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斜靠在貴妃椅上,折桂拿了美人錘正在為她錘著腿。
高氏悠悠地問道︰「皇上去啟祥宮了?」
折桂有些慌亂︰「娘娘,您現如今是雙身子,想那嫻妃,上次竟氣的皇上三天沒入後宮,如今一出養心殿,便朝著啟祥宮去了,安知不是去興師問罪的呢。您別想太多,安心養胎才是最要緊的!這小阿哥一出生啊,管她嫻妃皇後,都要靠邊站,畢竟,整個後宮的人都知道,皇上是最疼愛娘娘的。」
高氏聞言臉上笑容越發燦爛︰「你這張嘴啊,本宮卻是壓根就沒擔心過。那嫻妃,能搞砸一次,便能搞砸第二次。哈哈哈。本宮迫不及待要讓她幫本宮擋擋這後宮中人的視線呢。」
折桂听了,忙道了幾句‘皇貴妃英明。’——
高氏這頭覺得不以為是,富察氏那邊也沒太在意,她一心撲在了宮外避痘的永漣和即將到來的年宴上,哪有心思管一個妃子的死活?
听到這消息,後宮中唯一反應較大的女人,竟只有太後了。
她強撐著身體,和桂嬤嬤確認了三次後,方長嘆了一聲︰「烏拉那拉氏?!」
遂噴出一口血來,登時便閉了眼,面如淡金,手足微微抽搐了下。
桂嬤嬤嚇得差點爬不起來,忙跌聲地喊了人叫林太醫快來!——
乾隆心頭打定了主意,一下子便輕松了許多。
他正年富力強,又曠了多日,此時,美人在側,豈能不動心?
怎奈天色偏還尚早,陪著雅嫻用了晚膳,又捱了好一會兒。假裝沒听懂雅嫻送客之意,硬是死死不肯離開,又遣走了宮人。
便欲索歡,豈料雅嫻卻避了開去,只勸他應去長陪陪富察氏才對。
乾隆身子燒的不行,一心只想解了自己的饑渴。他心頭以為雅嫻是害羞了,才把他往長推,便甜言蜜語不要錢似得說了一大通,又趁她不備,一把抱.起,便要行動。
豈料剛剛兒把人壓在床上,還沒來及月兌.衣,便听得外頭一陣喧嘩。吳書來大力叩著門,
他氣急了,剛想罵人。卻不料雅嫻卻道︰「有何時?」
吳書來是個機靈的,自然知道乾隆此時不能招惹,但因著事情是在緊急,才迫不得已來敲了門。如今听到雅嫻問話,心頭終是安定了些︰「回稟皇上,嫻妃娘娘。太後咳血了。」
乾隆听罷立刻起身︰「太後怎麼回事?」
吳書來便細細將今兒個下午太後和桂嬤嬤不知道說了什麼,便一下子咳了血的事兒說了個仔細。
乾隆立刻整理了自己的儀態,便要往外走,雅嫻也坐了起來,整理了有些散亂的衣飾。便跟了上去——
太後那頭幽幽醒轉時,便見到了一屋子人。
乾隆站在最前頭,富察氏便落後了他半步。高氏竟絲毫不低調的,佔據了另一側,竟與富察氏齊平了。雅嫻隱沒在一堆妃嬪之中,低著頭,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桂嬤嬤見太後醒了,忙將其攙起,靠在了床頭上。又去到了水來。
乾隆拿過水杯,慢慢喂給太後喝下。
太後嗓子有些干啞,她不適地活動了一下。便道︰「皇帝留下,其他人都給哀家出去。」
一屋子人,無論是抱著什麼心態來的,此時都不敢再嗆聲,磕了頭,便魚貫而出了。
待一屋子人都退了個干淨後,太後才看向了乾隆︰「你實話告訴哀家,今兒個從哀家這宮里出去後,為何連長都不去,直接竟奔了啟祥宮?」
乾隆不明所以,卻知道要掩飾雅嫻。于是笑道︰「兒子是看富察氏近日忙年宴之事忙的有些的狠了,便想著不若讓高氏也來幫忙。畢竟,永漣才是最重要的。但額娘您也知道,高氏雖被抬了旗,但身家到底還不顯,兒子是怕嫻妃用身家壓制了高氏。今兒個,是過去警告嫻妃的。」
末了他又補充了句︰「額娘盡管放心,兒子知道額娘是厭惡極了烏拉那拉氏的人。兒子定當不會對那嫻妃有半點憐惜的。」
可太後,听了這話之後,卻更不快活了!
想她當年,比高氏強的不止一點,卻還得一步步算計著獲取君王寵愛。為了君王寵愛,在先帝爺得痢疾時,衣不解帶的親手照料,連生命都可以罔顧。她如此艱難才得到了今天的位置。而那高氏卻什麼都沒努力,便一下子全得到了。
她心頭自然是不太舒服的。
她咳了聲︰「皇帝不必如此,孝敬皇後已經去了,雅嫻從小便乖巧懂事的很。你……」
她說不下去了。其實,若宮中有個相貌能勝過雅嫻的,甚至,只有雅嫻一二分的女子,她也不會把乾隆往雅嫻那邊推啊!畢竟口頭上說的再好听,心里頭,她依舊是極度排斥雅嫻的。
乾隆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他便只道︰「兒子覺得皇貴妃再好不過了。」
太後听完,一咬牙,終于道︰「皇貴妃是個生不出孩子的!你,應當以子嗣為重!哀家看,嫻妃甚好,這在下一屆大選之前,皇帝還是多去去啟祥宮吧。」
乾隆心頭樂開了花。臉上卻仍舊淡淡︰「兒子……唉,兒子听皇額娘的便是,皇額娘身體要趕快好起來才行。」
太後听了這番話,心頭的憤怒和不甘竟是少了很多……——
皇宮處處勾心斗角,宮外的平凡人雖不至于如此,卻依舊也有自己的苦惱……
雁姬手支著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驥遠便有些心慌︰「額娘,您……」
雁姬只看著他︰「珞琳呢?」
驥遠便尷尬地答不出一句話來。
雁姬長嘆了口氣,那模樣竟是蒼老了很多︰「我知道,珞琳定是在望月小築陪著她阿瑪一起感嘆新月格格的善良美好呢。」
「額娘……」驥遠想為珞琳分辨幾句,只是,喊了這一聲後,他便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之後只得道一句,「珞琳還小……」
雁姬心頭更加苦澀︰「還小……她近來可是天天來求我成全她阿瑪和新月格格這兩個有情人呢。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新月格格如今可是養在宮里呢。」
驥遠聞言便啞了聲,他就不懂了,平日里如此機靈的妹妹,如今卻怎的變成了這幅不分是非的模樣?
雁姬想著昨兒個瓜爾佳氏對她說的那些話,眼神有些不安地看向了驥遠︰「驥遠,若額娘想要和你阿瑪和離,你……」
驥遠想也不想道︰「我自是要陪額娘的。」
他繼而又道︰「可,珞琳……」
「我要先將珞琳嫁出去,然後和離。還有,驥遠,西北兵營,你……」雁姬說不下去了。
但驥遠卻自然接了口︰「兒子想立刻就去。」
雁姬眼圈一下子便紅了。
驥遠道︰「額娘,您一個人太辛苦了,兒子已經長大了,兒子想要您以後別這麼累了。」
雁姬瞬時便淚如雨下,她捂了嘴,不讓哭聲溢出。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在這一刻,仿佛都不重要了……——
乾隆早朝時,便宣布了要和親王代天子巡去山東賑災之事。
朝會後,便留了弘晝入宮。
弘晝便去了裕太妃那里,他雖是一直說著要和裕太妃一刀兩斷,但畢竟是生母,此次出發山東去賑災,也不知幾時能還,中途還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他便決定,無論如何,還是要和裕太妃道別。
只可惜,裕太妃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新月格格,絲毫沒分注意力與他。
而那新月格格更是不知所謂,竟跳出來,指著他的鼻子拐彎抹角說了一通他不孝順的話來。
到吳書來來請他移步養心殿時,弘晝的臉色,已然冷沉如水了。
他最後,朝著裕太妃說了句︰「我要走了。」
裕太妃隨意應了聲︰「那便走罷。」
弘晝終是忍不住,他心頭有些酸澀︰「您,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裕太妃吃驚地睜大了眼︰「你要我說什麼?」
新月格格在一旁迎合︰「是啊,和親王,你好生沒趣,盡說些不知所雲的話!太奇怪了!難道你們這種不孝的人,都那麼奇怪?」
弘晝終究忍不住看了眼那穿紅戴綠的新月︰「本王沒記錯,格格似乎還在孝期?」
裕太妃便如同被拔了毛的護崽母.雞跳了起來︰「新月守的是心喪!且她身子本就不好!你這樣說,安得是什麼心?」
弘晝愣了一下,然後艱難地牽動了一下唇角︰「我……懂了。」
他步履有些踉蹌,險些栽倒,吳書來連忙要伸手去攙扶,他卻擺了擺手。伸手模到了左手腕上的紅珊瑚珠子,心仿佛定了些兒,踉踉蹌蹌地便去了。
裕太妃有些微楞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直到被新月叫回神來,才如夢初醒︰‘馬上就可以見到他了,新的人生將要開啟,這些舊的,爛的,便盡數拋了干淨吧……’——
養心殿中,卻不止乾隆一人。
弘晝有些意外地看到了雅嫻。他一瞬間,便傻了︰‘她,越來越漂亮了,真好……’
可是,他多希望,她不要漂亮,還是那個丑丑的小丫頭……
「五弟?」乾隆見弘晝一進來便盯著雅嫻發呆,心頭有些不虞。
弘晝如夢初醒,低了頭︰「皇兄,小皇嫂越發好看了。」
乾隆心頭怪異更甚,他忍不住看了眼今兒執意要來見弘晝的雅嫻,見她眼神淡然如常,並不似有什麼私情的樣子,方微微地放了心。
弘晝習慣性地撫上了左腕的紅珊瑚珠串,心頭如鼓點躍動,不止不休。
「五阿哥真是長大了。」雅嫻也看了他半天,方笑道。
後宮中的女子,是不見外男的。就連皇親國戚,也只有在重要的場合,特定的時候方能見到。于是,這一算來,自從她嫁給乾隆後,便是真的沒再見過弘晝了。
乾隆听她說話的語氣,心頭更加妥帖。他指了雅嫻笑道︰「你小皇嫂知道你要去山東賑災,特意求了朕來為你送別。」
這一句話,便讓弘晝心情澎湃起來,他強忍住激動,跪下磕頭︰「多謝皇兄,多謝,小皇嫂。」
他這一跪,磕的極重,仿佛借疼痛來告誡自己,不能忘形。以免連累了雅嫻。
乾隆親自扶了他起身,兩人又說了些治水和處理官員的辦法,雅嫻方才加入,又說起了此次弘晝該帶些什麼……——
一處普通的農莊。
兩個守在茅草屋門口,一看便非凡的男人。
門突然開了,里頭的那個神情憔悴但難掩激動︰「快回宮去稟告皇上,那藥的確能治天花!里頭的那個小孩,現已經沒事了!」
守在門口的兩個人,聞言竟反射性地沖了進去,果真見到那孩子已經退了熱。除了瘦了些,臉色白了些兒,其余的已經與正常的孩子無異了。
三人對視一眼,皆難掩心頭的激動,皆打了 哨,叫了自己的馬出來,翻身上馬,朝著皇宮方向疾馳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