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雪 第四回︰紫陵橫出世,浮嵐碧青苔

作者 ︰ 鈴蘭公子

半個月後,薛嵐差不多已經痊愈。『**言*情**』偶爾閑來無事便在山莊里到處轉悠。幾天下來,他對冰瀾山莊有了大概了解。

「小嵐子。」淺陌忽然從身後蹦出來,對著薛嵐做了個鬼臉。

薛嵐對于這個稱呼實在不爽,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淺陌見他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欠扁樣,也氣呼呼的坐在欄桿上晃蕩著修長的雙腿。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薛嵐靠在護欄上幽幽的開口道。

「每次病前,腦海中偶爾會出現些散亂片段。」

「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當然喜歡,這里有水寒,有紅霓、綠倚,還有漫山遍野的鈴蘭花,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世外桃源也莫過于此。」淺陌說到高興處臉上泛著淺淺的紅暈,「小嵐子,若外面的世界已沒了牽掛,你跟我們一起在鈴蘭谷住下吧。你別看水寒整天擺著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其實他跟你一樣,都是內冷外熱很好說話的。」

淺陌睜著一雙美眸無比認真的看著他,薛嵐面上有些熱,別過頭跳下欄桿匆匆往西廂走去。

「你不打算走了?」易水寒對于薛嵐突然改變主意有些驚訝。

「谷中景色如此之好,若舍它而去,豈不是可惜了。」薛嵐低頭聞了聞杯中茶香,是世間少有的龍舌蘭。

「我要是不答應呢?」

「你曾對外放言,若有人能勝過你,你便收他為徒。」

「我還沒說比試內容,你想留下,未免言之過早。」易水寒拂袖而去。

過了兩三日,易水寒遣人通知薛嵐去他居室。易水寒的寢居位于冰瀾山莊的北側。用湘妃竹搭建的閣樓坐落在湖中心,九曲回廊用紅松蓋頂穿湖而過,帶著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的景致。遠遠望去,紫檀匾額上「洛青軒」三個燙金字體格外引人醒目。還未進屋,已聞到一股清淡莞香從爐中飄來。一進門,小小的三間房屋,一明兩暗。明間右側是易水寒的寢居,用落地青紗帳幔隔絕了視線。明間的左側,是易水寒的書房,房中擺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著幾沓枯黃的書籍,在桌案的一角,橫放著一根碧色長笛。

「你會吹笛?」薛嵐收回視線,看向正在廳中主座上研磨藥粉的易水寒。

易水寒只顧著磨藥,不抬頭也不答話。薛嵐見他不回答便也不再開口,只管喝著手中的茶。

一爐香的功夫,易水寒終于開口說道︰「若你能一字不差的說出這缽里有哪些藥材以及成分,我便許你留在谷中。」

薛嵐放下茶杯,接過易水寒遞來的陶缽,稍稍聞了幾下。忽然臉色大變,「蝕骨?你在研制蝕骨?」薛嵐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此毒藥,但是醫書上還是有所記載的。蝕骨是與鉤吻齊名的天下劇毒,當年惡人谷谷主姬尹用斷腸草、曼陀羅、砒霜、鶴頂紅、鴆酒、烏頭、血封喉、情花、牽機藥、金剛石等毒藥熬制成蝕骨。中了此毒的人不會立刻死去,而是每隔七日便毒一次,每次毒後身體就會短小一截,有如一雙無形的手硬生生的將整個軀體往狹小的容器中擠壓讓人痛不欲生。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整個人只剩下一張空皮,可意識卻還在喘著最後一口氣。沒有人能經受住如此折磨,中毒之後大多會選擇自殘來解月兌痛苦。

「以後西廂就作為你的寢居罷。」易水寒從薛嵐手中拿過陶缽,繼續低頭研磨。

薛嵐依舊坐在廳中沒有要走的意思。兩個人就像木雕似的誰也不搭理誰,過了半許,薛嵐還是忍不住問到︰「你研制蝕骨,有何用?」

「世人只知它是致命毒藥,卻不知它也是救命的良藥。」易水寒小心翼翼的將藥粉裝在一個青花小瓷瓶里。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它來解蘇茗雪體內的鉤吻。」

「既然已準許你留在谷中,便要知道谷中的規矩,我還有事要忙,出去吧。」易水寒出了逐客令。

薛嵐走到門口處,忽然听到身後易水寒喃喃說道︰「過幾日,你身體痊愈後便帶她出谷。」

薛嵐轉身看著他,仿佛不相信剛才他說出了那句話。

「只有用北國幽泉之水做藥引,蝕骨才能揮其解毒的功效。」易水寒走到薛嵐身前,面色淡然的看著他。

「幽泉之水十年才出泉一次,況且深藏在北國皇宮之中,泉眼所處位置也只有北國皇帝才知曉,要取幽泉之水,簡直難于登天。」薛嵐雙拳緊握,聲音有些激昂。

「帶她出谷,用盡你一切辦法去救她。若無解藥,她活不多二十六歲。」易水寒的手落在薛嵐的肩膀上,有些輕微的顫抖。

「這條路應該由你陪她走下去的。」薛嵐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神情有些黯然。

「我不行了,只能奢求下輩子。不,下輩子也不用再見,她下輩子不會再有這些磨難。」易水寒頹然的坐在椅上,隱隱散出死亡的氣息。

薛嵐心跳加快,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怎麼會這樣?」

「你以為鉤吻的解藥這麼容易就能找到?最快的方法就是以身試毒。」易水寒又恢復了他以往清冷淡然的姿態。

薛嵐已驚的說不出話來,江湖中人人敬仰的神醫,一身清風傲骨,他有竹的清,竹的高貴,竹的瀟灑飄逸,又有空谷幽蘭的韻致。若不是隱居于鈴蘭谷,如此風華絕代之人,在江湖上又會引起怎樣一番風雨?人生奈何太痴情!薛嵐靜靜的走出門口,望著湖面上蕩漾著層層漣漪,一圈連著一圈,如命運的牽絆。

「在她面前,不要提起我的病情。今年是幽泉出水之期,早點帶她去吧。」

「她已經失去的夠多了,你不能再有事,好好活下去,別辜負了你神醫的名號。事情解決之後,我會帶著她回來見你。」薛嵐不知道這話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他,人總是要抱有希望才能支撐自己走下去。而現在,蘇茗雪就是他跟易水寒兩人活下去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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