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幼崽危機（1）
休整過一晚，人員全體恢復了最佳狀態。後面的路就順利多了,畢竟是無數部落人走過的熟路。
那塊預測板子至今沒起大用處,而且因著那古怪的字體——羅民旭的母語漢字而引起了眾人大大的求知欲。
前一天他借著和奧斯頓插科打諢蒙混了過去,今天沒辦法，只能用天朝最強忽悠神句擋駕︰天機,不可泄露。
這是從古老先人身上找到的好東西,伊蒂絲三人尤其好奇和興奮,拿著模了一遍又一遍，對著上頭的漢字琢磨嘀咕了一次又一次。
羅民旭就由著她們玩兒，假裝高深不問世事。
再大的興致最終也不得不給正事讓路。她們將注意力放回到了趕路上。
沒辦法，這板子太不打眼,指向球好歹還能閃個銀光，它就只是黑不溜秋一塊，上面一排吞吞吐吐的外文，那麼多天下來完全沒派上任何用場——除了有一回羅民旭拿它當砧板切水果，別說，還挺好用。
別說他們，連羅民旭本人都對它失了不少興趣。
羅民旭懷疑，這是先民用這世界獨有的巫術折騰出來捉弄人。
他現在已經開始相信這里的巫術了，確實很玄乎，世界觀不一樣，他覺得沒必要用地球那一套禁錮自己的思維方式。這里有奇特的巫術，也有科學無法解釋的特殊工藝。
這塊板子很可能是加注了一個什麼咒語，讓它能反應持有者的想法，瞧它那一行字，不就是他腦海里的漢字嗎，而且寫的都是他已經經歷過的事，它很可能只是一塊玄乎的想法打印板而已。
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神秘又神奇，但羅民旭已經淡定了。另外四人听過很多先民造物的傳說，也見過一些出土的古物，在他們眼中沒有神秘學沒有不科學的概念，地球人說意念一動就能用的東西會震驚世界，他們卻覺得就是書上史歌上說過的先民的遺物，稀罕珍貴罕見，誰都想要，誰都好奇，但不會覺得意料之外。
于是，這塊預測板子，漸漸地比指向球更落魄了……
……
「我也是在這附近被撿到的。」終于到了目的地的附近，奧斯頓情不自禁地懷念道。
羅民旭好奇，「你還記得那麼小的事？」
「嗯，大部分都記得。」
羅民旭想起了自己撿到的那兩個活寶，忍不住笑了起來。阿薩姆阿捷林，長大後還會記得小時候把奧斯頓玩裂的事？艾瑪想想就好逗，等不及要看他們的表情了。
可惜，倆屁孩還是個女乃女圭女圭，撿人話都撿不準。
奧斯頓與他並肩而行，也想到了那兩個更小的小家伙，心中一軟，「他們大概也長大了不少。」
小獸人一天一個樣，像淋過春雨的小草，嗖嗖地長。他們出來也一個多快兩個月，前期趕路就不太順利，多花了近十天，中間再一耽擱，這趟出門恐怕是他最長的一次。
「再長也還是小豆丁。」羅民旭笑道。
羅民旭現在已經能完全跟上幾人的快步走的速度，所以一行人保持這個節奏，抵達比爾阿普山脈中段的幾座生命山——幼崽集中出現的地方。
七大聖獸出沒的地點不太固定，但有幾個地方是發現它們的頻率最高的，比爾阿普山脈中段附近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大型的一個掉落點。
「我們如果能抓住幾條海草蛇，任務就完成一半了。」賽琳娜惋惜得直搖頭，那種蛇正好跟藥用動物的特征一樣，還順路。眾人也是這麼想的，可惜不可能再回頭了。
他們穿過山腳樹林，跨過奔騰的溪流和寬闊的湖泊，躍過小峽谷……到處山明水秀，物產豐美，連果樹都比來時其它地方多，隨便就能填飽肚子。
同樣地，這里的大大小小的動物也很多，他們都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走了半天，烈日當空，每個人都出了一身臭汗，連伊蒂絲用過燻香的衣服上都是狼狽的氣味。
指向球一直沒有反應，他們憑經驗上天入地挖糞坑，也全無收獲。
奧斯頓比較照顧大家的情緒，溫聲說︰「這兩年幼崽越來越少見，但只要用心就會有收獲，羅曾經找到過兩個孩子，我們也會有所收獲的，不著急。」
米婭臉頰熱紅，頷首微笑，「我同意奧斯頓說的，繼續找吧。」
後面他們在一具吃剩的汲水獸尸體旁發現了夸普獸的腳印，還跟著一串凌亂的小腳印。追蹤到後來腳步越來越急，估計是遇到什麼危險了。
到底沒跟上這窩夸普獸的去向，但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既然有聖獸出現，那幼崽出現的幾率就大大提高了！
這樣的尋找持續了整整兩天，眾人的期盼和亢奮漸漸冷卻。
他們遇上了三條成年旦吉 的尸體，毫無生氣地陷在泥土里，部分軀體已經被昆蟲蠶食……
「不可能。」伊蒂絲臉色慘白地咬緊了嘴唇。
她的生父是旦吉 獸人，旦吉 于她就是有更深一層血統關系的同族。羅民旭說不出安慰的話，在這副慘況面前，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無力，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奧斯頓已經去檢查尸體了，他在戴上獸皮手套，從旦吉 的尸體到周圍一圈的土地樹根鼠洞植物等等全都檢查了一遍。
「他們不是正常死亡。」奧斯頓神色復雜地走過來，手里捧著一小片從樹根地鼠洞里挖出來的東西，「你們看這個，生長在雪峰頂懸崖邊上的白石花，對旦吉 一族是劇毒的東西出現在鼠洞里。這種小鼠上不去雪峰。」
如果不是三條蛇掙扎時將鼠洞拆得七零八落，恐怕他還發現不到埋入薯塊里的碎片，薯塊是小地鼠藏在泥牆里的，地鼠吃了有石花的薯，旦吉 再吃帶毒的地鼠……
羅民旭一下就抓住了話語中的重點，「這種柔弱的地鼠上得了雪山？」比爾阿普山脈有雪峰，他們這個位置也能仰望得見，但那真正的是直入雲霄，那高度已經不是普通生物能抵達的了。
靠躲藏自保的小地鼠，不可能受得了那里的嚴寒與險峻。
米婭細細查看了一遍，怯怯地得出一個結論︰「這有可能是人為的。」
眾人震驚，連羅民旭都吃了一驚。中心部落，源人和獸人，人族，不管怎麼稱呼，他們都是同坐一條船的族人，不管是哪種獸人，都是維持人族繁衍必不可少的。
所以，他當初找到兩個女乃女圭女圭部落人才會那麼高興——雖然他的實力讓大家大失所望這樁喜事不太完美。
奧斯頓雖然安慰他們能找到幼崽，實際上羅民旭心知，部落已經大半年沒有新的幼崽了。而幼崽數目減少，是從大約兩年前開始的，這是部落里公開的秘密。聖獸出沒少了，哪怕找到，也只有聖獸沒有化形的幼崽。
如果這一切不是大自然的造化……想想就遍地生寒。
伊蒂絲終于緩過了勁，抱起旦吉 尸體，一邊掉眼淚一邊咬牙切齒，「我不信是人族做的！」桃花眼無比銳利。
羅民旭正和其他人給三條聖獸挖墓，只覺得伊蒂絲的表情表達的意思跟說出來的不太同步，那分明是︰讓我找到是誰不弄死他決不罷休！
她只是需要一個假想敵，分散她的痛心和憤怒。
奧斯頓沉聲道︰「這一片其他人也來過不止一次，什麼都沒找到，連聖獸不正常死亡的尸體都沒怎麼見過，先別急著下定論。」
部落人出來找崽，不可能所有地方都查到，什麼線索細節都看到，但同樣地，這種致死方式也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以人為致死為推理前提，他們在野外逗留時間有限，不可能還留下來善後解決尸體，所以時間一長，肯定會被發現。
既然如此，這三條旦吉 是不是真的人為造成的死亡就不好說了。保不準又是巧合而已。起碼奧斯頓采取了比較保守而且慎重的詮釋。至于他的心里，羅民旭相信他自有一套想法。
米婭接話道︰「如果這兩年幼崽減少是人為造成，且一直用這種方法，那的確會很早就現出端倪。兩年間都不沒露出馬腳，可能是因為對方采取的是別種能善後的手法……」她似乎很傾向于人為的這個猜測。
羅民旭看了她一眼，這姑娘的想法倒是挺大膽，還很敢說，如果別邊說邊抖就更霸氣了。
打此之後，一行人再沒有了一丁點好心情，個個愁雲慘淡，連天公都來湊熱鬧，烏雲密布，時不時響幾下雷，完全成了他們情緒上的真實寫照。
他們都迫切想要找到一些證據，一些別的什麼東西。但找到了又要證明什麼？誰都不敢說出口。
後來羅民旭也覺出問題來了，再怎麼發散聯想，一般人會立刻想到族人謀殺後代嗎？尤其是對後代這麼重視，沒怎麼听說殺人案件的史前部落。
所以，必定是有什麼前因，在他們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這會兒只不過遇到了合適的土壤和時機，開始發芽罷了。
找了一個星期，他們走到了劃定範圍的邊沿，一座小型天坑附近。大雨已經下了四天，開始的時候還算溫和，到今天已成滂沱，他們不敢冒險，只得在天坑邊上找了個前人留下的石屋避雨。
小石屋里藏著一頭野獸，正好給他們當午飯了。
羅民旭跟在奧斯頓後面到芭蕉葉子半掩的窗邊，奧斯頓做飯，他低聲問出憋了一個星期的問題——對他這種急性子而言真是破天荒了。
奧斯頓輕輕嘆出一口氣，「你倒是挺聰明。」
「……猜中了。」真有個前因，嘶……他們是怎麼粉飾太平的，平日里一點看不出啊。
「這個猜測只有部分人知道，你要保密，如果我們這趟沒別的發現的話。」奧斯頓捏了捏鼻梁，笑容中有點無力，在羅民旭答應下來後，他才繼續說，「並不是特別明顯的事，有一次米婭和另外幾個源人組隊外出，她們當時很幸運地遇到了一群梳冠鳥，可是鳥群逃命似的躲開了她們。」
「就這樣？」野生動物躲人不奇怪啊。
奧斯頓敲了敲他的腦殼，「米婭和那幾個源人的生父都是梳冠鳥，從小在梳冠人的獸形中玩大的，身上的氣息一般不會讓梳冠鳥落荒而逃。」
部落人本身就和七種聖獸，也就是那七種野獸有沾親帶故的關系，雖不一定會很親近，卻也不大可能出現避之不及的狀況。哪怕是跨了種類的，有中心部落混居人們的氣味融合，也不至于此。
那個小小的事件說明什麼？
米婭是個挺聰明的姑娘，羅民旭相信她一定猜到一些東西。
奧斯頓接下來的話也證實了他的猜想，「米婭起初也沒多想，直到她後來幾次外出都遇到同樣的事，而且一次比一次明顯，她就推測，是不是部落人做了什麼，讓梳冠鳥族群害怕了。」
米婭特地去找梳冠鳥的，有時候是落單的，有時候一小群，都是差不多的反應甚至更惡化了。所以米婭越來越不放心。
那個猜測，三大族長、長老知道，米婭和那幾個姑娘知道，而奧斯頓是一次偶然得知的。
但是有些事太超出預料，大家都沒意識到往那麼嚴重的方向去想，頂多猜有人調皮了頑劣了，拿重要的梳冠鳥玩，給他們玩怕了。也沒怎麼把這事跟幼崽減少聯系起來。
那段時間，誰外出都會被鄭重教育一番。
現在，沒有誰希望那件事印證的是今天這個殘酷的推測，也不知米婭得出今天那個猜測時是怎樣的恐懼與震驚。
他回頭看去，米婭在伊蒂絲和賽琳娜的簇擁下睡著了，看上去還算安穩。
太敢想，也未必是好事，幸好到現在都沒證實的證據。
羅民旭順著奧斯頓的背撫了幾下，安慰道︰「事情未必就到了那麼可怕的地步，我們都要抱著希望去找。」
奧斯頓笑了笑，和他一起望向了雨天中鮮女敕的野花和翠綠的棕櫚葉子，晶瑩的水珠翻滾成細小的溪流，奏出了磅礡的叢林雨曲。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完成。
寫得比較興奮，可能會出現一些老吾都沒發現的BUG，我會回頭檢查，為免錯漏，也歡迎大家前來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