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之音知道不該刨根到底,然而心里那只叫做「在意」的小怪獸奔騰叫囂著,讓她管不住嘴,月兌口問出,「去美國干嘛?」
「一個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她。」沈牧梵雲淡風輕地答道。
好了,話題到此結束。白之音命令自己,可舌頭似乎不听使喚,她听到自己飽含窺探的問話,「什麼朋友?我認識嗎?男的女的?」
沈牧梵停下撫模她背的動作,擎起她的小臉,幽魅的黑瞳一瞬不瞬地凝視她。
白之音被他看得心虛,慌忙別開頭,一個側身從他懷里翻了下來,背對著他,嘟囔道,「睡吧,我困了。」
他沒有說話,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僵直的背似乎有點疼,白之音輕輕動了動,剛想挪一挪身子就被沈牧梵從身後徹底環抱住。
白之音愣了,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听到他在耳邊低語,「我去見的人叫唐糖,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女人。」
這句話如銅鼓一般敲在白之音心上,生疼,連帶著眼眶都疼了。但人真是奇怪,越是疼得厲害,越是把自己裝得異常平靜。「明天什麼時候走,要我送你嗎?」
送自己男朋友去見暗戀對象,真是大方,大方得她都想給自己鼓掌叫好了。
沈牧梵緊了緊圈住她的手,小聲試探,「你不會在意吧?」
在意,當然在意。可出口的回答是,「我有什麼好在意的。」
其實,如果白之音能重听一遍剛才的話,就知道自己的語氣有多酸。不過,這酸不溜丟的話倒讓沈牧梵很受用。嘴角慢慢勾了抹弧,他在她耳邊蹭了蹭,「吃醋了?」
「誰吃醋了。」白之音不肯承認。
沈牧梵托著她的腰,將她翻轉過來,與她額頭相抵,聲音渲了幾分笑意,「真乖,懂吃醋了。」
「都說了沒吃醋。」白之音掙扎著想躲開他,卻被他牢牢把住腰,命令︰「先別動,乖乖听我說完。」
他凝視著她的眼楮,表情忽然認真起來。「五年前,我在美國見到她,一見鐘情,但她只把我當好朋友,我也沒有挑明感情,所以我跟她只是朋友關系。當然,我承認我一直喜歡她,也曾經以為不會再遇到一個人讓我動情,直到……遇見你。」
遇見這個詭計多端的小狐狸,哪怕知道她心懷不軌,他還是甘之如飴地跳進她設計的圈套,還要挖空心思讓她真正愛上自己。所謂的命中注定,大抵如此。
他難得傾訴真情,無奈被表白對象木木地望著他,傻傻地問,「什麼意思?」
沈牧梵嘴角一抽,哭笑不得,「我說那麼清楚,你竟然不懂。」
有說得很清楚嗎?白之音疑惑地瞪著他。
沈牧梵扶額,笑得無力。這女人聰明塞諸葛,偏偏一遇到感情問題腦袋就當機。唱嘆口氣,他把話說得更直白,「我喜歡過她,但現在愛的是你。」
這回,白之音听明白了。她呆呆地抬起頭,一瞬不瞬地凝視他,眼楮像是再不負重荷,一瞬間滾出了大片的淚。
「怎麼哭了?」沈牧梵很輕地吻了下她的鼻尖,「又被感動了?」
白之音不吱聲,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看她越哭越凶,沈牧梵嘆息著去吻那些淚珠,大手則是輕柔地撫觸著她的頭,給予無聲安慰。
在他溫柔的親吻下,白之音漸漸止住哭聲,伏在他的心口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噎,呼吸漸漸平順下來,他模她頭的動作卻一直持續。
房間里依舊安靜,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白之音突然心里癢癢的,一個問題在她腦子里一直打旋,幾經掙扎下,她還是問出了口。
「沈牧梵……」她揪住他睡衣扣子,緊張得有點結巴,「如果、我和她同時、掉進水里,你會救誰?」
她知道這個問題很幼稚、很白痴,很無厘頭,可是她就是想知道,就是想要比較出在他心里,誰更重要。
背上拍撫的動作驀地一滯,白之音豎起耳朵,做好了被嘲笑的準備。然而,下一刻,他慢慢抬起了她的頭,眼神里都是認真,「對我來說,你最重要。」
並非她渴望的「更重要」,卻足以讓她淚目。沒有斟酌比較,他直接下了定義。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滑了出來……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臉,主動吻上去,「沈牧梵,我已經愛上你了。」
一句話讓沈牧梵亂了心跳,笑意從唇邊蔓延到眼中,他貼著她的唇,聲音溫暖明亮,「我知道。」
他說過會教會她什麼是愛,但這一刻他才發現,其實在學習的,還有自己。
一番溫柔纏綿後,沈牧梵跟她簡述了唐糖的病情和現狀,最後笑著問她,「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不用,我沒那麼小肚雞腸。」
「是嗎?」沈牧梵笑望著她。
看著他臉上的訕笑,白之音立即回憶起之前的表現,頓覺自打耳光。只能抽了抽鼻子,小聲說,「什麼嘛,我是真沒關系,再說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嗎,你去了也不會怎麼樣。」
「你意思是,他沒有男朋友,我去了就會怎麼樣?」沈牧梵逗她。
白之音瞪了他一眼,「懶得理你。」
沈牧梵失笑,輕輕咬了口她的鼻尖,「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順便見見牧笙。」
「不了,坐那麼久飛機,我怕吃不消。」其實她是擔心自己大姨媽日期將近,按照以往規律,一坐長途飛機就會提前。原本她還想到那幾天就找個借口去妍熙那邊躲兩天,現在他正巧出去,倒是省了她找理由。
沈牧梵也顧慮她的身體,便不再勸說,只許諾,「我去兩天就回來,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另外小天的事你不用急,我已經找人照看他,白飛揚沒機會亂來。」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地交待,「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私下跟白家聯系,我會讓李可盯著那邊,如果出門什麼的,多帶兩個人去,還有……」
「好了,我知道了。」白之音打斷他的絮叨,「我會听話,哪兒也不去,乖乖待在家里等你回來。」
沈牧梵模了模鼻子,也覺得自己嗦了些。或許這就是裝得太多,所以怎麼都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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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坐長途飛機,大姨媽卻提前了好幾天,看著褲子上那一點暗紅,白之音頹喪地滑坐到地上,欲哭無淚。老天爺還真是殘忍,她只是想要個孩子,怎麼就那麼難?
醫生寬慰她,「排卵期只是相對容易受孕,並非絕對,你還年輕,別急。」
怎麼會不急?按照她謊報的懷孕周期,現在應該三個月了,前些日子沈牧梵還模著她縴細的腰身說,「寶貝,你是不是吃太少了,怎麼都不見胖?」
她慌得心打顫,胡亂搪塞,「前面三個月都看不出來,過段時間就大了。」眼下希望再次落空,再過一個月她想瞞都瞞不住。
白之音愁得兩三天吃不下飯,例假也亂得一塌糊涂,前兩天只有幾滴紅,她以為過兩天會正常,哪知第三天干脆沒了。
醫生解釋,「可能你壓力太大,影響了激素分泌,不會有太大影響。你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下月還這樣,就來做一個檢查。」
她茶飯不思,下人以為是害喜,盡職向沈牧梵做了匯報。晚上他來電話時,語氣急得不行,「張嬸說你這兩天沒吃什麼東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就是沒什麼胃口。」
「有吐嗎?」沈牧梵又問。
白之音搖頭,「沒。」
沈牧梵听她答得懶懶的,估模著她情緒不好,柔聲哄道,「有什麼想吃的就告訴張嬸,家里不會做就讓司機帶你去吃,不過如果實在不想吃,也不要逼自己。」
她原以為他會跟張嬸他們一樣,苦心勸她為了孩子,不想吃也要吃。哪知他凡事以她為中心,讓她喉頭涌上一股熱流,激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說了吧,他會原諒你的。
咬了咬牙,白之音長吸口氣,「牧梵,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其實……」
「哥,原來你在這兒。」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道很富磁性的叫聲,打斷了她的話。接著沈牧梵似乎把電話移開了些,他們的對話隱隱約約地傳過來,談的好像是唐糖出院的事。
白之音握著話筒,那句「我沒懷孕」生生卡在喉嚨里,堵得她瀕臨窒息。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好不容易提起的那點勇氣也漸漸殆盡。
過了好一會兒,听筒里再次傳來沈牧梵清晰的聲音,「對不起,剛才牧笙過來了。對了你想跟我說什麼?」
「沒什麼。」她咬著唇,苦笑,「回來再說吧。」這件事,還是當面說最好。
即使看不到,沈牧梵也敏銳察覺到她有心事,小心地問,「真的沒什麼嗎?」
「真沒有,就是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沈牧梵笑了,「想我了?」
白之音嗯了聲,緩緩說道,「很想、很想。」
沈牧梵笑意更深,「那我明天就回來。」
「唐糖的事都弄好了?」她詫異。他一共去了三天,除掉路上時間,留在休斯頓的時間很短。
「她的事有人會管,我現在只需要對你負責。」這是沈牧梵來美國的收獲。飛機駛離香港機場的那刻起,他滿心滿腦都是白之音,擔心她吃不好,害怕她獨自在家出什麼茬子,就連見到病床上的唐糖,他想的也是她一個人會不會睡不好。
一剎那,他恍然明白,從今後唐糖對他真的已成為過去式,他的生活、生命只會被一個叫白之音的女人牽引,息息相關。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你們說我是後媽,說被我虐得死去活來,可我覺得自己最擅長的還是寫溫馨甜蜜。這章依舊甜蜜,只是……後面估計就該後媽附體了。
呵呵,之前哪個親說的,看我的文,哪怕甜到膩時,都在擔心下一刻,我陡然一轉,虐得她死去活來的。其實,人家沒有故意這樣了……只是劇情需要。
沈︰「你的意思是,要虐我們?」
秋︰「怎麼會,你昨兒不是剛孝敬了我一個新款包包麼?」
「那什麼是劇情需要?」
「誒……劇情需要就是……就是……」秋訕訕一笑,「就是,你快當爹了,開心嗎?」
「開心個頭,我不是早該當爹了嗎?」
「那個……那個……」秋抓抓腦袋,「還是等你回去,你媳婦兒給你解釋吧。」
白之音哭跪,「媽,要不,你跟他講吧。」
秋猛搖頭,「不要,我怕怕。」
「我也怕。」之音聲音發抖。
秋拍拍她的頭,「沒事,愛到深處自原諒,你要相信他對你是真愛。頂多氣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白問。
「這個……」秋遲疑,「樂觀估計,六月底。」
白︰……
ps
今天父親節,周末回老家看了老爸,看到手術後的他現在又能中氣十足地教育我別老玩手機,早點造人報國,突然覺得這樣真好,原本寫了好長一段關于父親和我們的事,看看覺得挺潸淚,又刪了,所有話都化作一句吧,希望他身體健康。
也希望大家有空都多陪陪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