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清打來電話的時候,大健正在往「星空」的路上,「感覺怎麼樣?上海的浮華是不是更讓人眼花繚亂?」
是挺好,不過我不喜歡,羅清的聲音若有所思。大健笑了笑,無言以對。羅清知道他少言寡語的個性,在朋友面前還好些,面對她的時候,話更是少的出奇。總是她不斷地更新話題,不然,沉默的氣氛會讓她壓抑地想窒息。「吃飯了嗎?」
嗯。大健回答,你呢?
還沒有,正在寫報告,悶悶地說。
先吃點東西吧。
你在哪兒呢?羅清問。
我在家啊,大健回答,覺得羅清今天的語氣怪怪的。「沒事了,我要寫報告了。」話音剛落就掛斷了。大健一頭霧水,沒有再深思,轉眼到了「星空」。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坐下後,他開始用眼楮尋找。「請問先生要喝點什麼?」一個服務生上前招呼。
先給我一杯水吧,我還要等一個朋友。大健仔細的看著她的臉,發現不是‘江月’。「好的,先生請稍等。」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不好意思,麻煩問一下,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叫‘江月’的服務生?他開始問。
江月?服務生陷入思索,接著搖搖頭。「沒有。」
她個子大致這麼高,大健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憑借著昨晚模糊的記憶比劃著。齊耳的學生頭,瘦瘦的。具體要說出江月的樣子,大健開始詞窮。因為他自己也不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江月。
學生頭?你是說谷雨嗎?服務生回答。我們這里就她一個是學生頭,你是要找她嗎?覺得自己找到了他描述相似的特征而感到高興,再者,與這樣的帥哥對話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听到她這樣回答,大健心中燃起了希望,總算有了一點線索,即便那個‘谷雨’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確定一下也是有必要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向磊就經常幫他尋找江月,在校園內外凡是見到骨瘦如柴的女生他都異常興奮。跑來讓大健去辨認,剛開始,大健覺得他的這種舉止實在可笑,雖這樣想,可每次他都會去看個究竟。總覺得是有希望的,重要的是不想辜負向磊的一番好意。時間久了,他就開始灰心了。整個學院的骨瘦如柴都快過目一遍了,也沒有找到。
萬一,你的江月經過幾年的成長發胖了怎麼辦?我們是不是應該從‘胖’入手?這是他在畢業前夕對大健說的話。整個大學期間,向磊的業余時間幾乎都是在幫他找尋目標,這個仗義的富家少爺讓大健感激至今。
那這個‘谷雨’現在在嗎?我想見見她。大健問的時候,心里又開始緊張。
不在,她今天請假了,我現在頂她的班。服務生遺憾地回答,好像谷雨不在,是她的錯似的。大健覺得有些失望和莫名的激動,如果今天她沒有請假,那麼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她本人了。
你知道她為什麼請假嗎?大健繼續發問。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著把對話交談到底,他索性又要了一杯威士忌。服務生拿來酒時,也是滿心的歡喜,眼前這位散發著成熟味道的英俊男人確實吸引人,她都有些為自己以前不夠了解谷雨而後悔,不過她也有些失落,這樣矚目的男人為什麼要找谷雨呢?平時她也沒發現谷雨有什麼特別之處,長著一張清瘦的臉,大大的眼楮,也不生動逼人啊。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事呢?這讓她非常好奇。不過她還是佯裝平靜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在這兒工作的嗎?大健接著問。
她來的時間不長,上個月來的,還是我培訓的她。大健報以感激的一笑。「她明天會來上班嗎?」問出口時,大健也覺得有些不妥,她怎麼會知道呢,再說這樣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說不定還會引起誤會。更何況,他苦苦找的是江月,可是他們一直討論的是一個連他都不認識的‘谷雨’。他開口道了謝,服務生就走開了。
茫茫然地坐了一會兒,就結賬離開了。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這個北方城市,雨下的稀少,而且全沒韻味,只給人冷冰冰的感覺。他想起了景鎮的雨,每一滴都帶著詩情畫意,**的青石板上,穿著鮮黃色裙子的江月在輕快的跑著,頭發飄在風里,這些年過去了。那個小女孩在哪里?她快樂嗎?雨漸漸緊密起來,深秋了,冷冷的寒意越來越濃。
當他停好車,快步跑到樓下的時候,頭發已經濕透了。還記得他給江月背書的那晚,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黃昏的巷道里,因為紫色圓臉的閏土,嚇得她不敢回家。大健想起她當時的表情,啞然失笑。後來,他又無數次地想象當她拿著傘出來時,卻尋不到他的樣子,一定是嘟著嘴,張望了許久。
完全沉浸在意想中,不知不覺到了家門口,拿鑰匙開門時,才發現門沒有鎖。他詫異地開了門,羅清正蹲在沙發旁邊,一摞書遮擋了她半張臉,台燈將她一頭烏長的秀發鍍上一層光暈。听到門響,她將頭伸出來看了他一眼,沒做任何反應地又接著低頭寫報告。倒是弄的大健莫名其妙,換了鞋踱步到她面前,「你不是在上海嗎?」
我又回來了呀,繼續埋頭寫著。
不是說出差好幾天嗎?大健仍是滿腦的疑問。
想你了,所以就回來了。羅清頭也不抬地回答。語氣平靜地讓人難以察覺她此時到底是怎樣的心情。
哦,大健不再追問,看她這樣子是等很久了。那麼之前的電話,她肯定是在他家里打的,可他還當時還堅定的說自己在家。現在想想,多麼荒謬。他倒抽一口氣,轉身去衛生間拿毛巾擦頭發。
對著鏡子,他覺得有些狼狽。羅清跟了過來,站在他身後,對著鏡子里的他問道「你去哪兒了?」大健也不回身,看著鏡子說,我加班了。「你撒謊!我往你辦公室打電話問過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加班,我也問向磊了,你們沒有在一起!你到底去哪兒了?」羅清帶著惱怒的語氣問。
大健側了側臉,沒好氣的說︰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羅清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眼淚,「是,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沒資格干涉,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提前回來,是因為我夢見你不要我了,所以我趕回來了!和你分別的這兩天,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可你呢?你主動給我打過電話沒有?你沒有!每次給你打電話,你準時接過嗎?沒有!都是我打過多次,你才接一次!我都恨這樣的自己,原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還撒謊說你在家!
對不起,大健小聲的回答,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羅清還是沒能忍住眼淚,聲音里雜著哽咽。大健轉過身,看到她滿臉的淚,想伸手去擦,羅清抬起了頭,滿眼可憐楚楚地看著他,伸出的手懸在半空片刻又落了下來。
我要的是你態度!我要的是把我放在心上!我要的是你愛我!羅清聲音抬高了許多。大健不再看她,將目光越過她的頭頂,他不知所措,心頭千萬個思緒讓他煩躁。羅清呆立了一會兒,轉身走開,接著听到重重的關門聲。這沉悶的一聲,讓情緒糾纏不清的大腦清醒起來。他出了衛生間,拿起門後的雨傘開了門。「羅清」
他跑著下了樓,看到羅清正在雨幕中走著,「羅清!」
她像沒有听見他的喊聲似的,仍快速地往前走。大健也沖進雨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雨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流,襯衣全貼在了身上,「快回去,你想生病是嗎?」拉著她往回走,羅清用手甩開他的胳膊,泣不成聲地喊,「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的關心!」大健沒理會她的話,連拉帶拽地把她拖到了樓下,「你不用可憐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全當可憐我,行嗎?這麼大的雨,根本就坐不上車,你要走著回去嗎?大健的語氣柔和了些。
那也不用你管。羅清激動的情緒有了穩定。重新回到屋里時,她才意識到衣服全濕透了。大健給她拿了一件套頭衫,自己回身去換了衣服。「你睡床上吧,我睡沙發。」他穿著寬松的毛衣,挺拔結實的身姿並沒有因為衣服的寬松而減分。羅清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往臥室走去。雖然經常來他的家,可從來沒有留過宿,第一次住進他的臥室,激動不可免的涌上心頭。但想到他對自己的態度,失落感又加重了。枕著窗外嘩嘩的雨聲,她竟很快的入睡了。
早上醒來時,已過了八點鐘,她穿著大健的套頭衫出了臥室。沙發上哪還有人影兒?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鐘表的滴答聲,她泄氣地坐在沙發上。去上班也不跟人打個招呼,真是的!這樣想著,滿心的甜蜜讓她不自覺地笑出了聲音。電話響了,她一看是大健打來的,就稍稍地穩定下興奮的心緒,才接通,大健的帶著磁性的聲音傳到耳邊︰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醒你,餓的話,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看著做點吧。我現在要去開會,再見。」羅清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那邊已經傳來聲聲忙音,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她的心情,他說自己睡得正香,莫非他來臥室看過她?剛平息的激動又竄了出來。幸福緊緊地包裹著她,來的這麼突然,她有點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