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種微末小事,誰又能記的清楚明白,是故柳綠低了許久的頭,最終還是沒能給她一個肯定或否定的答案。也正是因為這樣,穆浮心里就更是沒譜。
但沒譜歸沒譜,日子還是要過。
「我也不過是隨便那麼一問,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就是這宮里的人我想再好好清一遍,反正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你跟王嬤嬤還有秦嬤嬤商量一下,看這事怎麼辦。
柳綠頗是不解為什麼自打秦嬤嬤來了披香殿,主子不論大事小事都記得她,都想讓她摻和一腳,秦嬤嬤面上看著雖不是個壞的,平時說話也中肯,但畢竟是皇後那邊的人……罷了,主子從來都不怎麼避忌皇後娘娘的。
柳綠點了點頭。
秦嬤嬤對于穆浮要清點宮中宮女的事表示很震驚。穆昭儀從前不是這樣的人,不過從前不是,不代表現在就不是了,不是她瞧不起人,肅清,就憑穆浮那個腦子,不把惡人留下放了忠良就是對得起她的智商了。
卻沒想到穆浮根本沒管這件事,而是將事情全權交給她們三個處理。王嬤嬤與柳綠在這件事上自然是齊心協力的,而秦嬤嬤雖是皇後那邊的人,但在其位謀其事,也不能表現的太過疏離。
不過用了兩個時辰,幾個人就把宮里的人挑了一部分出來,其中有兩個人是小廚房里做雜事的,三個是平日里在身邊伺候的,還有一個灑掃,跟兩個小太監。
那里面的人,自然是有秦嬤嬤認識的,不過不多,也不是全部。其實當時穆浮身邊的宮女有好多都是皇後賜下去的,這事王嬤嬤跟柳綠都曉得,但是礙著皇後娘娘的權勢不敢說什麼,所以剛剛清理人的時候也不好針對。
八個人齊齊被帶到了正殿里,秉著殺一儆百的概念,穆浮讓人把所有在披香殿里做事的人全都叫了進來。那八個人站最前頭,剩下的都按平日里承辦事情的大小一一排開。先是一個個按規矩行禮,在穆浮說了起來之後又一個個的垂首站著。
穆浮心中激動啊。早年看電視的時候就知道宮斗最重要的一課就是□□下人。最開始穿過來的時候她嫌麻煩,而且那時候的她既不受皇帝待見,皇後又看的嚴,自然沒什麼心情管宮里的事。現在好容易皇後懷孕,皇上對她也沒之前那麼冷淡,加上最近的風波層出不窮,也是時候學學前輩們的精神好好管管人事了。
先從這八個人開始管起。小廚房的兩個丫頭,一個叫八角,一個叫桂圓。長相平平,看著也老實。不過因為做事有些懈怠,在加上平日里說話也囂張。听說這兩個人跟內宮里的管事有親戚關系,但是因為資質實在普通,手腳又粗苯,才把她們撥到穆浮這里。
這個朝代宮廷制度倒是奇怪,不過穆浮本身歷史就渣,所以也不敢說究竟是自己孤陋寡聞還是真的奇怪。反正就是宮女管宮女,太監管太監。宮女歸皇後管,有官職有尊稱的都是尚宮局里頭的人,尚宮局最高歸屬歸于皇後。
太監那邊就是跟宮女制衡,管宮里一切宮女做不了的粗活,然後管皇帝私庫還有隨行文書什麼的,總之就是跟這些後妃沒多大關系。所以幾乎宮中每個妃嬪宮里的太監都遠遠少于宮女的數量,也沒有內務府,不過听說內務府是清朝才有的制度,穆浮現在身邊一沒電腦二沒手機,也查不出內務府的興衰起源。
像這種後台硬的,一般來說不會有太大的貓膩。所以穆浮也只是略問了兩句彈壓彈壓也就罷了。身邊伺候的那三個丫頭,看起來也算正常,不過穆浮倒是多問了那個叫秋香的姑娘兩句。
那姑娘長得好,今日看她,也像是精心打扮過的。說話伶俐,不過也伶俐過了頭,當穆浮問到她家中還有何人的時候,那姑娘先是臉上閃過一絲哀戚,但很快又恢復過來,說︰「回娘娘的話,自從奴婢的母親病逝之後,奴婢家中已經無人了。」
她說完這話之後,穆浮遲遲沒有再說話。那宮女以為穆浮是被她的身世所打動,便又道︰「奴婢已是沒有家的人,自當殫精竭慮為娘娘盡忠。」
說完便帶著虔誠的目光抬起頭來瞧她,穆浮覺得她的眼神黏的發慌,又問︰「你平時與誰一起住?」
「回娘娘,是奴婢。」
後頭的一個宮女突然開了口。
那宮女一雙劍眉,在看這個叫秋香的女子,柳葉眉彎彎,真是好大的反差。
「你平日里都被派些什麼活?」
那宮女倒沒防她問這個,先是頓了一下,又答︰「回娘娘的話,奴婢平日里是管著宮里玩器的。」
「我記得你是管本宮衣裳的?」
這張臉她有印象,畢竟長得這麼好看,確實讓人過目難忘。
秋香忐忐忑忑地答了句是。
「那從今兒開始,你替她管玩器,她替你管衣裳。」
秋香神色先是一驚,後又平靜,回了一句謝娘娘。那劍眉的宮女臉上倒沒甚表情,也只一句謝娘娘。
從兩個人的反應上來看,高下立現。
那個小太監名字倒霸氣,名喚和卓,長得一副賊眉鼠眼,听說有偷竊的嫌疑,這樣的人穆浮問也懶得問,只是給了許多賞賜,找個機會打發出去便是了。
八個人一一問完,她便覺得這古代人篩人跟現代人確實不那麼一樣。王嬤嬤她們講求的是一個穩字,凡是有些出挑的,都該一一濾出去,剩下那些平庸之輩,慢慢監視,緩緩放權,就算安穩無虞。但穆浮卻不這麼想。
那八個人里頭,兩個廚房的丫頭自然可以留下,不過日後也不必在廚房做事,管些雜物倒還不錯,粗手笨腳,脾氣又大,稍微受點委屈怕有會成冬眠的蛇。但好歹家中是有些背景的,不能開罪的太狠,所謂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也就是這個道理。那三個身邊伺候的,除了那個叫秋香的漂亮宮女,剩下兩個她倒不覺得什麼,何況她們兩個在瞧她的時候,無意看了一眼秦嬤嬤,雖然後來也看了王嬤嬤跟柳綠一眼,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都是余光先瞟向秦嬤嬤的位置;皇後那邊的人,現在還動不得。
那個灑掃跟小太監一樣,到時候找個由頭清出去也就罷了,算不得什麼大角色。但不知道是自己多想還是怎麼著,穆浮總覺得披香殿里還有第三方勢力。
「大家都曉得我病了許多天。這病中之人,自然想不得瑣碎的事情,後來病好了,又是一段時日的將養,自然對宮里的事情有些怠慢。今日叫大家來不過是為說說體己話,畢竟主僕一場,我病了這麼久,披香殿那時候宮門冷寂,你們在外頭肯定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眾人忙說不敢。
「這二則,我這里倒有一樁公事。這些日子我想了許久,披香殿里頭人事繁雜,有時候彼此之間做事容易推諉,一來二去事做不好,又難免傷了情分。我身邊伺候的一共六個宮女,一個管衣裳,一個管首飾,剩下四個貼身伺候,倒也分明。剩下宮里幾個灑掃,還有園子里的花草,小廚房的事情。如此種種,類目繁多,你們每人手中的分管的事情都有定數,不如就從今日起,十日一輪,把所有人分管的事情一一列下,然後輪班。」
這些人听了穆浮的話,听得懂的倒還不敢說什麼,但穆浮這話說的模糊,自然是听不懂的多,看著這些人在底下一個個的大眼瞪小眼,王嬤嬤首先發了話。
其實這法子雖是穆浮想出來的,但好歹是由王嬤嬤最後潤色。何況這些瑣事,若是上位者說的太清楚,倒失了威嚴。
「迎春、含笑、茉莉、木棉四個是做灑掃的,平日里各掃各的地方,但從今日起,掃的地方十天一換,迎春換含笑的,含笑換茉莉的,茉莉換木棉的,木棉換迎春的,再過十天再往下輪。」
「每次交班之前,你們都各自看好要換的地方,若有什麼差錯或是之前那位做的不好的地方及時讓她改過來,不然到時候若本是在她手頭出的事,卻是到了你的手頭被發覺,那到時候責難的便是你而不是她。具體的分工與輪換到時候王嬤嬤會排好,總之就是互相監督,也免得你們日日做重復的活計也無聊。」
如果是同一類事,甲做乙的,乙做丙的,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交班之前他們都會好好檢查,以免到時候背了黑鍋。這麼做,一來免去了上位者問責的時間,二來那些有心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趁人不備做下手腳了。
話音剛落,人群里難免有些騷動,不過古代人的等級制度可真不是蓋的,還不用她發話呢,不過十秒,人群就徹底寂靜了。這叫什麼,這叫權勢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