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月淺寒 第四十五章 大相國寺(一)

作者 ︰ 孫千暖

大相國寺雖被稱為國寺,卻不在樊城內。『**言*情**』一行人晃悠的半天,方才在暖陽當頭時到了相國寺。此處原先是山坳,祖皇帝當年被人追殺至此,讓前寺方丈救下,回宮後就御筆親封了此處為相國寺,並且拓寬道路,翻修殿宇,形成了今日的規模。

因著皇家寺院的稱呼,大相國寺的香火很是旺盛,許多香客寧願舍近求遠,也要來這里上一炷香,仿佛皇帝供奉著的神靈就要比平民供奉的靈上一些似的。

淺寒看著四處絡繹不絕的香客,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那邊祁軒也下了馬車,早有等候在此的方丈領著一眾僧侶迎上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衲恭候多時,王爺,這邊請。」

到底是身份有別,夢夫人再怎麼趾高氣揚,也只能和淺寒一樣遠遠地跟在後面。淺寒看著一大群人簇擁著祁軒往前走,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晚畫舫中他孤寂的身影,便覺得如今這樣的祁軒才更真實一些。

「妹妹啊,有些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覬覦的。」夢夫人見她只朝著祁軒看,忍不住開口道。

淺寒轉頭看了她一眼,笑著點了點頭︰「夢夫人說的,有理。」

「你……」一拳打在棉花上,夢夫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走進了大雄寶殿,祁軒正接過三炷香,一臉肅穆地跪在蒲團上,不知在想什麼。一旁有僧侶誦著經,木魚聲緩而有力地響著。上完香,他轉身道︰「你們也來吧。」

淺寒和夢夫人分別接過了香,依樣畫葫蘆地走完了程序。

「……便有勞普惠方丈了。」祁軒剛好與方丈交談完畢,見淺寒領著左善正往左側的佛像走去,便跟上前,攔住了她。淺寒不解地抬頭,手心忽然感到硬物磕著,耳邊就響起了祁軒壓低的聲音︰「這是本王為你和孩子求的沉香墜,保你們母子平安。」

淺寒愣住,手心的東西,硬硬的,還帶著一絲暖意,想來是被人在手心里握了很久了。可是她卻覺得燙手無比,要還,又怕多惹事端。想了想,她便退後一步︰「多謝軒王。」說罷,也不看那勞什子的沉香墜,直接遞給了左善,「收起來吧,這樣貴重,別弄丟了。」

祁軒眉峰一皺,當即沉了臉,轉身離開。

那邊正許願的夢夫人身子一僵,臉上的笑容頓失。祁軒確實壓低了聲音,但她是習武之人,听力自然比常人好些,恰恰將那番話听了一個一清二楚。手中的香幾乎被她捏斷,直到左儀提醒了她。

淺寒不經意間轉頭,正看見夢夫人冰寒的目光一閃而過,心下忽然就有些不安。

祁軒此番是代表朝廷來大相國寺祈願的,宮變過後,按照習俗必得做一場法事,是以他也沒什麼閑工夫,跟著普惠方丈就離開了,只把九歌留了下來。

「阿彌陀佛,施主這邊請,廂房已經備好。」一個年輕的和尚走上前來引路,淺寒也暫時不去想夢夫人了,跟著他便往後寺走去。

路過一處偏殿時,淺寒忽的愣住,忙道︰「這位師傅,你先去忙吧,我再上幾炷香。」打走了和尚,她方才走上前,試探地叫道︰「藍慕遠?」

藍慕遠身子一怔,轉身,眸子閃過一絲極亮的色彩。「寒寒,你怎麼會在……哦,我明白了,是跟著祁軒出來的吧?」他唇角揚起,一時間明媚了整個大殿,惹得一些女香客都紛紛指指點點。

「是啊。你……」淺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糾結道,「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

不怪淺寒吃驚,主要是看慣了一個妖孽一樣的人一天到晚穿紅衣服,忽然看他穿起了藏青色的暗紋錦袍,有種……看見紅隻果霉的感覺。

藍慕遠自然不知道淺寒心里的想法,只是抖了抖衣袖,笑得花枝亂顫︰「怎麼樣,寒寒,為師偶爾變變口味,是不是更加有魅力了?你有沒有一點點動心呢?」

淺寒︰「你還是把口味換回來吧。」

藍慕遠︰「……」

藍慕遠仰天嘆息︰「寒寒,你真是不解風情。今天早上入瑤還說我確實應該換著衣服穿,布莊的紅布都快扯完了,前些日子一戶人家成親,還得來我金霞寺買紅布。」

眾人︰「……」

辭別了藍慕遠,淺寒帶著左善又尋到了方才的和尚,然後走到了她住的廂房里。不要以為皇家寺院的廂房就一定得是雕廊畫柱,其實……還是很像一個寺院的。

左側是規規矩矩的三間廂房,院中有幾株粗壯的槐樹,角落里是一只水缸,空氣中浮動著淺淡的梅花香氣,倒顯得很是清新。和尚站在門口說道︰「施主,貧僧法號迎智,這些日子便負責二位的起居,若有任何需要,尋人傳喚便是。」

「多謝師傅。」淺寒四處看了看,又道,「敢問,此處可有梅樹?」

「不錯,那邊有一處廂房種了些梅樹,現今正是開放的時節。」和尚說道。

淺寒順著和尚手指的地方看去,卻被高牆阻擋,什麼也看不到︰「那麼,我可否去賞一賞梅花?」

「這,恐怕不合適。」和尚為難道,「那邊,已經有人住了。那位施主生性淡泊,怕是不喜被打擾的。」

淺寒理解地點了點頭,揮手道︰「有勞師傅了,你可以去忙了。」

在寺院中也沒有什麼消遣,淺寒倒是無所謂,給她一本書就能安靜地坐上一天。苦了左善,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卻什麼也不能干。幸好兩個人沒有坐多久,就看見左漣過來了︰「王爺請小姐前去用午膳。」

走進祁軒的住處時,淺寒才知其實世界上真的不存在什麼公平。她原先以為寺院再怎麼高端,也終究只是一個寺院,不會區別待遇。可是這一處廂房,顯然要比一般的廂房高上幾個檔次。

走進前廳,祁軒和夢夫人都已經在了,夢夫人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話,祁軒的臉色也比平時柔和一些。見她進門,夢夫人笑得更歡了︰「妹妹,快坐。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王府里也沒一個當家主母,思妹妹又不在,姐姐雖然愚笨了一些,可該照顧的還是會照顧你的。」

淺寒心頭一跳,便知道懷孕一事已經瞞不住了。也好,反正再過一個月,她的肚子就會明顯起來,早晚也是要被知道的。想著,她便入座︰「夢夫人言重了,不過是懷孕而已,你自己還要照顧自己,淺寒不過是一個幕僚,自然不敢勞煩你。」

「妹妹這說的哪里話,早晚都是一家人啊。」夢夫人話鋒一轉,便道,「剛才我還和王爺討論孩子的名字呢。王爺覺得雁字好,妹妹覺得呢?」

「祁雁。確實不錯,男女適宜。」淺寒微笑著應對,心里頭早已有了一番計較。如今事情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她必然得更加小心,這個夢夫人,能不惹她,就先不要惹。

祁軒看著她的笑臉,覺得很是無力,見夢夫人還有說什麼,不由沉下了臉道︰「夢兒,食不言。」

吃罷,夢夫人有些困倦,左儀便帶著她下去了。淺寒剛要離開,祁軒便叫住了她︰「今日天氣不錯,陪本王走走吧。」

沒有推辭的余地,淺寒只好應下了。

兩個人分別帶著左漣和左善,出了門,向一側走去。沒走多少路,便聞到了一陣梅香,清新致,格外令人舒心。淺寒轉頭看去,卻見這一處院落也很是有階級性,竟然還起了名字,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梅園」二字。

忽然,祁軒停下了腳步,順勢拉住了淺寒。淺寒皺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一愣。迎面走來的正是藍慕遠和冷入瑤。

此時,藍慕遠已經換回了一身烈焰般的紅衣,頗有種魅惑眾生的感覺。他原本還是淺淡地笑著,看見淺寒時,唇角的笑容頓時明艷起來,遠遠地便揮手︰「寒寒!」

淺寒撫額,這個人不會看形勢嗎?手上被抓的力道越來越大,淺寒便知道祁軒肯定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吱呀——」一邊的梅園大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來了三個人,成功地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看到從里面走出來的人時,淺寒已經無力吐槽了。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為什麼這些人全都撞在一起了呢?

雪衣公子眉目靜安,五官如玉,明明不是絕世之姿,偏生站在那里,便已經足以吸引所有的目光。他的身後是一院的梅花,帶著清幽的香氣將他籠罩。看見淺寒,他眉梢微微一挑,然後又歸于平靜。

祁軒眉頭輕輕一皺,這個人……他想起了那日在宮中看見的那個背影,眸色不覺更加深沉。會是他嗎?

全場最不淡定就是左善了。她這個看看,那個瞧瞧,最後看向自家小姐,暗暗祈禱這件事不會變得太糟。

「這可真是巧了。」普惠方丈站在蘇陌身邊,似是沒有感受到這略顯奇怪的氣氛,「公子,老衲為您引見一下。這是當朝軒王和他的夫人,這位是藍慕遠藍公子。」

蘇陌看向祁軒身邊的女子︰「哦?軒王的夫人……」

淺寒︰「……」

「這位是——」祁軒邊說,邊擋住了淺寒,他覺得在場的那兩個男人看淺寒的目光都很讓他不爽!

「一個名字,重要嗎?」蘇陌收回目光,淡淡地反問。

旁人不知,只有他身邊的雲霜知道,他家公子目前似乎很不開心。一般來說,公子是絕不介意告知自己的名字的,除非遇見一個讓他看不順眼的人。此時,那個讓他看不順眼的人正好死不死地擋著淺小姐,雲霜嘆了口氣,覺得這他媽都是些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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