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樣了?」嬴政還是很關心這對母子的,畢竟是自己的弟妹,而自己的王弟又剛剛過世。
「還好,母子平安。只是不能再受刺激了。索性這些天趕路都比較慢。」黎姜出來後對嬴政說道,「對了,那些屯留的將士和百姓呢?你是如何處置他們的?」
「我將那些叛軍全數殺了,只逃月兌了樊於期,屯留的百姓也發配了……黎兒你,認為我是否是過激了?」嬴政的聲音中,有著一抹淡如輕煙的傷痛,雖然輕,卻像潮水一般向黎姜襲來,幾乎要將黎姜完全淹沒進他的痛苦里。
定定的看著嬴政那一雙如深獄寒潭般的漆黑眸子,黎姜知道這確實是按照歷史的記載發生了,自己該如何開口呢?
「未必。我認為要想改變一個人頭腦當中既定的想法是十分艱難的事,那些作亂的叛軍,已經都听進了樊於期的謠言,若留下他們,這叛亂的種子便會繼續埋伏在我大秦軍中,說不定哪天還會死灰復燃。」黎姜這麼安慰著嬴政。
嬴政此刻眉間的糾結算是打開了,他激動的抱緊黎姜︰「黎兒,你實在是聰慧異常。」
黎姜只是看著他很認真的開口︰「子政,你是王,我知道有時候為了大局,你不得不如此,在外人看來你或許不近人情,或許過于殘暴,可你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大秦國。」
嬴政的眼眸里閃現出精銳的光芒來︰「黎兒,你這番話與一人相同。」
「什麼?有人如此對你說過?」黎姜覺得好奇怪。
「此乃仲父之門客李斯所言,彼說︰叛兵雖然歸附了,但從長遠想,只有一個‘殺’字合適。這些叛軍是萬不能與我秦國其他將士安排在一起的,我大秦的將士若看到這些叛軍居然能跟他們同吃同宿,那麼再有什麼想要謀逆的人出現,他們的心也會動搖不定。而大王若是仁慈,將他們貶為奴隸,那麼這些叛軍成了奴隸,不管被發落到哪里,心里都會生出一股怨氣,天長日久,難免會有再次作亂的心。」嬴政重復了李斯的話。
「李斯思慮的還真是周全。」黎姜覺得就憑這番話,也可看出李斯真的是可以輔佐嬴政成就一生帝業的良才︰「關于你將百姓們遷往臨洮,李斯有何言論呢?」
嬴政的眼中凝聚了太多常人無法讀懂的感情,他只是淡淡的開口︰「彼言及到百姓時說︰對于此次謀反受牽連的百姓,我看似有些過激,但此法卻是最能震懾大秦百姓的處置方法,我將屯留百姓盡數發配到臨洮,這消息一經傳出,以後便無哪個郡縣的百姓還敢容謀逆者落腳,只怕反旗未立,倒先被當地的百姓拿下邀賞了。」
黎姜听後只是不住的點頭,心道︰這李斯果然是見識過人,探到了嬴政的心里,我只是從歷史書上看到嬴政將將士處死,百姓遷徙,卻原來子政有這麼深層的考慮。
「子政,其實李斯所言正是你心所想,是以才會如此決斷,不是嗎?」黎姜一臉崇拜的看著嬴政。
嬴政一低頭從黎姜的眼眸里看到了她完全的讀懂了自己的心,便感到十分的欣喜︰「黎兒,難得你如此看待此事,在這朝堂與後宮里都有謠言四起,說我殘暴不顧念手足之情,不體恤那些征戰的將士。」
听聞黎姜一笑︰都是些好說閑話的人,等你親政後,看他們敢亂說一個字!
「子政,我相信你若不是這大秦的王,不是肩負著一統六國的重任,換個身份,或許不會如此處置這些人,但你偏偏就是大王,你具有推卸不掉的責任,為了王權的穩固,你必須如此。」黎姜覺得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才二十一歲的年輕君王,卻要面對如許復雜的事件,還要背負天下人的罵名。
黎姜想到嬴政說就連後宮都有人認為他太殘暴,便開口問︰「子政,這後宮之中,誰會如此認為呢?我看平素大家都不太關心這些的,就算是這天下的百姓被人殺光了,這後宮里的人也是漠然的。」舅媽好像也是,沒了舅舅後,只管可兒了。
嬴政點點頭,恨聲道︰「黎兒看得不錯,彼等女子全然是不管這些的,我說的是鄭姜,此事她與我反目了,說我嗜血,與那人屠白起無異。」
其實在嬴政一提到後宮之人的時候,黎姜就想到了鄭姜,這後宮里便只有這麼個清明之人存在,只是她不該處于這亂世,她無法理解嬴政的所作所為。雖然她也深愛著嬴政,但黎姜認為她應該托胎于太平盛世,以她的心性,她會是個好王後好夫人的。
「子政,你心中自有一盞明燈,按著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吧,雖是你手段過于強霸,但亂世之中若非如此,秦國豈會強盛,無法理解之人,你也無須他們認同。」黎姜用手指去觸模他那線條剛毅的臉頰。
看著他緊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黎姜愉快的對他說︰「在屯留城下,我可是親耳听到我大秦的將士們不被樊於期的謠言迷惑,他們對你是如此的忠誠,他們統統都選擇了你,而不是成蟜,對他們來說你才是能指點江山、能令秦國強大的真正的大王,他們都是懂你的。」
嬴政將黎姜正在他臉上滑動的手指捉住,閉上眼眸,靜靜的吻住她的手指,讓時間就這麼靜靜的從二人身旁這麼溜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