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懷疑是不是鐘離雨漣,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麼番話來也只有她能做的到,鐘離炎瀾早就在上次見識過她的無恥之論了。
只是,還是不免有些奇怪,傳聞中的 雨國第一美人鐘離雨漣可是溫婉賢淑,大方得體來著的,可是他怎麼看都一點兒也不像,這郡王太會給他女兒臉上貼金了,像鐘離雨漣這種女人溫婉麼?賢淑麼?倒是厚顏無恥多了點吧!
這鐘離雨漣明擺著就是把他說成那類私闖女子閨閣的無賴,當下臉色不由鍍上了一層陰霾,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隨之語氣倒是恭敬了幾分,道:「臣听說太後娘娘身體不適,便一同帶來了御醫前訪!」說完,不等紅塵反應過來,已是拊掌一聲。
聲響剛落,正殿上的落花流水卻是見一名藍褂錦衣的中年男子提著醫藥箱走了進來,顯然是太醫院的御醫,至于是哪位太醫她們就不清楚了。她們二人剛進宮不久,又常常奔波在外,對這皇宮里的人和是事可是一竅不通,雖然識了些宮規在身,可她們兩個可是自進 雨宮也是和陌紅塵一樣,足不出戶,原因便是她們常常走秘道出宮去忙醉夢樓的事,這樣子下去攝政王不起疑才怪。
頓時,兩人已是為陌紅塵捏了一把冷汗,鐘離炎瀾叫了御醫來不就是想確診陌紅塵是在裝病還是真的病了。
琉璃珠簾晃動,一抹身影映入眼簾,來人,正是太醫院正一品御醫,姓辛。
辛太醫垂頭走到陌紅塵和鐘離炎瀾面前,恭恭敬敬伏跪一禮:「下官參見太後娘娘,攝政王爺!」
紅塵斂眉,嘴角微微蠕動了一下,見這架勢,是想給她看醫來著,反正她得了傷風,藥都在北定侯府,正好讓太醫給她瞧瞧然後開幾封藥來。
波光流轉下,她輕言:「莫非攝政王今晚是要把孝心盡足了,既然太醫都來了,那麼便給本宮瞧瞧。」
語畢,她蓮步輕移走到鳳鸞炕,優雅落坐,縴手一抬廣袖滑到腕上,輕輕的搭在炕上一襲雙鳳雕凰紅木案幾上。
鐘離炎瀾眸光冷冷的瞥了辛太醫一眼,會意下辛太醫上前,將醫藥箱放在鳳鸞炕另一側,打開從里面取出脈枕,放在了陌紅塵手背腕下,一系列動作他都是低著頭,宮規嚴謹,對任何事都很講究,像身份低于上者,若抬頭直視上者,那就是不尊不敬,這是皇宮最為忌諱之一。
因陌紅塵貴為金軀之體,辛太醫把脈不可直接用手去觸踫陌紅塵的手,所以他又取出一方帕,放在了紅塵腕上後,才可以搭上手去把脈。
面對辛太醫這把脈,陌紅塵頓時有點無語,用這麼麻煩麼?不過想想,她這是在古代,這是在皇宮,光是這宮規就有一大堆,再加上還有一大堆宮職等著管理,以前還沒想到,可是她現在就得仔細好好想想。
將來她不僅面對的是後宮,還要面對整個朝廷,到時可有夠有她喘氣的。
埋頭把脈的辛太醫微微皺眉,悄悄躲過陌紅塵的視線抬眸瞥了鐘離炎瀾一眼,眼神頗為復雜,他微挺起身來,取過脈枕和方帕後,朝鐘離炎瀾施身一禮,道:「回王爺,太後娘娘是染上了風寒,下官立即來張藥方,只要差人拿著藥方去藥膳房取藥回來熬煮,按時喝藥便無大礙了!」說完,他再一楫,紅塵淡淡的瞥了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下辛太醫從容的踢起藥箱往後退去,直到退到寢殿門口才轉身走了出去。
辛太醫診斷出風寒已是在紅塵的意料之中,雖然她是先引發傷風的,可是高燒一退就無大礙了,但還是處于風寒之癥中。只是,這恐怕讓鐘離炎瀾失望了吧!
還真是病了啊!鐘離炎瀾依舊是面無表情,可是他不是那種一下子就消停的人,隨之他拊掌一拍。
這下不是只進了一個人,而是進來了一大波人,排成一線站在了正殿上,落花流水兩人也是一怔,二人相視一眼,也是弄不清楚狀況,只好靜靜的站在正殿主塌上一旁。
而主塌之位,正是等著陌紅塵來坐。
听到聲響,陌紅塵咻的一下起身,冷眼瞥了鐘離炎瀾一眼,只見他拱手一楫:「太後娘娘是何等身份,整個 雨宮怎能只有兩個宮女,臣便從內侍局調來了些人,還望太後娘娘移步到正殿瞧瞧,若有不滿意的臣便接著給太後娘娘換,這 雨宮人多點才可好生照顧太後娘娘,免得太後娘娘一病不起。」
聞言,紅塵冷笑,好一個一病不起,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安插眼線,鐘離炎瀾,只要是你想做的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是吧!
既然把人都送來了,那本宮就替你好好管教一番!廣袖一甩,她踱步來到正殿,緊接著鐘離炎瀾也一同走出。
隨著她的走動,薄紗飄逸,一股幽香隨風而來,那一線人都是垂頭斂目不敢抬頭,只能盯著陌紅塵輕挽在腕上的紅色霓練拂地游動而出的弧度,只能霓練轉到主塌上,等人才悠悠回過神來。
紅塵挽練一甩,拂袖一坐,已是高高坐在一方主塌上,看著眼前這形形色色的一線人,眸光已是沉如水,回過頭輕瞥了落花流水二人一眼,她們發髻有些微亂,衣裳上也是多了幾道褶皺,還有剛剛撞在牆壁上的傷勢。
見到她們這副模樣,紅塵眼含慍色的瞪了站在眼前的鐘離炎瀾一眼,這鐘離炎瀾武功高權勢大就敢隨隨意意出手傷她的人?鐘離炎瀾,你給本宮走著瞧!
「爾等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那些人恭恭敬敬的朝陌紅塵施身一禮後,又朝鐘離炎瀾也是一禮:「見過攝政王爺,王爺萬福金安!」
「免禮!」她淡淡的吐出二字。
「謝太後娘娘!」清朗的聲音高高回蕩在穹頂上。
紅塵接過落花奉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後,將茶盞放在了案幾上,抬眸看向鐘離炎瀾,只听他娓娓道來:「稟太後娘娘,臣從內侍局調來從四品風儀女官一名,從五品內宮主管一名,從七品一等宮女兩名,正八品二等宮女兩名,從八品三等宮女兩名,內侍一名!侍衛兩名!」
听他這麼一念,陌紅塵眸光橫掃過眼前那站成一線的人,足有十人。
從四品風儀女官是太後,太妃,皇後或側皇後貼身宮女;
從五品內宮主管每個宮里的主管宮女,可監督其他宮女;從七品一等宮女是負責端茶倒水等輕活;正八品二等宮女是負責做飯煎藥等不輕不重的活;
從八品三品宮女是負責燒煤守夜等重活。而內侍則是負責傳話的太監,至于分配到各宮的侍衛就只需管轄好各宮的主子的人身安全即可。
紅塵當初在準備進宮前,就早已好好惡補了一下後宮文化,再加上原主殘留在腦中的記憶,所以她對鐘離炎瀾口中這些正四品從四品的還是有所了解,但這只是宮奴之間的等級,在她們上一層有女官等級,接著就是後宮妃嬪的等級,反正就是一層比一層高。
果真,不接觸什麼也不懂,一接觸什麼都得記得一清二楚。
這下,鐘離炎瀾可是光明正大的在她的地盤上給她安插了這麼多人,如果這些人全數留在 雨宮,那里里外外了都是內應。
落花流水二人在 雨宮的地位是尊等宮女,是紅塵的貼身侍女,有她們兩個就已經夠了,其它宮女還好,可是這來個貼身的風儀女官可有夠紅塵她受的,這貼身不就代表著寸步不離麼。
想到這,她不免愁雲滿色,幽深的眸光冷冷的掃落在鐘離炎瀾,微抿的紅唇輕啟:「勞王爺費心了,只是這些人本宮著實不需要,王爺還是留給自己吧!」
陌紅塵的話悠悠傳入耳簾,鐘離炎瀾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她竟開口拒絕了,既然把人都帶來了,他就早該想到陌紅塵會拒絕,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態度,拱手一楫:「太後娘娘,臣也是顧及鐘離皇室的顏面,若讓世人知道太後娘娘身邊連個像樣的宮奴也沒有,怕是會惹輿論四起,那就是臣的不是,而且太後娘娘這會兒又病了,更是需要多些人來照顧。」
紅塵移開了視線,手一伸又拿過案幾上的茶盞,動作雍容,優雅的抿了一口清茶,收回的眸光再次停留在鐘離炎瀾身上,她注視著他,許久才悠然開口,道:
「王爺,不是本宮不收這些人,只是,她們了解本宮麼?她們知道本宮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知道本宮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知道本宮最喜歡做什麼事不喜歡做什麼事麼?知道本宮喜歡讀詩經還是喜歡讀詞曲?知道本宮喜歡什麼燻香不喜歡什麼燻香麼……她們了解本宮的脾氣麼?她們了解本宮的習性麼?」
這番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其中也包括鐘離炎瀾。
這些人,沒有哪個能想到陌紅塵竟是這麼一個難纏的女人,而且還身任太後這麼個端莊賢淑的至高無上之職。傳聞中的鐘離雨漣真是眼前這出口咄咄逼人的女人麼?
冷若冰霜的俊臉出現了一絲驚愕的神色,他匪夷所思的看著眼前這一襲妖艷的鐘離雨漣,不禁懷疑她是不是鐘離雨漣,有些看不透了!
那些宮奴面面相覷,大殿上噤若寒蟬,每個人大氣都不剛喘一下,鐘離雨漣這是什麼節奏,分明是在跟攝政王叫板,那還得了!這些人本以為鐘離雨漣這個太後也不過是個掛名,沒什麼實權,所以才順鐘離炎瀾的意前來 雨宮任職。可是看到陌紅塵這氣勢,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個個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
落花流水二人听到這話也是一臉怔愣,若是換作以前的鐘離雨漣說出這番話來,打死她們也不信。可是現在,她們信了,她們不知道現在的鐘離雨漣已是陌紅塵,她們只知道現在的主子與以前大大迥異,比起以前,她們更喜歡現在的主子,這樣的主子,才不會一直被人利用,一直成為別人手下一顆謀取利益的棋子。
鐘離炎瀾沉著臉,上次早就領教過鐘離雨漣這副狂妄模樣,只是不知道這女人竟然不會收斂,反而更得寸進尺了。
廣袖一拂,他踱步已是來到紅塵面前。
眼前一暗,紅塵籠罩在一片陰影中,她悠然一笑,蒼白的容顏還是沒有一絲起色,手中茶盞再次湊到唇邊,卻听眼前那人開口了。
「鐘離雨漣,看來你是還沒看清一下自己的身份吧!本王親自送來的人豈有退回之理,此事可由不得你!」果真,攝政王就是攝政王,只要朝權在手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一出口便狠狠的在紅塵的臉面上打了一巴掌,他這話,不就是想讓紅塵看清楚她現在待的地方不是郡王府,是皇宮,他鐘離炎瀾的地盤。
抿進嘴里的茶水突然間變的淡然無味,紅塵自是明白,這些人無論如何還是會留在 雨宮的,她完全做不了主,剛剛那舉動,不過是想煞煞鐘離炎瀾的威嚴,也順便讓那些人知道,她陌紅塵也不是好惹的。確實,她現在這個身份連郡主也不成,她可是鐘離炎瀾的甕中之鱉,只要朝權一天在鐘離炎瀾手上,她就要多一天受限于他。
面上的紅紗擋住了她的容顏,卻擋不住她散發而出的嫵媚之色,眸光已是肆無忌憚的停留在鐘離炎瀾的冷凝之色上,微微不解,微微輕蔑,她抿唇一笑,道:「王爺這話說的可就奇怪了!先皇遺旨中,可是清清楚楚寫著鐘離氏雨漣溫懿賢淑,端莊知禮,敬慎居心,頗得朕心,賜封恭賢太後!」
說到這,她已是無畏得迎上了他的目光,他的眸光像冰刃,欲要刺穿她的身體。
他沒有開口,而是冷冷的站在她面前,只听她繼續說道:「既為太後一職本宮定當不負眾望,後宮之事理應由本宮處理不是麼,不過攝政王怕本宮勞神費心要親自管理這女人應職之事,本宮便允了王爺這一片孝心。只不過,本宮倒是想提醒王爺一點,進宮也有一段時間可本宮卻一直遲遲未回郡王府一趟,听聞郡王新添的小世子的滿月酒過些天就到了,作為郡王府嫡出郡主,本宮理應回去一趟吧!如若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攝政王是把本宮軟禁了不成!」
果真,陌紅塵在商業界可不是白混的,若沒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如何作大事,出口便是頭頭是道。
而這小世子的滿月酒,前些天郡王妃就早已派人前來通知她一聲,只是她一直忙于醉夢樓的事,也便沒怎麼在意。業界可不是白混的,若沒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如何作大事,出口便是頭頭是道。
連鐘離炎瀾也是對她這副伶牙俐齒也是為之動容,听到她再次把孝字掛嘴邊時,臉上油然生氣的慍色清晰可見。
他俯,抬手,常年習武指月復上已是結上老繭的五指錮上了紅塵的下鄂,這個動作紅塵倒是不以為然,可是一旁的落花流水卻是駭然一驚嚇的花容失色,她們兩個欲上前來,紅塵眸光一掃,示意兩人不可輕舉妄動,于是二人只好退了下去。
「這滿月酒大可不去,若太後娘娘想見家眷召進宮便是!」顯然,鐘離炎瀾沒打算交還出宮令牌,在紅塵進宮之前,鐘離炎瀾便讓人取走了專屬太後的出宮令牌。
五指一松,他站直起腰板來,轉身過去,冷哼一聲:「擺架回宮!」話音一落,他才剛走了兩步,背後傳來紅塵不罷休的聲音:「原來王爺是怕了不成?怕本宮回到郡王府便不在王爺監視下,做了什麼事或商量了什麼計策什麼的吧!」
怕!這世上就沒有他鐘離炎瀾怕過的事!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罷了,何以為懼,她鐘離雨漣再怎麼狂妄,不也是受限于他手上。
「既然太後娘娘想去參加小世子的滿月酒,臣明日便讓人把出宮令牌拿來,這些天娘娘便好生養好病,才有精神回郡王府!」話說完,他便不在多留,在一聲聲「恭送王爺」中已是走出了 雨宮大殿,隨著他身影一沒,大殿外燈光火影一散,夜色漸漸暗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