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下午布蘭登上校出人意料的展現出健談且博聞強識的一面,他的言談固然不如華萊士先生令人如沐春風,不若博格先生自嘲逗趣,但他豐富的閱歷使他無論對什麼事物都了解一二,他的言談舉止雖然一本正經,但卻溫文爾雅不失趣味,他的面容雖然不似年輕人朝氣蓬勃但也莊重矜持富有成熟男性的魅力。
這位先生過去所表現出來的沉默寡言似乎也並非是由于天性憂郁所引起的,而是精神受到某種壓抑的結果。安德魯就曾經說過,他以前遭受過比他自己更加嚴重的創傷和挫折,並且他仍陷在那種情緒中無法自拔,當然,說到這安德魯就把話題轉到自己所遭受的痛苦上了。這就使得海瑟薇認為他是個不幸的人,且過去一段時間來這位先生對她的照顧也使得她對他有著超乎尋常的信任與敬重,毫不夸張的說,她覺得她是喜歡布蘭登上校的,當然,這喜歡與男女之情還有差距,上校的頭腦與知識贏得了她的敬意,他沉默的幫助與支持獲得了她的信任,這種喜歡更確切的說是一種對朋友、哥哥式的喜歡,但不得不說她的生命里贏得她這種喜愛的人除了她的父親與菲利普之外再無別人,連安德魯都不曾。
這種喜愛之情使得海瑟薇在在坐的眾人之中更願意與之交談,起碼她用不著虛情假意的表達她的歡喜之情了,天知道眾人是怎樣在這樣陰沉的天氣里維持好心情的。
「布蘭登上校,我听說你曾經駐扎在東印度群島,那里美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布蘭登上校抬頭看了海瑟薇一眼然後就立刻移開了視線,這位小姐今天格外的光彩照人,他很是擔心如果自己一直盯著她看的話會做出什麼令人笑話的事來,「嗯……是的,我曾經在那呆過幾年,那里很美,風景怡人,但是氣候非常炎熱,一到夏天太陽大的簡直要烤死人,蚊子也很令人討厭,我相信你絕不會想去試試的,那里的種植業發達,幾乎到處是種植園,現在英國食用的香料,辛辣調料,咖啡,茶葉等基本都是從那里運來的。」
「是奴隸主種植園?你在東印度群島也有嗎?」海瑟薇不由的好奇的問道,她當然不是要假道學的譴責上校,單純是對這個比較好奇,她曾經看過的亂世佳人里,那些種奴隸主其實對黑奴也並不太苛刻,甚至在後來南北戰爭後也有許多奴隸不願離開莊園。
上校立刻被問卡住了,他皺了皺眉,干巴巴的回答了這個問題,「是的。這可不是小姐們應該關心的問題。」
海瑟薇燦然一笑,對上校的誠實很滿意。
上校瞟了海瑟薇一眼,繼續剛才的話題,「那里有一些小島景色非常美,椰樹成林,白色的細沙被太陽烤的滾燙,碧藍的海水清澈見底,稍遠一些的海底還有大片的珊瑚礁。那的本地人信奉印度教、伊斯蘭教與佛教,有一些非常壯觀的建築,大清真寺、泰陵姬、聖保羅大教堂、海神廟……」因為海瑟薇對這些極有興趣,所以這一下午布蘭登上校仔細的給她描述了他所去過的那些景點,從歷史背景、建築手法到具體的景致上校都能詳細的描繪出來,海瑟薇不得不佩服,她心里很是不恭敬的想這位先生如果去了現代當一導游都綽綽有余。但這也使她對布蘭登上校更為了解了,這位先生見過的世面多,讀過不少書,善于思考,不論她提出什麼問題他總能很干脆的回答,顯示出良好的教養與性情。
布蘭登上校暗自擦了把汗,這位小姐絕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文靜、淑女,她有著旺盛的好奇心,但是好奇的點總是與眾不同,她不關心那些普通小姐感興趣的昂貴香料、閃亮的寶石,連他特意拋出來的金銀飾品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這位小姐專注細致的詢問了種植園的運作、奴隸主與奴隸的關系如何,听到他將那形容為一種罪惡丑陋的殖民現象這位小姐也沒有故作憐憫的譴責什麼,她很冷靜的說那是作為勝利者的權利,盡管那根本不能稱之為戰爭。
在談話的最後,這位小姐隱晦的看了一眼安德魯,然後輕描淡寫的問道,「在東印度群島的生活一定非常枯燥乏味吧,我听說軍隊里很有些軍士喜好男風?」
布蘭登上校徹底敗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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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過後,陰沉了整天的天上終于飄起了雨點,氣溫也低了很多,休息室里早早就燃起了壁爐,所以室內很是溫暖。女士們間的氣氛已經恢復了正常,仿佛那件事帶來的影響已經散去了,甚至眾人間相處的要比以前還來的融洽,也許是因為不再將海瑟薇當做對手,所以霍夫曼小姐與博格小姐對海瑟薇的態度好了許多。
海瑟薇卻知道如果她真的當這事已經完結那將來才會吃個大虧,現在只是因為大家共處一室,顧忌著主人的面子。可是她也不能抓著別人談論這事,只能也若無其事的裝作無事。
先生們正興致勃勃的打著桌球,布蘭登上校雖然沒有一同打球但也頗有興致的在一旁觀看,時不時的還要跟安德魯討論一下。
這位先生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絲質襯衫,黑色法蘭絨馬甲,同色西褲,他圍著台桌不停的轉來轉去,看起來好像是在找擊球的角度,但是海瑟薇卻注意到這位先生的左手總是不自覺的要去按右臂的肩部關節,並且停留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等到布蘭登上校終于安靜的坐下喝杯茶的時候,海瑟薇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問。
布蘭登上校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可能是年紀大得了風濕病吧,一到陰雨天右臂的關節就開始疼,前些年還好,現在這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前邊還在打球的安德魯听到了這話忍不住吐槽兩句,「算了吧,布蘭登,你就不要抱怨了,你忘了你的右肩可是中過彈的,多虧沒有傷到骨頭,不用截肢,現在只是陰天下雨的時候才疼一下,你已經夠幸運的啦!」
听到這話眾人都自覺的聚集了過來,先生們好奇的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德魯非常八卦的仔細講述了當時的情況。
紳士們都不由為布蘭登上校的幸運驚嘆了,要知道以這個時代的火槍準確度,打中哪里都是沒準的事兒,子彈射中右肩,卻沒有射到骨頭,且幸運的沒有留在體內,應該說布蘭登上校又幸運的躲過了鉛中毒的厄運,總之這位先生除了需要臥床休養一段時間就再沒更多的付出了。當然,現在還要加上得了風濕。但是這已經是驚人的幸運啦,要知道這時代因為中槍截肢或者干脆感染死去的人數不勝數,這位幸運兒還在為風濕而抱怨。
先生們痛罵完那該死的子彈,又紛紛咒罵那糟糕的醫療水平,有病沒病先放血,沒有麻醉藥,真的需要手術只能把病人五花大綁,或者干脆一棍子打暈了事。
就在先生們的話題越來越偏的時候,小姐們卻對視一眼小聲的交談起來,這些淑女們相比先生們可要現實多了,她們的注意力可不會放在上校是否幸運的受了槍傷還痊愈了,她們的重點在這位先生受過槍傷得了風濕病,相比這些用身體掙前途的軍官還是能繼承家族產業的紳士可愛。
奧利維亞就覺得這位先生既然已經這麼衰老就不該再繼續考慮結婚的問題了。
海瑟薇對她這個觀點表示了驚訝,搞不懂為什麼只是肩膀有些疼就會與衰老這個詞聯系在一起,且結婚又與體衰又什麼相關呢?
奧利維亞接著發表她的高論,「我認為風濕就是最常見的衰老癥之一,一個三十四歲的男人也絕不可能再春心萌動,我對他能否產生愛情都感到懷疑。」那位先生慣常無精打采沉默寡言的態度也仿佛成了她觀點的佐證,她繼續說著︰「若要結婚也最好不要與年輕的姑娘一起,我很難相信會有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看上一位衰老的紳士,他雖然有花不完的錢,但他沒有天資與情趣,也沒有朝氣,他的心靈缺乏熱情,在我看來,若一位十八歲的小姐與三十四歲的先生結婚,那根本算不上婚姻,恐怕更應該看做是一樁交易。」
奧利維亞激動起來就顧不上控制情緒,聲音漸漸高了起來,這些話都被另一邊的布蘭登上校听在耳里,他面上不動聲色但卻抿緊了嘴唇。
海瑟薇對于這樣的言論很是不喜,反駁道︰「你的話可太武斷了,要我說人不可能因為年紀的增長就喪失了愛人的能力,那能力反倒會因為年紀的增長而更成熟,一位年長的紳士固然很難在富有朝氣,熱情如火的去對待一位小姐,但豐富的閱歷,成熟的處事卻能更好的照顧小姐,那些澎湃的感情在婚前確實更能打動小姐的心,但那感情卻很難持久,婚姻需要的是持續不斷的經營,若一份感情在一開始就熊熊燃燒,我也很難相信那感情能一直保溫,恐怕不久就要因沒有養料而熄滅了。」
其他小姐們對于愛情與婚姻的關系也發表了意見,究竟是在澎湃的愛情中步入婚姻,還是找一個合適的先生步入婚姻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最後溫妮思總結到最好有一位先生英俊年輕健康富有,在婚前熱烈的追求你,另你享受熾熱的愛情,婚後又能成熟穩重的處理兩人的關系,持續不斷的關心你、愛護你。小姐們听完都大笑起來,表示了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