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旺是個騙子,跟那個被稱作李掌櫃的中年男人是一伙的,兩個人一唱一和互相配合,拿著趙泉林老先生足以亂真的仿造贗品到處招搖撞騙,專找那種看起來穿著不錯有點小錢的單身路人下手。
有些人膽子小,抱著消財免災的心思乖乖賠錢,當然這具體的數目是可以商量的,五千兩最好,實在沒有的話幾百兩唐旺也能接受。偶爾遇到一些膽大不認賬的,唐旺就會武力威脅,他長得人高馬大又練過幾天三腳貓的功夫,一般人還真就擺弄不過他。
前一世的時候,唐旺就是這麼做的,直到一年後的某一天,趙泉林老先生偶然經過此地,才當面揭穿了他的把戲,那個時候許逸正巧在旁邊看到,所以才知道這其中的貓膩如何。
許逸現在的做法,跟前一世趙泉林老先生的做法差不多,只是時間略微提前一些罷了。
眾目睽睽之下被拆穿了戲法,唐旺驚慌得手足無措,回頭再去找那個李掌櫃……還找個屁啊,那個沒義氣的家伙見勢不好早就趁亂跑了。這下子,唐旺更崩潰了,雖然惱羞成怒,可因為許逸的修士身份他也不敢如之何,否則許逸就算當街把他宰了都白宰,誰讓他先騙人在先的?
猛地轉身,一把推開幾個看熱鬧的人,唐旺好像一只被獵人盯上的兔子似的撒腿就跑,許逸站在那里沒動,只是一聲冷笑︰「哼,跑的還挺快的。」
他又不是衙門里的公差,也不是路見不平就要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漢,追他干什麼?耽誤自己的時間,像這樣的小人物,讓他知道知道教訓就行了。
許逸根本懶得跟他一般見識。
熱鬧沒了,圍觀群眾七嘴八舌又嚼了一會兒舌頭根子便紛紛散去,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看熱鬧只是生活中的點綴罷了,總站在這里干嘛?又不能當飯吃。
錦衣少年刷的一聲收起折扇,對許逸拱了拱手︰「多謝大仙仗義執言,點破那個騙子,嗯……我看時間不早,不如就由小弟做東,進里面一敘如何?」
大仙,這是普通人對修士的尊稱,不過看這錦衣少年如此一本正經,臉上還露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樣,許逸心里覺得好笑,心想你就裝吧,使勁兒裝,跟真事兒似的……
他點點頭︰「正好我也餓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里面請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旁邊的聚雲居。
四個菜,一壺酒,單間雅座。
許逸夾了一口菜,孟大廚的手藝真的不錯,這菜做的太地道了。
錦衣少年端起一杯酒︰「這杯酒是感謝大仙救我危難,如果不是您剛才出手相助,我還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那個人啊,忒壞……我先干為敬。」
說著,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許逸笑了笑,也將杯中酒干了,兩個人開始攀談起來。
錦衣少年自稱名叫喬遠,是外地人,來到這里郊游訪友,不想遇到唐旺這檔子惡事,他問許逸︰「您是這座縹緲山上的修士?」
「嗯,玄鴻宗丹爐峰的。」
「玄鴻宗啊,那可是個好地方。」喬遠臉上露出了一種很仰慕很期盼的表情問道︰「大仙,不知您的宗門里還招收弟子嗎?小弟也是虔心向道之人,一直都想踏入修真一途,可時運不濟啊,總是找不到門路,若是您的宗門還招人,幫我介紹一下讓我入門如何?只要能成為修士,哪怕是砍柴掃地的外門弟子都行啊。」
許逸搖搖頭︰「這個恐怕不行,這里是玄鴻宗的總宗,是不對外招收弟子的,不過呢,如果你真有修真向道之心,可以從這里往東穿過懷遠城,到銅鼓山,那是我們玄鴻宗的銅鼓山分宗所在,那里是對外招收弟子的,你可以先在那里加入宗門,然後等你修為有成,達到紅玄階五層以上,再通過考試之後,就能正式加入我們玄鴻宗的總宗了。」
「這麼麻煩啊……」喬遠撓撓頭︰「對了,還不知道大仙貴姓。」
「我叫許逸,你也別叫我什麼大仙了,我就是一個今年剛加入總宗的新弟子,看年紀你比我小,你就叫我一聲大哥吧。」
「許大哥。」
雖然身在單間雅座之中,喬遠還是很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周圍是不是有人,然後往前湊了湊,低聲說道︰「許大哥,其實您也能看得出來,小弟的家境還算不錯,不說錦衣玉食家資巨富也差不了多少,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能不能加入宗門成為修士,其實並不重要。嗯……」
他輕咳了一聲︰「小弟跟許大哥一見如故,有一樁生意想跟許大哥商量一下,不知……」
「什麼生意?」
「剛才听您說,您是丹爐峰上的修士,據我所知,丹爐峰是玄鴻宗總宗最大的靈草靈藥儲藏基地,里面有數不盡的靈草用不完的靈藥,就算是拿來當飯吃,也足夠白雲鎮所有人足足吃上一年的……」
「哪有那麼夸張啊。」許逸笑道︰「不過你說的對,我們丹爐峰上的靈草靈藥是有不少。」
「是啊。」喬遠低聲道︰「那麼多的靈草,應該不會天天有人去數吧?少了那麼幾棵也沒人知道吧?嗯……是這樣的,您也知道,有些靈草呢,在你們丹爐峰上就跟蘿卜白菜一樣,尋常普通,比垃圾強不了多少,可是拿下來,在我們這些普通人這里,就是千金難換的大寶貝了。小弟有個主意,如果方便的話,許大哥能不能拿幾棵靈草下來賣給我,我出高價收,咱們一起發財,這個價格嘛,肯定會讓你滿意的,就比如一棵洗塵草,我出這個數……」他伸出四根手指︰「四千兩白銀。」
喬遠繼續說道︰「這個價錢,應該還算公道吧?按照二十兩白銀能換一顆下品靈石的比率,四千兩白銀就是二百塊下品靈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像您這樣剛入門的修士,一年到頭能得到的下品靈石也不過二三百塊,賣我幾棵靈草,許大哥你就……」
「別說了!」
不等他說完,許逸便一臉怒容地憤然站起,正義凜然地道︰「不錯,我是很窮,也很需要靈石來輔助修煉,可是我有我的良心,有我的道德底線,窮怎麼了?窮就能違背良心挖宗門的牆角?窮就能拿宗門的財物到外面去換錢?哼……我本以為你是個好人,原來也是個蠅營狗苟之輩,算了,這頓飯你自己吃吧,我還有事,就此告辭。」
「別啊!」喬遠趕緊站起來勸︰「許大哥你別生氣啊,是不是覺得價錢不合適?我們再談……」
許逸看著他的眼楮,一板一眼地說道︰「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良心的問題,我許逸這輩子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做對不起宗門的事情,別說你給我四千兩白銀,就算是四萬兩,四十萬兩,四千萬兩,那又如何?錢總有花沒的一天,可良心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說完,許逸扔下喬遠,拂袖而去。
看著許逸的背影走遠,喬遠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古怪的欣慰笑臉,這樣的笑容,按理來說不應該出現在他這個年紀的少年臉上的。他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然後點點頭,自言自語地道︰「丹爐峰,許逸……這孩子不錯。」
而此時的許逸,已經走出了聚雲居的大門,他回頭看看那個雅座的位置,臉上的怒容在一瞬間煙消雲散,他也笑了,心想︰「師爺,戲演完了,你就留在那里自己慢慢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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