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連綿的秋雨,將這座城洗滌的寒冷蕭條起來,冬天攜著寒流不斷襲來。季度末的幾處改建工程接近了尾聲,高負荷的工作壓力開始減半,大健有了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廣播里是天氣預報的聲音,柔和的女聲合著磁性的男聲環繞在車內,預計未來兩天,我市將迎來一場大的降雪,溫度也會大幅度的下降,希望出行的旅客時刻關注天氣變化,注意••••••
關掉廣播,換上一首音樂。輕柔的曲子緩緩流著,大健將車停在「星空」外,自從上次在這里邂逅那個眼熟的服務生後,他就隔三差五地跑來,剛開始,他每天都來,後來工作一忙,就來的稀少了。加上那個‘谷雨’一直都沒來上班,他也就沒了動力。今天,早早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後,又不自覺地將車開到這里。沒有報太多的希望,完全是抱著踫運氣的想法。盡管如此,他還是有些激動,隱隱直覺著,那個‘谷雨’就是他要找的江月。
當他進入正廳時,之前和他交談過幾次的服務生立刻認出了他,上前打了招呼。「先生,要喝點什麼?」
先來一杯水吧。大健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谷雨今天來上班了。」她大概猜到了,他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等待谷雨的出現。所以開了口,向他通報。
大健愣了一下,又站了起來,「她在哪兒?」
在後台呢,我去叫她?很熱情的回答。「你帶我去吧。」
大健跟在服務生的身後,心砰砰亂跳,就像第一次向江月表白一樣,那種百感交集的心情讓他按捺不住,帶著興奮又怕拒絕的復雜情緒,那時心境跟當下是多麼相似。短短的路,好像沒有盡頭。
終于來到了後台,這里同廳內的流光閃爍迥然不同,白熾燈照的明亮,沒有音樂的流淌,安靜的讓你覺得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狹小的空間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箱子,大健看到一個女孩的背影,在熟練的開著酒箱,正是那個學生頭。「谷雨!」
那女孩回過頭,整齊的頭發柔順地垂在耳邊,有條不紊地襯托著她瘦瘦的臉,清秀的眉,大大的眼楮還像多年前一樣澄澈,只是晶瑩剔透里多了些憂郁,讓人看著心生憐憫。她與大健的目光接上後。先是一愣,隨即又恢復了正常,不過一閃而過的慌張沒能躲過大健的眼楮。
大健看著她,明亮的燈光打在她臉上,他看的清清楚楚,是那張臉,雖然退去了稚女敕,但樣子和他記憶中的沒有太大的變化。他在心里確定︰這就是江月。魂牽夢繞十來年的人就在眼前,他原先的緊張與激動卻少了許多,他直直的看著她。旁邊的服務生識趣的走開後,大健向前走了幾步,「江月。」
你是誰?戒備的語氣中透著鎮靜。
你是江月嗎?聲音有些黯啞,
您認錯人了。她轉身接著開酒箱,低頭地那一瞬,大健更加認定她就是江月。
我沒有認錯,你就是江月。大健肯定的說。背對著他的脊背分明怔了一下,雖然很微小的顫動,但大健能感覺到她內心傳達過來的震撼。
對不起,您真的認錯了,我叫谷雨。她頭也不抬地繼續忙碌著。
你就是江月!我不會認錯!大健又靠前了一步。
我想您認錯人了。隨著大健的步伐逐漸靠近,她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慌亂。
你為什麼要躲著我?大健見她不承認,心里隱隱的生氣。他從沒想過這樣的見面方式,尋找了這麼久,她連名字都換了,為了躲避自己,她也不用這麼煞費苦心!
你為什麼不承認你是江月?我是誰?你不會忘的一干二淨了吧?大健的聲音抬高了,憤怒溢于言表。
我真不認識你!她放下酒箱,仍舊背對著他。大健生氣的上前抓起她的手腕。「你不認識我?」手上的力氣加重了。
你松手!她試圖擺月兌,無奈卻沒有力氣與他對抗。
江月!我找了你這麼久,你為什麼說你不認識我?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要這樣折磨我!大健眼中的怒火熊熊的燃燒,他恨不得殺了她!這些年思念與無望的等待把他折磨的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了她,她還在偽裝!
你松手!她的眼淚流了下來。看到她這個樣子,大健心頭立刻軟了下來。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她的淚,慢慢地放開了手,「江月,我一直在找你,你怎麼在這里?你知道一直在找你嗎?你還認識我嗎?」一連串的追問,大健句句無奈,渴望得到她明確的回答。
對不起,你走吧!她轉身往外走。大健緊跟其後,「你別跟著我。」多年前,她就經常對身後的大健說這句話,現在又听到這句話,大健沒了當初的難過,反倒高興起來。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再傷心。只要她在自己的視線里,這就足夠了。
我得緊緊跟著,不能再讓你消失了。大健開始耍賴。他們這樣走著,已經招來了許多異樣的目光。這眼光主要是沖著大健的,俊朗的模樣從來不乏這些目光,從前的江月從未對大健的外貌有過多的在意,現在從別人的眼神里,她能感覺到身後的這個男人是有磁性的。她不安的走著,回過頭又小聲說「你離我遠點,我要工作!」大健乖乖的坐在吧台旁邊,眼楮沒有從她身上離開。江月端著果盤穿梭在人群中,她的心始終沒有平靜下來。
她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會再遇見他。現在看著他,恍若夢里一般,這些年,她很少再想起他。不是不想,是不願想。因為明明知道人生不會再有交集了,是她先離開的,是她先對不起他的。她時常在心里祈禱,希望大健不要恨自己,她有自己的苦衷,她不得以啊。她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索性听從命運的安排。只是沒料到,上天還願意給她再見大健一面的機會。思緒紛紛揚揚,到了下班時間,她還是沒有想好要跟大健怎麼說,說些什麼。
看到大健站在外面等她,就像每次他站在校門口一樣。可是,這中間已過了十幾年,心動雖然還在,但這里面又摻雜了太多復雜的東西。她慢慢的走到他旁邊站定。大健看著她,笑了笑「江月,」她也看著他微笑。如果時光倒流,他會立刻拉上她的手。可此時,他卻沒有勇氣,他有太多的不確定。「我送你,你住在哪兒?」
不用了,謝謝。江月拒絕。大健知道這樣跟她商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于是就拉起她的手往車邊走。江月掙扎著,但大健更加用力的握緊。「你住哪兒?」坐定後,大健又問。
你不用這樣,我自己可以回去。江月看著前方說。
我為什麼不能送你回去?莫非你家里有人,不方便我去?大健試探性的問。他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結婚,他故作輕松的問,想把心中的慌張壓下去。
地方有點偏。江月回答。大健听出她同意了,心中的疑慮消失了。感激的看著江月,但她沒有扭臉看他。現在他已經不在乎這些小細節了,只要她還沒有結婚,他就還有希望。不管她經歷過什麼,他都不會放手。
一路似乎都在沉默著,大健問她,她就回答。沒有交談的時候,她就側臉閉著眼。似乎很累的樣子,大健不忍打擾她,就不再言語。路兩邊的行道樹靜默地後退,車子緩慢地向前。很深的夜,只有稀稀落落的車輛偶爾從旁邊駛過。相比夜的寂靜,車內更是靜謐的異常。依舊毛茸茸的短發掛在她的耳後,雖觸手可及,可大健找不到撫模它的勇氣。精致的耳朵,清瘦的側臉,看不到她眼底的淒涼憂郁,大健悲喜交加。
大概走了一個小時。看著眼前安靜狹窄的胡同,原來她就住在這里,她為什麼離開景鎮,落戶在這里?叫醒江月的時候,她還有些迷糊。
到了。大健看著她。
哦,謝謝你啊。揉揉惺忪的眼楮,準備下車。大健立刻鎖上車門,「你不該跟我解釋些什麼嗎?」
你想知道什麼?江月轉過臉問。
我想知道一切。大健借著路燈看著她眼中的疲倦,還是那雙眼楮,一汪透亮。
沒有什麼好說的,都過去了。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我們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平靜的語氣拒人于千里之外。
這就是你的解釋?大健側過身看著她。以後不要再見面了是什麼意思?眼楮逼視著她,剛回歸內心的寧靜又被怒火替代。
就是不要再見面,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要你給我個解釋,就這麼難嗎?我的要求過分嗎?說著扳過她的肩膀,牢牢抓住。「你走!」江月伸手要解開大健的手掌。
大健更加用力鉗住,把她往自己懷里拉。他突然覺得這空間實在是不湊巧,于是半抱著她的上身。听到懷里傳來江月的哭聲,這哭聲沒有讓他心軟,反而激發了他的**。低頭去尋找她的唇,沿著她的淚痕往下。江月還在試圖掙月兌,他騰出一只手扶著她的頭。他吻到了那雙唇,幸福來的太突然。他緊張的來回摩挲著,小心翼翼的吮吸著柔滑的唇,他覺得這樣還不夠,伸出舌頭想探入,江月顯然也同他一樣慌張,沒有回應他,卻也沒有再抵觸。隨著舌尖打開她的唇,他開始找尋她的舌,熱而女敕滑的舌頭膽怯的不肯回應他,他用力地探尋。
當他離開她的唇時,兩人的呼吸仍是急促。大健用手撫模著她的臉,燙手的感覺又似灼燒在心頭。江月低著頭,昏暗的路燈下,她仍像那個15歲的女孩。大健盯著她看,頭發掛在耳後,有些凌亂,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否在埋怨自己剛才的蠻橫,于是又試探性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輕的一扣,讓江月想起了那個四月天。風吹著夜的沉默,大健有太多的話要說要問,可兩人之間靜默地氛圍讓他不知道如何開口,這安靜橫亙在兩顆心之間,他有些不忍破壞。風還在吹,他覺得兩人就這樣坐在風口里也不是辦法,「我送你回家吧?」他想去看看她生活的地方,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單身。
不用了,今天謝謝你。她說話的時候還是沒有扭臉看他一眼。大健無奈地開了車門,雖然不能進去看看,但起碼知道她住在這里,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來。這樣想的時候,寬慰了許多。江月下了車,往胡同深處走去,大健緊跟在後面。黑乎乎的胡同,與當年那個小巷那麼相似,知道她怕黑,于是上前拉起她的手和她並肩。「你還記不記我給你背書那天,你讓我送你穿過黑暗的小巷?」大健溫和的聲音回蕩在狹窄的胡同里。
江月沉默了一會兒,「我忘了。」看不清她的臉,但能听出她的冷淡。
大健有些泄氣,隱隱的怒火悶在心頭。「你知道拉你手的人是誰嗎?」語氣中帶著諷刺。不遠處微黃的路燈投來一些光亮,江月掙開他的手,「你回去吧。」轉身推開一扇鐵門,大健愣愣地站著,清脆的鎖門聲傳過來。他在門口站了很長時間,院內沒有任何響動,甚至,連燈光都沒有亮起。
冷風打在臉上,心里五味雜陳。就這麼遇到她了,和想象中卻迥然不同,她怎麼換了名字,怎麼對自己這樣冷淡,哪怕就是一個普通的朋友,她也不該是這種態度呀,難道她還在生氣嗎?大健苦笑一陣。搖搖頭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