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裝男子在一地白雪中孤零零地站著,手中一把寒光四溢的刀,仿佛只是為了映襯他的形單影只。冷入瑤在不遠處痴痴地看著,最後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入瑤,你不乖哦。」藍慕遠轉身,仿佛剛才那個愣神的人不是他一樣,臉上依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知道了消息不告訴我,小心我罰你啊。」
「少主。」冷入瑤收起自己的情緒,走上前畢恭畢敬地說道,「挾持淺姑娘的是玉面神君,不過前日劍聖已將淺姑娘救出,現今淺姑娘已回到了軒王府。」
藍慕遠皺了皺眉,忽然嘆道︰「唉……」就在冷入瑤以為他要發表什麼感慨時,他卻上前一步,捏了捏她臉上的肉,搖了搖頭︰「入瑤,你跟了本魅主這麼久,怎麼還是沒學會幽默呢?真讓我傷心啊……」
冷入瑤︰「……」
「玉面神君?他怎麼會挾持淺寒?」祁笙正好從門外進來,聞言不由問道。
揮退了冷入瑤,藍慕遠哥倆好地勾住他的肩膀,笑道︰「笙,你忘了何碧的另一個身份了?他可不是小人物啊。」
「倒是我考慮不周了。」祁笙恍然大悟,旋即看向他,「慕遠,你……不難過?」
「我難過什麼?」藍慕遠愣了愣,當即一副明白過來的樣子,沉下了眉目,「是啊,我很難過,難過死了。那個劍聖,真是欺人太甚!當初明明說好要同我打一架的,如今竟然先去找何碧打架了!他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祁笙︰「……」
看著他無語地離開的背影,藍慕遠嬉笑的神情也緩緩地消失。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然後望向遠方,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淺兒怎麼樣了?宮變的事怎麼處理的?祁軒沒受傷吧?」看見祁笙進門,梨幽也當即連問三個問題,手中還不忘把一顆栗子塞進嘴巴里。
「淺寒沒事,已經安全回到軒王府了。宮變已經平息,祁奚殘了一條腿,武功盡廢,現在被關在天牢。九哥……」祁笙頓了頓,揚著笑容道,「九哥也很好,不曾受傷。」
梨幽也點了點頭,將剝好的一盤栗子塞進祁笙的懷里,然後打了一個哈欠︰「拿去吃吧,本盟主賞你的。現在,本盟主要睡覺,閑雜人等回避。」
看著一盤滾圓的栗子,祁笙無言地笑了笑,掩去了眸中的幾分黯然。
她自始至終,也不曾問一句他是否安好。
宮變後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接手叛王祁奚手下的將士便是一大難題。弄不好,又是一場小騷亂。幸好祁笙做起這些事情來游刃有余,進行了一番賞罰編制後,此事終于塵埃落定。
但是仍有一事,困擾著祁淵。
「依二位皇弟所見,此事該作何處置?」祁淵抬頭問道。
祁軒和祁笙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殺。」禍害不可留,不斬草除根,難免將來春風吹又生。更何況……祁軒垂眸,祁奚敢動淺寒,已是觸了他的逆鱗,他斷然不會再心慈手軟。
「看來,你們與俊南侯,難得有了一致的意見。」祁淵將御案上的一張信紙遞上,二人看去,卻見紙上只寫了蒼勁有力的一個字——殺。
祁笙雖然擅離職守,但誤打誤撞解了京城之危,功過相抵,好歹還余了一些功,祁淵賞了他一匹上好的白玉馬,吩咐他回南疆去了。
離開前,祁笙將白玉馬送到了金霞寺,終是沒有再見梨幽也,悄悄地離開了。
祁軒送他出了城,回府的路上忽然想到一個主意,迫不及待地就趕往了晴波閣。淺寒在院中陪左善堆雪人,正玩得高興,見他來,也難得地沒有冷眼相向。
「淺寒,三日後,陪本王去相國寺吧。」他看了看院中的兩個雪人,忽然輕聲道,「很……可愛。」說罷,倉皇而去。
淺寒和左善面面相覷,某一瞬同時爆發出笑聲。「左善,你,你剛沒听錯吧?那個,是祁軒麼?」淺寒不敢置信地問道。
「呃……也許,是王爺昨夜沒睡好吧。」左善無辜地眨著眼。
這日清晨,淺寒一行三人再度來到金霞寺,卻被告知藍慕遠這些日子都不在寺中。淺寒剛要走,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道︰「小師傅,你可知貴寺的一位姑娘還在嗎?」
「施主是說梨姑娘吧,她昨日剛走,倒是留了話,說若要尋她,去城里的胭脂鋪留口信便是了。」
淺寒道了謝,便領著二人下了山。上了集市,卻發現今日的人特別多,都擠在菜市口囔囔著什麼。問九歌,九歌卻是支支吾吾不肯說。倒是一旁的一個男人插了口︰「姑娘不知道?今日叛王祁奚要斬首示眾,咱們可都等著呢。」
「斬首示眾?」淺寒愣了愣,一時竟也沒有什麼反應。
男人見她回應了,便繼續說道︰「可不是。我二哥在宮里當差,說那叛王膽大包天,殺了不少朝廷命官,皇上雖念著手足之情想放他一條生路,奈何軒王等人一致要求將他處死,就在今天了。」他搖頭晃腦的說完,好不得意地看去,才發現那位美麗的姑娘已經離開了。
左善看了看她,又看向九歌,朝他使了使眼色。九歌也很是無奈,他家王爺交代這件事不要讓小姐知道,哪曉得瞞也瞞不住。
「小姐。」左善忽然道,「前邊有賣桂花糕的,奴婢去買些來吧?」
淺寒回神,笑了笑︰「不用了,我沒事的,只是方才想事情出了神。祁奚犯的罪卻是誅九族的大罪,如今只殺他一人,倒也顯得皇恩浩蕩了。」
听她這麼一說,兩人皆松了口氣,便也不再揪心了。
只不過淺寒也不曾料到,奚王一脈沾親帶故的近百人,都被俊南侯一紙文書判了死刑。奚王府內的奴僕,也在某一天,被悄無聲息地送到邊關充軍了。
去相國寺的這天早上風和日麗,淺寒被左善一大早從睡夢里拖了起來,洗漱著衣。
「小姐,奴婢做了些清淡的圓子羹,您先用些吧。」左善端上一碗羹湯說道。哪知淺寒剛喝進一口,便全吐了出來。她這些日子一直都沒什麼胃口,也吃不下什麼東西,倒是越發削瘦了。匆忙收拾了一番,方方弄好,便听見九歌在門外道︰「王爺著屬下來請小姐,小姐可好了?」
「好了好了。」左善打開門,「九歌,煩你去馬車上放些糕點,再把座位墊得軟和一些。」九歌是知道淺寒懷了孕的,當下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王府門口只有兩架馬車候著,夢夫人今天穿著一件水紅色的長裙,外披一件白的晃眼的狐裘,整個人顯得氣場十足,當然,這要先忽略掉她刻意用手托著腰側的動作。
「妹妹早啊。」夢夫人見她出來,又將肚子往前挺了挺,臉上的神色倨傲冷然。
「早。」淺寒也不想跟她再鬧什麼矛盾,余光瞥見祁軒也走了出來,便率先上了後面一輛較小的馬車。夢夫人滿意地笑了笑,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