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發亮。
他他拉老夫人硬撐起身體,和雁姬一起送驥遠離開了他他拉府。
雖清楚有瓜爾佳提攜是難得的事情,但他他拉老夫人還是忍不住埋怨了雁姬好一會兒,直罵她不該送自己的孫兒去西北受苦。
雁姬低著頭一一地受了。
他他拉老夫人罵了半天,自己也累了。回府一看,努達海和珞琳還沒起呢。
她舍不得罵兒子,便又狠狠罵了雁姬一通,直怪她教女無方,為妻不賢——
乾隆是在上早朝前見到派出去的三個暗衛的。
近些年,或許是由于朝事愈加繁重,他竟也逐漸習慣了宿在養心殿。
吳書來伺候他起了身,那三個暗衛早已跪在外頭。他一見那三人臉上遮不住的喜悅,心頭便有了猜測。一問之下,那藥果然是有效的。
他心頭一時糾結起來,或許是帝王本性,他竟一時有種立刻奔赴到啟祥宮,叫雅嫻當面與這三人對峙的沖動。那藥如此神奇,那布爾府的,竟隱瞞了如此多年?若那藥果有奇效,為何當年在聖祖爺得天花時便……更早些時候,在當年順治爺的董鄂妃得了天花時。那布爾府為何不獻藥?
若那藥方早得了,烏拉那拉氏是有何居心?可,若那烏拉那拉氏有異心,為何又會在這種時候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活永漣?——在見識過後宮女人的心機後,乾隆可不認為自己的後宮便能和樂相親,須知,女人的嫉妒,自古以來,便是可怕的驚人。
雅嫻既然獻藥,不正說明烏拉那拉氏並無二心?這樣,那藥方,定是新近得的。可,這世上,難道還有不願求功名富貴的神醫?若有,嫻妃是如何遇見的?若無,那藥方是從哪兒來的?
不,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藥方一直便有,嫻妃不過是料到了皇後不會給永漣用藥,才獻了出來,一方面,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善良,一方面,又能……
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不知為何,最後一種猜想,方才冒出個芽來,便被乾隆給狠狠掐死了︰‘若真是如此,雅嫻為何不向他獻藥?偷偷給永漣換藥方的事情,太過危險了……’
他閉上眼,想著那丫頭的一舉一動,唇角勾起一抹笑來︰‘無論如何,她都沒錯,不是嗎?’
「皇上!」吳書來小心翼翼地喚道。
「恩?」
「皇上,褚大人已經等您很久了,」吳書來道,「他方才問您,接下來該怎麼辦?」
乾隆月兌口而出︰「那藥既然有效,便給永漣用吧。」
他想了想皇後知道藥方換後的反應,便皺了眉頭︰「不必讓皇後知道,省的節外生枝,如今,永漣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那跪著的三人便明白了,忙磕頭,退了下去。
吳書來心頭隱隱有些不安,卻還來不及捕捉,便見乾隆走向了龍輦。他忙小跑著追了過去,那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不安,便被遠遠拋開了……——
雅嫻喝著按照醫書上調養身體的湯藥。
她近來越發的安靜,越發的喜歡擺弄花草,不過。這些花草如今可以多擺弄擺弄。等有了孕後,還是少踫為佳。畢竟,那里可以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
她暗自沉思,然後面不改色的喝了那看起來極為苦澀的湯藥。
臉上,帶著淺笑。看上去愜意極了——
富察氏的手緊緊抓著梨花木的扶手,看上去,那原本清秀的臉龐,竟有些猙獰。
旁邊的福兒有些嚇住。
富察氏抬起頭,盯著她,聲音嘶啞。
她似乎是在問她,又似乎其實是在問自己︰「那,換了藥的人,真是皇上的?」
跪在地上的那個丫頭,瑟瑟發抖了。
富察氏手中的信紙,捏的獵獵作響。
福兒趕緊連聲兒地催促那丫頭出去。只見富察氏扔了手邊一切可以扔掉的東西。雙瞳中似乎帶了血絲,她淒然笑道︰「皇上竟讓我的永漣喝那賤人提供的藥方!這是何居心?是何居心?!!!」
福兒嚇壞了。
富察氏仍在嘶吼︰「皇上,竟然要廢了我的永漣?他……他……」
富察氏雙目一閉,竟暈了過去。
福兒嘆了口氣,招人把富察氏抬到了榻上。她方出去,見了那剛剛來通風報信的丫頭︰「富察大人可把那藥阻住了?」
那丫頭忙道︰「大人讓奴婢告訴娘娘,一切都穩住了,另外,已經找了和二阿哥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讓其染了天花。現正在喂藥,請了好些人親眼看著那藥一劑一劑的灌下去。若那孩子死了,娘娘便可以此為借口,重挫那……」
福兒擺了擺手︰「我是道,二阿哥身體現在如何了。」
那丫頭忙告罪,復又道︰「大人讓奴婢轉告福兒姐姐,多勸著娘娘,養好了身體,皇嗣還會有的……」
這一句話,將福兒打到了谷底。她聲音竟有些哽咽︰「不能……嗎?」
那丫頭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福兒擺了擺手︰「你走吧,少來長。」
那丫頭走了,福兒倚著宮牆,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抬頭看天,那天空不時飛過了好幾只鳥兒。她傻傻地看著,仿佛永遠都看不夠……——
驥遠走了三日。
這三日來,雁姬便每日去那布爾府上問安,風雨無阻。
珞琳看她的目光越來越不屑,今兒個竟當著她的面抱怨自己怎麼有一個如此趨炎附勢的額娘?真讓她無臉見人了。
雁姬初時,還念著這是自己的女兒,多方細心教導。可越教導,珞琳便越和她疏遠。雁姬便逐漸的對她灰了心,如今只還念著這好歹是自己十月懷胎才誕下的女兒,才努力為她找著合適的親事。
母女倆的情分,早在驥遠離去之時,珞琳不懂事的詛咒中,逐漸告罄——
眼見得肚子快足了一月半。
高氏這害喜的癥狀越發明顯了。
她雖胃口不好,但心情卻極佳。若不是要防著這一宮居心叵測的女人,她恨不得現在就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她有了身孕的事。
這日,她照例讓折桂扶著她散步。突想起了獻給了她生子秘藥的哈達蘇來。她便問了句︰「折桂,那哈答應最近是怎麼了?」
折桂道︰「听說是又病了。娘娘,您現在最要緊的是身子,可不要去宣她來。」
這話深得高氏之心,她拍了拍折桂的手,以資嘉獎。
「再扶我慢慢地走一圈。」——
卻說哈達蘇,她如今是躺在床上半點兒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床頭跪了一個奴才。那奴才戰巍巍地說了她的額娘在府里被一個小妾騎到頭上的慘狀,哈達蘇听了喉嚨里頭便‘咯嗒咯嗒’的想了起來。
那奴才說完了,被她揮手送了下去。
那帷帳里頭,便鑽出一個小太監來。
哈達蘇目露祈求,看著小太監︰「煩求公公幫哈達蘇轉告您家主子,哈達蘇一定嚴格按照他的指示來做事。只求他能救救我額娘!」
那小太監便笑了︰「這個麼……」——
乾隆進了慈寧宮,便見著太後靠坐在床頭上,一副病懨懨地模樣。
母子兩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半天。
太後方道︰「皇帝,哀家病的厲害,尋思著你也忙,不若,叫個人來幫哀家管管這慈寧宮吧。哀家這一病,這些個奴才就開始陽奉陰違了。哀家昨兒個夜里,愣是半口熱水都吃不上!」
乾隆哪里信這話,不過太後既然開了口,他便也當做是真了。
于是便道︰「兒子原該在皇額娘面前盡孝的,怎奈……哎。皇額娘喜歡哪個,朕便令她住在慈寧宮,陪您說說話解解悶兒。」
太後便開了口︰「哀家覺得皇貴妃卻是個討喜的,比你後宮里頭其他的女人,知趣兒多了,怨不得你喜歡她。」
乾隆自然毫無疑義,當即裝了一番樣子後,便也應了。
太後再一想,覺得這一來,豈不是便宜了剩下在後宮里頭的女人?
嫻妃雖平日里伺寢次數並不多。但,皇貴妃一到她慈寧宮來,後宮里頭豈不是除了皇後,位分最高的便是嫻妃了嗎?
她是不會允許的!萬一,嫻妃就此在宮內安了自己的人,或是……
她便笑了︰「雅嫻從小便乖巧伶俐,真是讓哀家愛極了,這次,干脆也過來住吧。」
乾隆心頭不舍,卻怕被太後看出端倪,便應了下來——
長里。
富察氏帶了白狐的抹額,正在看賬本。
福兒帶了個丫頭進來。
富察氏抬頭看時,不是那天被她攆出去的那個丫頭,又是哪個?
她臉色有些莫名︰「那小孩,可是死了?」
那丫頭便‘噗通’一聲跪下︰「娘娘!那小孩,活了!」
富察氏‘騰’的一聲便站了起來,賬本落了一地也不管,只問她︰「活了?」
「不僅活了,而且除了病後的虛弱外,其余竟一切良好。」那丫頭道。
「用的是那服藥?」富察氏雙目睜大,問道。
那丫頭再次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富察氏‘噗通’一聲跌倒,她稍微清醒點兒,便疊了聲地喊︰「快,快把那藥給永漣,我的永漣有救了!快,快把那藥給……」
「皇後娘娘!」她的大太監進來,跪下便哭喊道,「皇後娘娘,二阿哥,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說要寫6000的,結果實在熬不住,我要食言了,對不起。嚶嚶嚶~你們隨意嫌棄我吧。求給我留言,那是我精神食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