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的北面是被海水侵蝕的小礁石,本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將休閑帳篷搭在了這些礁石之上,但是因為狂風暴雨,現在早就沒了那些人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少年緩緩踏上了離海最近的一塊礁石,狂風夾雜著水珠鋪天蓋地而來,卻根本打不到緩步行走的少年。
他的步伐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他的四周有一層薄薄的冰層,將他整個人與外界隔離了起來。很快,少年踏上了礁石luo-露在海面之上的小小尖角。
他回頭環顧四周,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身影。于是一腳用力,直接越向了海洋。
雙臂張開,他頭朝下潛入了水中,很快,海水之中出現了一條漂亮的人魚。
冰藍色的魚尾在黑暗的海水中散發著淡淡的熒光,讓人眼前一亮,尾鰭薄如沙,在海水之中緩緩擺動。與魚尾一般顏色的冰藍色長發被流動的海水扶在身後,露出人魚絕美的容顏。
眉心處一點冰晶閃出光芒,卻很快消失不見。
人魚甩了甩尾,繼續下潛,朝著水柱的中心游去。
此刻的海域已經是禁地。海水不斷被卷到天上,連帶著在海面上游動的魚,沒有任何生物可以逃過這一劫難,但是人魚卻游動得十分悠閑。
海洋眷顧著他,人魚所到之處,狂躁的海洋就像是被安撫下來的孩子,海水平靜了下來,靜靜環繞著海洋之中唯一的那一抹亮色。
盛予梵不斷下潛與前進,終于離那條通天水柱越來越近……那種被召喚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他的眸子越亮。有力的尾部一甩,快速的沖向海洋最狂暴的那一邊。
而岸上的情況就更加不容樂觀了。
水柱出現的位置離各座小島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各國的使節團快速集結,在小島的一面集結,眺望水面的水柱。
他們所處的位置設置了專門的觀察台,此刻暴雨打在了最前方的生物玻璃之上,像是有生命的玻璃輕輕波動,將強大的力量化去。但那凌厲的殺氣卻透過玻璃傳入了室內,一時間人們朝後退了幾步。
于是露出了無所畏懼看起來還有些興奮的一群人。
他們是來自加爾帝國的使節團。全員都是軍人,沒有一個政客,從他們來到這座小島開始,他們就沒對不感興趣的人和顏悅色過。他們不像是來進行外交活動,更像是來游玩,又或者說來湊一次熱鬧。
亞蘭身上還是隨手抓起套上的T恤,頭發微微翹起,顯然出來前並有經過梳理。他顯得有些擔憂。「今年這麼反常,元帥他們會不會出事?」
海茵一身倒是十分正式,他每時每刻都保持著絕對的紳士風格,作為整個第一軍團的對外發言人,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著整個軍團,所以他一直很重視。
他不為這件事情擔憂,倒是笑了笑道︰「說不定這是迫不及待。」
一旁的言青有些不解。「迫不及待?誰迫不及待?」
「水之王座。」海茵伸手去清觸波動著的玻璃,雖然暴雨太大水幕完全遮蔽了他們前方的景物,但是因為體質的問題,他們可以看到遠方旋轉扭曲著的通天水柱已經越來越巨大,接近成型。
「神在復蘇。」一直未開口的霍爾忽然說。他的表情還是那般僵硬,似乎沒有什麼能讓他產生情緒波動,只是開口的時候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慎重,帶著深深的敬畏。
身為戰士,他本不該敬畏任何人。但是他是神的信徒,只要是關于神的一切,他都帶著最虔誠的心去感受。
他又重復了一遍。「神在復蘇。」
海茵沒有在意他的話,他的這位竹馬比起元帥大人來還要不靠譜,他說的話听過就忘了對誰都好。「也許今年,我們就能見到水之王座真正的面目了。」他的心情不錯。
亞蘭完全不在乎這些。「有沒有駕駛者出現我不關心,只希望小梵不要出事,不然真的沒法交代了。」
「有元帥看著,不會有事的。」海茵十分淡定。
很不幸,深受他信任的元帥大人此刻正奔往小島的北面。在前往南面的途中,他就有了奇怪的預感,緊隨而來的是抽痛的心髒。
那種召喚一般的聲音第一次在他的腦海中想起,輕聲細語,軟軟的帶著蠱惑之意,讓人不住沉溺其中。西澤爾完全充耳不聞,只是捂住抽痛的心髒……
心髒跳動的速度在變慢,血液的輸出在漸漸減少,即使再強大的身體沒有了心髒的支撐也無法撐住,西澤爾步伐踉蹌。
他現在根本沒法做什麼,只希望盛予梵不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只希望他還可以去看住他。
可是步伐漸漸慢了下來。身體之中血液在沸騰,在叫囂,似乎要沖出體外,離開這具本該盛放著它們的身體。
西澤爾跪坐在沙灘之上,側頭望向不遠處旋轉著的巨大水柱。它已經不需要再補充擴大規模了,那藍色光點在水柱的中心閃爍著,那就是水之王座。
西澤爾體力漸漸不支,他躺倒在沙灘之上,只是眼楮睜著,死死望著水柱的方向。
他知道會出現,水之王座的駕駛者……
時間在慢慢流逝,每個人的眼中,眼前出現的這一幕都被幾倍速放慢,那個身影很模糊,又很清晰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人魚忽地躍出水面。
冰藍色的長發甩在身後,同水珠一起,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他有些瘦弱,美麗的身軀包裹在白色的衣袍之中,只露出一小截尾部,同為冰藍色的魚鱗閃著亮光,光芒熒熒,本只是螢火之光,卻因為水之王座加持在他身上的藍光而光華大綻,變得如同皓月般奪目,尾鰭如沙。
他的面容模糊在了一片藍光之中,根本無法看清,縴細的手臂伸長,觸踫到了瘋狂旋轉的水柱。
發出的聲音很小,但是水柱卻以肉眼可見速度,冰封!停在了半空的人魚手掌所對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不大光圈,人魚穿了過去,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
西澤爾愣愣地看著那一幕,似乎靜止了的心髒忽的瘋狂跳動了起來,鮮血從他的身上溢出,他本該痛苦到神志模糊,但此刻卻無比清醒。
痛苦不止被麻木取代,耳邊傳來的是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速度很快,像是超負荷運轉。
新的血液被制造出來,舊的血液溢出身體,西澤爾的瞳孔在擴散,可他的眸中卻清晰倒映著那尾人魚的身影。
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這種感覺,就是這個人,老師所說的……就是這個人!那種跳動的頻率,血液在不停被制造……
西澤爾在昏死過去之前,嘴角微勾,是一個頗為難看的苦笑。
怎麼辦呢,他應該照顧好的人,現在不在他的身邊;他應該做好的事情,現在沒有做好……就這麼昏死過去,怎麼想都很丟臉啊……
希望你無事……梵。
*
盛予梵所面對的,是一望無際的汪洋,與似乎同海洋一色的機甲。
「是你嗎?」他看著前方靜止不動的機甲,開口問道︰「你在召喚我?」
很快,熟悉的波動傳到了腦海之中,盛予梵听到了小孩清脆的聲音,帶著哭腔。
歡迎回來,主人。
盛予梵甩了甩尾巴,在虛空之中他卻奇跡的能保持平衡。「主人?我將成為你的主人。」
我的主人,從來都只有你。童音清脆,帶著深深眷戀之情,似乎他們真的是久別重逢,而不是初次見面。
盛予梵頭痛欲裂,卻仍然保持著鎮定。「那麼讓我駕駛你。」
現在不行。小孩的聲音有些委屈。沒有能源無法啟動……主人的體質也達不到駕駛我的要求……
盛予梵抿唇。
見他不語,水之王座似乎有些著急。主人別不理我QAQ是不是因為我沒用,所以不要我了QAQ
「不會……」他很早就知道了駕駛王座要達到的標準,且不論精神力,體質的要求就是一定要S以上,才能適應王座駕駛室內部的壓力。「我不能駕駛你,就做不了你的主人。」
為什麼QAQ機甲不滿道主人只是暫時沒有回到頂峰……我可以等的,這麼久了我都等到了……主人不能再拋棄我,絕對不能。
盛予梵很想問它什麼叫做「再次拋棄」,但是此刻他的腦子里像是被塞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需要他去整理,頭痛欲裂,根本無法認真同沒幾歲的小孩對話。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適,巨大的機甲泛起了藍光,漸漸的縮小,最後化為一個精致手環,套到了盛予梵的手上。
不管主人記不記得我,我都要跟著主人!我先送主人離開這里。
盛予梵按了按眉心,叮囑道︰「送我到海底就行了,不要讓任何人見到我。」
嗯,知道了
被冰封了卻依舊在旋轉的冰柱在一瞬間停止了旋轉,下一秒冰塊崩碎,所有的冰都猛的落下,在海面打起了巨大的浪花,海浪快速卷起,張牙舞爪朝著四方小島奔騰而去,卻奇跡的被固定在了原處,然後浪頭下翻,整個海面都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天空的烏雲以極快的速度散去,天還未亮,遠方海天相接處泛著魚肚白。
暴雨停止了,一切似乎回到了一小時前,那時候一切都還是平靜的。
但是所有的人反應皆是不同的。人們神色各異,或思索,或恐懼,今夜的經歷讓他們見到了海洋的恐怖,卻也讓他們清楚知道了。
水之王座的駕駛者已經誕生了,就在今夜……
盛予梵一落回海水之中就被魚群快速的包圍,它們托著他朝他來的那座小島游去,直到將他送到沙灘之上。
身上的白色衣袍在瞬間化為光芒消失不見,魚尾化為雙腿,光芒包裹在他的身上,消失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是他出來時所穿的那一套了。
盛予梵非常疲憊,卻強撐著沒有閉上雙眼。
鮮血的味道在他的不遠處飄來。
他抬眸望去,躺在沙灘之上的金發男子熟悉異常,他的周身是一片猩紅……
盛予梵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