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城這幾天並不平靜,小柔被殺的消息通過牧民傳到了右地的各部落,大小王爺自然都坐不住了。作為一個王爺的親生女兒,遭遇這樣的慘禍,唇亡齒寒的道理人人都懂。據說這些貴族們正齊聚右賢王的王帳,要交出屠拉王子給小柔償命。
可右賢王有大單于撐腰,並不真的在乎這些右地的貴族,也當然不可能把屠拉交出去,最多讓他待在燕然城里別出門,這兩天先避避風頭。貴族們敢怒不敢言,可劍拔弩張之勢卻已經形成。
這樣的情勢,大大有利于衛乙三人的行動。此時,他們正坐在小柔的墓前,一面為其守靈,一面商討如何執行「破壞燕然」的計劃。
「我覺得可以把我們的麻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投入到燕然城的水井里面,另一部分,則讓鶴姊姊拿到城里去,趁著夜se,悄悄在他們的水缸、水桶里下藥。等第二天那些熟睡的武士醒來,自然就能全被毒翻,剩余的,就讓鶴姊姊收拾吧。我覺得,宜早不宜遲,我們今夜就展開行動。」趙蕪正在講述著她的計劃。三人中她的年齡最小,可她的鬼點子卻一點都不少,一點都不像十四歲的羞澀小女。
衛乙則問︰「那我們倆該怎麼配合她呢?」
趙蕪想了想,便道︰「鶴姊姊一旦進了城,未必能確知哪些地方會遇到敵人。畢竟她的武功還沒有達到頂級的實力,不能從呼吸的聲音判斷出敵人的方位。所以我和衛小乙要在那邊山頂上指揮她。一會兒我們去找些干草和桐油,制作幾個大的火把。到時衛小乙來監視城中軍士們的動向,我就爬到這里最高的樹上,用火把替鶴姊姊指點方向,這樣她就能避開不必要的敵人。」
衛乙听她安排得如此確切,也就點頭同意。于是三人各自動手,準備晚上需要使用的東西。
直至半夜時分,除了遠處偶有幾聲羊叫,四野便再無動靜。一輪明月光照大地,這月光,將不遠處的燕然城也微微照亮。也許,上天也在幫他們,才會讓這次行動,發生在月光正明之時。
趙蕪此時已經爬上了樹,點燃了她準備好的火把。火把很大,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勉強左右晃動。衛乙則在樹下,擦亮眼楮仔細觀察城中的情況。
這時候,拓拔鶴已經小心地潛入了城中,她正躲在一個糧垛的旁邊,她要開始順著趙蕪的火把指揮,向城中緩慢地滲入。
她的動作干淨而迅捷,有了趙蕪jing確地指揮,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不多時,她已將早已備好的兩三個小藥包小心放進了不同地區的水里。
這城中約有幾十個氈帳,住著幾百的武士。拓拔鶴身上沒法帶那麼多藥,所以她要反復進出城數次去拿早已藏好的部分。好在,匈奴才剛剛開始學會築城,不像漢人那樣有明確的城門管理制度。即使是大半夜里,城門處也沒有城門官、更不會關閉城門,拓拔鶴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來去沒有約束。
于是,就這樣反復施為,拓拔鶴著實辛苦一整個晚上,直到天邊已經蒙蒙亮,她終于完成了所有的事。
樹上的趙蕪見狀,方才長舒了一口氣。她也累得夠嗆,一個晚上要舉著這樣一個大火把反復地晃悠,于她這不會武的小女來說,實在太吃力了。可她卻因著小柔被害的事,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此時終于有報仇的機會,她又豈會錯過。這個小女,是一個有恆心的人,衛乙很喜歡。
此時,趙蕪方才跳下樹來,一**坐了下去,一面喘氣,一面問︰「衛小乙,接下來怎麼辦?」
衛乙還在不停地觀察,听得趙蕪問,他忙回道︰「好像鶴姊姊抓了兩個什麼人?你看看?」趙蕪定楮細看,果然如此,便道︰「要不先讓她回來?天要亮了,久待可能有危險。」衛乙點點頭,于是趙蕪又搖火把,讓拓拔鶴趕緊回來。
拓拔鶴得到指示,當即一左一右,拖著她抓住的那兩個人,迅速過了城門,來到二人所在的山上。
衛乙接住她,輕輕道聲︰「鶴姊姊辛苦了,情況怎麼樣?」
拓拔鶴的表情似相當著急,迭聲回道︰「里面幾十個帳子,該下藥的地方我都下了。我看這兩個人眼熟,就把他們抓了過來。」
衛乙見她著急,心中也有些不祥預感,忙轉眼去看那被她抓住之人。這一看不打緊,他心中的怒火便不自覺涌了上來。那人不正是帶人追捕自己的屠拉王子和米田嗎?
雖然其實只打過一個照面,可衛乙對他們卻記憶深刻。這段時間,屠拉受右賢王節制,正在燕然城里躲難。這也該當他倒霉,正好撞在拓拔鶴的劍上。
那屠拉顯然還沒有從對拓拔鶴手段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只是全身打著顫,像霜打了的黃瓜,再沒半分氣勢。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
倒是另一個米田要明顯油滑許多,還沒看清是誰,便發出聲來不停地求饒︰「天神饒命啊,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等著我回家開鍋……」沒想到,這個匈奴人倒也會漢朝人認慫求饒的說辭。
衛乙卻睬也不睬他,只是淡淡地對旁邊的趙蕪道︰「蕪兒,這個人就交給你吧?在酒館里罵你、又領人搜山、對小柔動手,這些罪名他一個都跑不掉。」
趙蕪一開始見是這兩個,心中一股怒氣登時升騰上來,這時听了衛乙的話,當即惡狠狠地道︰「當然是他!那時他說什麼要扇我兩個嘴巴,我就想上去抽他嘴巴子的。」
「現在不正是機會嗎?兩個太少,兩百個吧。」衛乙語氣平淡地說著,可他的眼里,殺氣已然顯露無遺!
趙蕪听了衛乙的話,像是得了尚方寶劍一般,走過去對那米田道︰「下次記住,說話時最好積點口德,不然下場就是今天這樣。」說罷,便在那米田臉上左右開花,用力地抽打。那米田一臉傻愣,正要回答「是是是,小人有眼無珠……」可剛一出聲,就被一個耳光堵住了嘴。他滿臉的不解和委屈,可一個頭還是像皮球一樣,被抽打著左右亂晃。
「一!二!三……」趙蕪雖然人小力氣不大,可她打得很堅決,她要把小柔冤死的悲痛全發泄在這米田身上,所以嘴上發著狠、手上絲毫不松勁,一下一下重重地抽打著那米田的臉,口中還不住地念︰「這一下,是為姊姊!這一下,是為父王!姊姊是個那麼溫柔又可愛的女子,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一邊說,眼中還在不斷地掉淚。小柔的悲劇至今仍是她夜夜都要夢見的,每次她都會被那血濺長草的聲音驚醒。想到這些,她手上就更加用勁,越用勁,她的眼淚就掉得越多,然後就是更加倍地用勁。連抽了幾十下,可能還是覺得自己的力氣不夠大,她又喚拓拔鶴︰「你來?」
拓拔鶴也就不客氣,替下了趙蕪,運起自身內勁,亦將她多時來心中的惡氣全發泄在了這米田的臉上。她身上的功夫可比趙蕪強了太多,這嘴巴子抽上去,那米田如何受得了,滿嘴噴血尚屬輕的,一口牙也盡數被打掉,他連呼爹喊娘的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就這樣被抽得臉腫成了血饅頭。
直到兩百下真的抽完,衛乙方才緩緩地道聲︰「殺了吧,為小柔報仇。」
那米田听聞,想求饒卻已經說不出話來,急不可捺地去踫身旁的屠拉,意思是讓他說幾句求饒的話。
屠拉畢竟是王子身份的,還有剩下的最後一點氣魄。他沒有求饒,只是向衛乙放了一句狠話︰「殺我之前你最好想清楚,惹惱了我父王是什麼後果。你如果綁了我,或許還可以拿一點贖金,如果殺了我,你們,還有先賢撢,都要給我償命!」
趙蕪似被他的話說動了,轉頭對衛乙弱弱地道︰「衛小乙,他說的也有道理,我父王還在他們手上……」
衛乙卻是一聲冷哼,對那王子道︰「賤奴,你給我听好了,我衛乙不怕任何人的威脅。你們抓ri逐王去,是因為大單于的包庇。今天只要我殺了你、再屠了這座城,大單于就會感到害怕,他不但不敢追究,還會乖乖的讓你老爹放了ri逐王。否則,下一個被屠的,就不是燕然城,而是單于王庭!」
說到一半,他又轉身去向拓拔鶴要來了那柄折奴劍,交到趙蕪手上,問道︰「你覺得,我們可以拿小柔的犧牲作交易嗎?用你手中的劍做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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