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幼崽危機（4）
沃爾頓起身離開,片刻後端來幾杯飲品和小吃，羅民旭只吃了一口,跟奧斯頓做的比起來差太多,本身就沒什麼胃口，更加吃不下去。
這短暫的安靜給了三人思考的空間——尤其是奧斯頓的。
顯然沃爾頓很看重這個外甥,否則不會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要他的意見。
「姨父,你和我是一樣的想法嗎。」奧斯頓放下杯子，十指交叉在鼻前說道。
沃爾頓笑了笑,「不說出來怎麼知道？說吧，我听著。」
「我們需要更多線索,知道得更多才能鎖定目標,現在我們了解到的情況還太少。所以我建議限制部落人外出，篩選出一部分人前往各個據點查找證據，羅和阿蘭特的指向球可以派上大用場。有他們的幫忙，我們將會有更多的發現。」
這半年里近乎絕跡，表面上大家保持信心和希望，實際都使出了十二分拼勁，每一個外出的部落人都十分在乎幼崽。若不是羅民旭找回的倆孩子給大家定了心，恐怕部落人就要失去冷靜。
「嗯，可以。」沃爾頓點頭，「但你不覺得我們需要再多一手準備？」
奧斯頓微微揚眉，「恐怕姨父說的不只一手。」
「哈哈哈，果然還是你最理解我。那還等什麼，都著手準備，越快越好。」
後面的二手三手準備是什麼？羅民旭不是他們肚子里的蛔蟲，實在猜不出來。他也不猜，直接問奧斯頓。
奧斯頓答道︰「以我對姨父的了解，他可能會放出謠言，引凶手現身。」
「哦，引蛇出洞。」羅民旭理解，查探固然重要但太被動，等他們查到切實的證據和線索，幼崽們可都不知道要怎麼樣了，所以還不如主動引對方出來。
奧斯頓對這個成語的含義十分欣賞，「就是這樣的道理，這個行動將在私底下進行，不會有太多人知情。」
羅民旭忽然感到心情好了一些，因為眼前這個人的無條件信任，這扎實的分量令人安心不已。他忽然貼過去，墊腳將男人狠狠抱了一下，「謝謝。」
奧斯頓摟住他的腰拍了拍，「接下來的話回家再說，你肩負重任。」
回到奧斯頓的住處，闊別兩個多月卻有只是離開幾小時的感覺，親切熟悉，令人放松。羅民旭笑出一口白牙，從床底下挖出他的錢袋，數出一些骨片交給奧斯頓。房租。不能欠，他可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奧斯頓失笑不已，倒沒拒絕，只是側個身將錢放到羅民旭錢袋旁邊的陶罐里，說白了這錢只是挪了一個**的位置而已。
吃過飯，二人開始商量正事。
奧斯頓說的第一句話就讓羅民旭皺了眉頭，他說︰「部落的幼崽只有阿薩姆和阿捷林，所以他們是誘餌的唯一人選，想必姨父也是這麼考慮的。」
「他們還那麼小……」羅民旭深深看進奧斯頓的眼里，看到對方同樣隱忍的擔心和不舍，他不得不狠下了心，「懂了。」
奧斯頓正苦惱怎樣讓羅民旭同意，不料對方這麼懂事。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心疼和欣慰。
用地球人的話來說，他們作為男人，應該擔責任做抉擇，像個真正的爺們那樣。
孩子他們倆都疼惜，自己親手帶回來的，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就算不計阿薩姆和阿捷林和自己的關系，單是那麼小的孩子又有誰能忍心帶往戰場。
但在大局面前，他們要決斷。
不管是奧斯頓還是羅民旭，都有舌忝犢之心，任何一個正常的人族對于幼小的同族都有憐愛保護之情，他們心里不好受，有很多情緒，但都獨自吞回了肚子里。
他們選擇負起責任，承受隨之附帶的各種煎熬。
毫無怨言。
「我們不會讓他們出事的，不是嗎？」奧斯頓將他的額頭輕輕摟近肩頭，房間里很安靜，只有燃實的果仁 啪作響。
「當然。」羅民旭自下往上看他，眼神中是從未熄滅過的堅韌星火，勇往直前。
他們做不了最終決定，他們可以用強而有力的行動為倆孩子遮風擋雨，保駕護航。
他們要做到，不，應該說他們一定會做到！
……
阿蘭特的家中，一道人影坐在窗台上，盤著腿，月色漏過他的手肘之下的空隙，帶來燃燒的氣味。
窗台外一大片草地焦黑成灰，阿蘭特費了一番唇舌才堵住別人的口。他很喜歡窗台外的野草場，里面有他種下的一些特殊草藥，可是這會兒全都付諸一炬。全因這個背著月光看不清面目的……獸人。
「對不起，我……」阿蘭特是溫柔的，也可以是尖銳毒舌的，唯獨面對這位大人他怯弱如鵪鶉鳥。
他是他的愛情，此生唯一。為了這個人，他背棄了自己的同類，背棄一個人族的道德良心，只為得這人一眼青睞。
然而被羅民旭發現指向球，這件事徹底給了他一個沉重的打擊。
獸人的披風下擺在窗台外輕輕搖曳，他音質輕細，卻壓得極低，「沃爾頓的人發現了一些端倪，還會采取行動。」
阿蘭特大氣不敢喘，只覺得對方的聲音回響在耳邊讓他渾身發熱。
獸人換了個姿勢背靠窗框，也沒打算要這個巫醫的回答，這條蛇只會惟命是從，很好，太合適他的計劃，卻也實在無趣。
他冷笑道︰「幼崽先放一邊，給我毀掉旦吉 一族。」
阿蘭特渾身一抖，錯愕地抬起了頭，嘴唇顫抖半晌竟擠不出哪怕一個字。
「哈哈哈……做不到？你居然也有狠不下心的時候？」
阿蘭特搖了搖頭，緊緊攢著褲縫，「大人，為什麼要殺旦吉 一族？我們的目標不從來都是幼崽而已嗎？我們從來，沒對聖獸下過手。」
「沒做過，不意味以後不做。沃爾頓那邊已經發現殉葬天坑的幼崽骸骨了，瞧你們辦的什麼事。不是你們太笨手笨腳，我需要想這麼個累人的方法嘛。」獸人笑道，「奧斯頓一行人在野外發現了三條旦吉 的尸體，法博寧偷听到的，天神也幫我，竟然還有人先對聖獸下手，正好讓他幫我們分擔一點威脅。
哦，對了，沃爾頓還會重新組織部落人到野外尋找線索和凶手，你和西德尼必須給我加入，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必須給我做到。可惜啊，他好像還有別的想法，藏得太好……」
阿蘭特已經面色慘白，殺死第一只幼崽那溫軟的觸感仿佛又回到了指尖，那麼軟，脆弱，不堪一折，漂亮的大眼楮在他面前一點點失去生活的光輝。從那一天起，他從一個救死扶傷的巫醫，成了為死神折腰的凶手……
阿蘭特啊，阿蘭特，你還下得去手。
他笑得苦澀，自嘲道︰我還有回頭的路嗎？
獸人干淨的手輕輕挑起他的下巴，燃燒的氣息漸漸逼近，阿蘭特驀地瑟瑟發抖，似將要被暑氣點燃的枯葉，虔誠地閉上眼楮，接受來自大地來自神的繾綣。
獸人的吻很霸道，咬破了阿蘭特的唇瓣，他狂野地舌忝掉血珠，湊近阿蘭特的耳邊曖昧私語，「旦吉 的血，真讓我惡心。」
阿蘭特不敢躲閃，就這麼僵硬站著直到獸人重新鑽出窗台隨風離去，風中留下了男人余音一句︰我還要羅民旭和兩個幼崽的頭，留在你這里，我自己來取。
西德尼走進內室，一室月光如冰，如刺在身。他不喜歡阿蘭特的家，不想多呆，只好盡快問清楚那位大人的交待匆匆離去。
阿蘭特最懂那位大人心，西德尼粗大條他一說話那位大人就不吭聲，只散發雪峰般的冷氣。所以那位大人從來只找阿蘭特說話，也只用他傳達命令。
這次大人的意思十分明確，阿蘭特的指向球被發現是小事，讓他自己搞定，他不會管。而發現了指向球又救回幼崽的羅民旭則已經成功得罪了這位大人，這個外人必須在大人想起來前「意外身亡」。
大人麾下一干信徒必須加入沃爾頓組織的隊伍里，到野外獵殺聖獸旦吉 ，轉移他們對幼崽的注意力，必要時還要破壞他們的計劃。
「你們藏好自己的指向球。」阿蘭特伏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
西德尼咧起嘴角，想學著他的樣子譏諷他一下，可惜想半天都想不出陰陽怪氣的話，哼一聲「顧好你自己吧。」就走了。
阿蘭特從袋子里拿出指向球，心思微動，銀線徑直指向了一個方向，他又愛又恨的那個人所在的方向。
他想，最後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那位大人完成大計之後，是否還會留下他的位置……
……
隔天清晨，沃爾頓管轄的「三十一」氣勢洶洶地登門。
他們的意思很簡單，「部落面臨危機，請你拿出指向球配合大家的任務。」
阿蘭特自然早有準備，應道︰「當然，部落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有一點很嫉妒羅民旭，羅民旭的指向球只認羅民旭一人，誰都搶不走。而他們這些人偷藏起來的指向球全都不具備這種特性，誰都能用。
部落的頭兒不會搶族人的私人財產，至少到現在都沒出過這種事，但阿蘭特不放心。
可惜他不能拒絕，因為他絕不能露出丁點對那位大人不利的馬腳。
三十一隊收走了他的指向球，留給他一張蓋過圖騰的木牌。阿蘭特溫柔地笑著送他們離開，掌心抵在木牌尖角上，死死緊攢。
別激動，就算那是大人送的東西，你也要鎮定。
只有西德尼那個傻子才會不顧現實瞎辦事，不信羅民旭的球認人非要去搶，差點給大人帶來大麻煩，他絕不能步他後塵。
三十一人隊離開阿蘭特家，轉身就到了奧斯頓那里，同樣的話也對羅民旭說了一遍。羅民旭很大方地把球和板子都給了出去。
他們拿走指向球其實是為了激勵眾人的士氣，他們需要一些寶物增加信心。尤其是預測板，沃爾頓打算讓他到時候演一出戲，告訴大家未來一片光明，無須擔心，只須奮斗，當然，道路的曲折就屬于天機不可泄露的範圍了。
也就是說，這兩樣只有他能用的東西最後還會回到他手上，阿蘭特那個應該也差不多，畢竟都是私人財產，他相信族長長老他們不會讓它被人貪走。
他想到阿蘭特和指向球，心情就十分復雜。他一個來了沒多久的外人都會在部落遭禍時掏出寶物幫忙，阿蘭特土生土長的部落人，卻眼睜睜看著同伴遭遇危險，一直瞞而不用……
羅民旭的想法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蘭特只在追趕地肉蟲離開過部落，之後都一直呆在部落中，那顆球總不是自己長腳飛來的，他得到指向球只能是在羅民旭來之前，那明顯是在地肉蟲災難前得到的，說不定更早。
羅民旭吃著奧斯頓做的飯菜，甩了甩頭，別人家的事管那麼多沒意思，阿蘭特要怎麼玩那個球，怎麼和西德尼面和心不和，都不是他該干涉的。
他自己則是本本分分，做能做的，對得起良心就好了。
奧斯頓道︰「吃完了我們就去接阿薩姆和阿捷林，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還欠兩個簽名就可以帶他們回家了。」
羅民旭被這個驚喜砸得有點亢奮，嗖地蹦到奧斯頓身邊，「你說可以領養他們了！」
「嗯。」奧斯頓笑意濃厚，捏捏羅民旭的臉頰，「小家伙養小小家伙，辦得到嗎？」
「當然！」還有，爺不是小、家、伙！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阿七、南俠小展和超級老虎油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