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之巔 第二章 一夢似真還似夢

作者 ︰ 九月三

紀天正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七手八腳地將他抬起,一路小跑,每一步跑動,都震動了傷口,不一會兒,便抬進一個屋里,接著,有人替他包扎傷口,傷口敷上藥,冰涼清爽,有人關心地問︰「爺爺,他沒什麼事吧!」然後紀天正就完全沉睡在最深沉的夢里。

往昔的一幕一幕在腦海里重現,從陰陽相匯相融,從無到有,從混沌中漸漸到了有意識,到感知到母體的喜怒哀樂,到看到了這個世界。

從嗷嗷待哺到爬行,到蹣跚學步,到跳躍奔跑,無一不清楚地出現在腦海里,仿佛人生的道路自己重新走過,又似乎自己飄浮在蒼穹中俯視自己的每一次成長。

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如何努力伏在水溝抓魚,如何和小伙伴在田里玩泥,看到屋後山坡上的野花美麗動人,也看到了蝴蝶多彩的翅膀。

有母親的疼愛和嘮叨,有父親的寬容和嚴厲,有青梅竹馬幼稚的誓言,有心中深藏的理想。

記得第一次抓住魚兒的興奮,記得第一次種上的小樹,茁壯成長,記得第一次握住女孩柔女敕的小手,記得父親的第一封家書。

也記得五歲的那年,一個人和伙伴追趕一只白兔,走失了,到了一條小溪邊,溪水清澈見底,游魚可數,怡然自樂,白兔跑到溪邊,躍到溪中一塊大石頭上,端坐不動。

石上另坐著一位老者,一身灰白的長衫,頭發隨隨便便挽了個髻,胡須如長衫一樣灰白,笑得眉目可親,一手輕輕梳理著白兔的毛發。

紀天正看看老者,看看白兔,好奇地問道︰「爺爺,這白兔是您養的麼?」

老者微笑說道︰「是的。」

白兔在老者撫模之下,乖巧得很,短短的前腿放在臉上,如人一般做著鬼臉,一邊盯著他,很是可愛。

紀天正畢竟是小孩心性,說道︰「那我可不可以模模它。」

老者依舊滿面笑容,說道︰「當然可以,你想模就可以模它,只要你不傷害它。」

紀天正小心地,生怕驚動白兔,輕輕走過去,蹲在白兔的面前,伸手輕輕地模在白兔的身上,它身上的皮毛光滑柔軟。白兔一動不動的,任由紀天正撫模,卻不害怕。

紀天正甚是心喜。

老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眼神里都透出一股慈祥的意味來,仿佛就像是在看他最疼愛的小孫子。

紀天正答道︰「我叫紀天正,紀元的紀,天空的天,正直的正。」

「這名字很好。」老者呵呵一笑。

紀天正驕傲地說道︰「是我媽媽取的。媽媽說,爸爸取的名字太難寫,太難听,爸爸要給我取個叫劍鋒的名字,說是寶劍鋒從磨礪出,我長大後要像寶劍一樣鋒利。媽媽說,不要鋒也不要利,只要正正常常,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哦,原來你的名字是這麼來的,」老者笑得更開心了,「那你今年多大了?」

「五歲了,媽媽說,虛歲六歲了,已經是個小大人,再過一個月就可以和姐姐一起去上學了。」紀天正對著白兔做了個鬼臉,白兔無視。

「你很想上學?」老者問道。

紀天正想了一下,說道︰「不是很想,我問媽媽為什麼要上學,媽媽說每個小孩都要上學的,上了學,可以識字,可以知道很多很多的東西,長大後才可以找個好工作,賺錢娶媳婦。」

「可是我不想長大,我看到很多大人都不開心,長大了,不開心,那為什麼還要長大?」紀天正一臉不解,問道。

老者說道︰「你不想長大,也總有一天會長大的,人的一生就是由生,到成長,到衰老,到死亡,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並不會因為你不想長大,就能夠不長大的。」

「爺爺,為什麼人一定要長大、成長、衰老、死亡呢?」紀天正問道。

老者若有所思,紀天正沒听到老者問話,抬起頭看了一下老者,見老者沉思,以為不高興了,忙問道︰「爺爺,是不是我說錯了?」

「沒有,沒有,只是你問的,還真的難倒了我。」老者連忙說道。

紀天正就扯了根青草,喂著白兔,白兔像是生氣,沖著紀天正裂了裂嘴,並不理會紀天正。

紀天正說道︰「那時我也這麼問媽媽的,媽媽卻說,傻孩子,人的一生總是要經過這些事情的,小孩有小孩的好,長大有長大的好,等媽媽老了的時候,你就可以幫媽媽的忙了。我說,那我要快點長大,媽媽笑了,說天正乖,天正去和燕子玩去。」

「燕子是誰呀。」

「燕子是我們村里的一個女孩子,他爸爸是村里的屠夫,很是厲害。她很喜歡和我玩,別人都說是我的小媳婦。」

「那她是不是你的小媳婦?」老者笑容滿面,無由生出幾分趣味來。

「那要等我長大了,才是的。爺爺,你有沒有媳婦?」

老者呵呵地笑了。

紀天正不好意思地笑笑,搔了搔後腦勺,覺得問得很沒道理,男人長大了都有媳婦,老者這麼大把年紀,當然也有媳婦。

老者說道︰「爺爺當然有媳婦,爺爺的孫女都和你一般大了。」

「爺爺,您家里住在這山里嗎?」紀天正轉移話題,他只覺得老者很親切,比村里的老爺爺親切多了,村里的老爺爺只會逗人,有時還故意板著臉說話。

老者笑著說道︰「爺爺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那里的天很藍,山很高,從山上可以看到大海。」

紀天正哦了一聲,說道︰「難怪爺爺的樣子和我們這里的人不一樣,我們這里的男人都不留長頭發的,只有女的才留。」

老者老臉一紅,他本是一個道士,卻被說成留長發的,不免有些赫然,也沒有解釋,這小子好奇心不重,也不怯生,生性比較隨和,很對他的胃口。

這時天漸黃昏,太陽的余暉斜映在水面上,泛出紅來,將游魚染得色彩鮮明。

老者遠眺斜陽,輕嘆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一手輕輕地撫在紀天正的頭上,紀天正只覺一股暖流自頭頂流入四肢五髒六腑中,懶洋洋的,甚是舒服,暖流在全身行走三圈,然後停留在小月復中,漸漸散去。

心中奇怪之極,卻見老者只是閉目向著夕陽,神態說不出來的祥和安寧,那只白兔也不知何時走了,紀天正不敢打擾,等了一會,太陽沉了一半,心想︰媽媽肯定在找我了。于是說︰「爺爺,我先回去了,媽媽一定會找我吃飯的。」

老者沒睜開雙目,淡淡地說道︰「好,你回去吧,你遇到我的事也不要向誰說起,只說在山中玩晚了點。」

紀天正點頭,答應了一聲,沿著來時的小路返回,才發現走了很遠,走回家時,太陽完全落下山,天地一片黑暗,月牙兒掛上樹梢,媽媽正焦急地在四處尋喚,見到他,又是歡喜又是埋怨。

紀天正依照老者的話說了一遍,倒不是存心說謊,他只覺得老者和藹可親,他要他這麼說,也就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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