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想好了，這可是多少茶商們夢寐以求的。」葛長老壓低聲音，依舊笑著說道。
可他的表情看在劉雨琦的眼里，顯得更加虛假厭惡。
這的確是很多茶商們夢寐以求的，尤其是在福州這一帶，福州的茶享有盛名，就是京城貢奉的優質茶葉也是來自福州的。
若是在福州一代得到當地全城百姓的認可，必須得要先過了這茶會的管制。
所以得到茶會的全力支持，無外乎也就得到了一塊在茶行里的通行證。
不僅在福州，以後甚至在整個大周，都可以有她劉雨琦的茶樓。
尤其像她這般初來乍到新來的，更是需要這樣的支持。
這的確是不小的誘惑，前提只要她願意交出所有茶葉的制作秘方，甚至包含以後新茶的。
如果她劉雨琦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周古人，或許她會答應。這樣她就能保住茶樓，保住整個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生計。
如果她劉雨琦若只為賺錢，或許她會答應。這于他于自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等于兩人聯手壟斷了茶行業。
但是這些她都不是，不說面前這所謂的德高望重的茶會長老，此刻的行徑令她所不齒。就是茶葉秘方一旦交出就等于自己的優勢全全被他人佔有，以後是喝湯還是吃肉豈不是任他人所控。
作為商人，以利為大，可她更討厭被人所牽制，甚至以這樣威脅的方式牽制。這樣的人，如何能夠相信。
「多謝好意，艾某消受不起。」劉雨琦望著葛長老臉上還未收起的假笑，說道。
「真是不識好歹。」葛長老收斂笑容，咬牙低聲說道，他轉過身，又是一臉老者的慈笑。「既然艾公子承認了自己的疏忽，那這茶樓就要從此刻開始歇業一些時日，待艾公子一切事物審查以後，方可再開業。」
看似好像是兩人達成了協議，可他人卻不知剛剛不久前這滿臉慈笑的老者剛剛還以權威脅面前的不過十來歲的少年。
滿場的人剛剛還在喝著這里的特色茶湯。此刻卻要說關門了，除了驚愕外，還帶著些惋惜。
朱掌櫃和伙計們面帶憤色，卻也無可奈何。
「掌櫃的，要不要找夏公子過來？」其中一個一直跟在朱掌櫃身邊打下手的小伙計附在朱掌櫃耳邊輕聲詢問。
朱掌櫃看了看場中的少年，輕輕搖了搖頭。「公子將我們連著茶館交與了東家，就是以後我們便是他的人，與他共退進。此刻若是叫了夏公子來，等于我們心里還是認他為主。這只會傷了東家的心。」
再說，若是夏公子想出手幫忙，即使此刻不便出面。事後必定能夠妥善處理的。
小伙計點了點頭，便不再提這樣的話。
劉雨琦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緊了袍子的一角，因用力手指發白。
這樣的無力感，這樣*luo的被威脅控制，她卻無法反擊。
她從剛才葛長老冠冕堂皇的說了那句話之後，就一直低著頭，雙肩微微輕顫。
在外人看來。以為這是在認錯，甚至可能因為關掉茶樓而有些傷心吧。
可婉月和冬兒卻知道，這是小姐氣憤的表現。
這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居然惹得小姐如此氣憤，甚至還要關掉小姐用全部身家換來的這個茶樓。
冬兒氣得惡狠狠地瞪著葛長老那張因笑而褶皺的臉，又看了看那邊獨自站著的小姐，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
婉月亦是看到劉雨琦的樣子，心中百般滋味。
若是以前，她大可以一把飛刀過去就解決了。
可如今，跟在小姐身邊的時日越久，便越明白，並非事事都可以以武力就能解決問題的，也並非是只要結束一個人的生命便算是解恨的。
「哈哈，好茶，好茶啊，小二，再來一壺。」暢快響亮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格外突兀。
全場的人只听到這個聲音，還不知道是從哪里發出的，彼此面面相覷，卻都是疑惑不已。
站在不遠處的小伙計還在為東家東家受了委屈而難過，為即將失業的自己而悲傷，還未反應過來旁邊的茶客正對自己叫喚呢。
呆愣片刻才知道這茶客叫的是自己，忙習慣性的上前招呼，剛走一半又想到剛才那個什麼好像很厲害的老者說他們茶樓此刻開始不能開業了，那麼現在是不是就不能繼續賣茶水了呢？
「叫你呢，怎麼不過來招呼了，還賣茶不？」那聲音再次響起。
這下不光是臨近的小伙計回了神，就連四下所有人也都知道是這坐在角落里的一個老者發出的聲音，便都循聲望去。
那邊居然還坐著一個茶客。
因剛才為了比茶的需要，所以進來的都是原本在外圍觀的人，因此茶客們在哪個茶好的時候，便已經分批站在兩個不同的走道上了。
而整個茶樓大廳中，座位上倒是空落落的，這個角落里坐著那麼一個茶客，倒是大家都沒有發現的。
「老，老人家，從剛剛開始，我們茶樓就不再營業了，您要的茶，怕是沒有了。」小伙計走近老者，又是歉疚又是難過的說道。
「什麼？老朽雖然是老了些，可耳朵也不是听不見的地步，老朽可沒有听到這茶樓的東家說過要歇業的話。既然不歇業，那麼就要繼續營業，小二哥，我的茶，還是要上的。」老者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但卻清清楚楚的響亮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劉雨琦聞言，猛然抬頭。看向那邊衣衫簡單的老者，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話確叫醒了她。
對。這茶樓是她的，是在衙門里過過文書的，一切都合情合法，就算是茶會這樣的組織要讓她關掉茶樓，她這個做東家的不吱聲，他們又能奈她如何？
他們茶會再大，也打不過官府。也大不過這整個福州喜愛喝茶的百姓們。
剛才被這個葛老頭兒繞的跌入了他織的網中，差點中了他的計。
「賣！自然是賣的。快給客人上茶！」劉雨琦清亮的聲音回應道。
老者听到劉雨琦的聲音，笑了，看了看面前還未反應的小伙計，笑道︰「東家都發話了。還不去？」
小伙計眨巴了兩下眼楮，一下明白了過來，咧嘴笑開，高聲道︰「噯！一壺大麥茶！馬上來！」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其他還站著的茶客們也笑開來，紛紛落座。整個大堂里響起了叫茶的聲音，店小二們跑來跑去招呼的聲音，好不熱鬧。仿佛剛才緊張陰郁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這，這怎麼回事，怎麼前腳他才說要關掉這個茶樓，後腳就又開始叫賣起來了。
這不是明擺著當沒听見他的話嗎？
那他以後還如何在這福州立威了。如何控制其他的茶商們。
整個過程里，是哪里出了問題？
好像是剛才從一個茶客點茶開始的，真是運氣不佳，居然踫到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茶客。
葛長老看著眼前眾人吃茶送茶的身影，卻無一人再關注他們這邊衣著的長老們，似乎他們的存在在這里已經沒有任何的影響。
「不準賣茶！從此刻開始，以我們福州茶會的名義。關掉這座茶樓，諸位若是想要吃茶，可到其他茶樓去，那邊有……」葛長老高聲喊道，試圖蓋過所有的聲音。
「其他茶樓里沒有這里的花茶，沒有這里的大麥茶，還有很多其他的茶，選擇在哪里吃茶，吃什麼茶，這是我們茶客的權利。」角落老者帶著沙啞的聲音說道。
到底什麼人？今日要和他們過不去！
剛剛點茶說的那些話，他只當是普通的茶客而已，而此刻的話明明就是針他們的了。
要還認為只是偶然有個比較不明事理的茶客的話，那他就是傻子了。
他順著聲音望去，因距離較遠，又被柱子遮擋了，看不清那說話的人的長相，但光看那一身簡陋的衣服，就知道並非什麼得罪不起的權貴之人。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竟敢來此壞他的好事。
葛長老邁步過去，那個被柱子擋住的部分也慢慢顯現出來。
其他長老們自然也是跟隨而上。
劉雨琦看到，生怕他們因剛才那老者救場而害了人家，忙也跟了上去。
婉月和冬兒自然是要跟隨主子身邊，再也不願看著主子獨身落寞的身影，大不了和那些老頭兒們打一架。
「我說這位客官……」葛長老走近老者，剛開始說話，聲音卻愕然而止。
怎麼會是他？他不是隱退了嗎？消失了嗎？怎麼出現在這里？
「你，是你……怎，怎麼會……」老者低頭吃完一杯茶，葛長老看著老者的面容，驚愕的伸手顫抖著指了半天，結結巴巴的說道。
跟著來的年輕的茶商們很是不解為何葛長老突然變得如此緊張，甚至還有些驚懼的樣子。
而年長的幾個其他的長老以及茶商們也都驚愕不已，甚至有些茶商還面露驚喜。
「葛老四，不過是個新茶出來，瞧你這陣仗打的，好好的一個新茶，你倒是不惜了。難道是你的味覺退化了？」老者眨巴了兩下看著有些渾濁的眼楮，笑著說道。
葛長老在家排行老四，熟識的人或者長輩偶爾有時會這樣稱呼他。
可是這樣的稱呼隨著他的地位不斷攀升，已經很久沒有人這般叫他了。
今日，果然不是一般的不順，居然他會在場……
葛長老的面色緊繃，卻又擠出一絲很難看的笑，說道︰「不敢，不敢……怎敢在您的面前賣弄。」