想看一看公文。」陳矯說︰「這是我的職責,不是陛下應該親臨的事情。如果我不稱職,那麼就請罷免我,陛下應該回去。」明帝慚悔,乘車返回。明帝曾經問陳矯︰「司馬懿忠貞不渝,可以答得上是國家大臣嗎?」陳矯答︰「他是朝廷中有聲望的人,國家能不能依靠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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